“你來找本王……就是因為這件事嗎?”
清冽的嗓音,似帶著冰凍三尺的寒氣,像頑石一樣又冷又硬。
安若溪心中不由的一動,經剛才的一鬧,她都幾乎忘了自己來這裏的初衷。現在被淳於焉提起,原本的理直氣壯,不知為何竟似乎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反倒有些莫名的尷尬。
“你是想替那個連亦塵打抱不平呢?……還是想找本王討還公道呢?……”
男人輕薄的嘴角,凝著一抹似有若無的冷笑。
落在蘇苑莛的瞳孔裏,卻隻覺如此的刺眼。明明是殘酷而凜冽的嗓音,為什麼她卻從其中聽到了一縷幾不可聞的酸澀之味呢?
安若溪望著麵前高高在上如同神祗一般的男人,她最開始的確是懷著滿腔的憤怒和不平,不顧陸籠晴的阻攔,前來找他理論的,但此時此刻,她卻突然間為這種硬碰硬的方式感到疲倦了。
“淳於焉……我不是來找你吵架的……我隻是想跟你講道理……”
盡量將自己的聲音放平放柔,安若溪緩緩開口道。
女子晶瑩似玉的臉容上,一雙澄澈透亮的眸子,充滿了誠摯與真實的流光,她清脆的嗓音,因為少了火藥味,聽起來竟比窗外嘰嘰喳喳的雲雀還要動聽……這大概是她自從失憶一來,第一次用這樣近乎輕柔的語氣跟他說話……
意識到這一點,淳於焉堅硬的一顆心,竟不可自抑的一跳。微微擰過頭去不看她,這莫名的不速之客仿若才稍稍停止了騷動。
“講道理?……好啊,本王也想聽聽你跟本王有什麼大道理可講……”
冷冷清清的聲音,漫不經心的開口道,猶帶著三分的不屑與嘲諷。
安若溪瞧著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心中的一口意氣,蹭的一下,便給吊了上來,忍了三忍,才好不容易又給壓了回去。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悶悶的開口道:
“淳於焉……我不知道以前的我,究竟做過些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才讓你一直以來都這麼的討厭我,不待見我……過去的人與事,我真的是完全的一無所知,也不想再追究……如果你真的這麼不喜歡我……不如幹幹脆脆把我……”
話未說完,覺察到男人驀地射過來的,如刀似劍一般的眼神,安若溪嘴裏剩下的那“休了”兩個字,就那麼直直的卡在喉嚨裏,吐也吐不出來,咽也咽不下去。心,卻是不由的一跳。
淳於焉直直的望著麵前的女子,那一雙幽深似海的眸子裏,此時此刻,仿佛有憤怒的火焰在急劇的漫延著,好似頃刻之間,便能將瞳孔裏的人影燃燒殆盡;另一方麵,卻又仿佛冰凍三尺的寒流一樣,冷的徹骨。
蘇苑莛原本一跳的心,緩緩的沉了下去。
“把你休了嗎?……”
凜冽的嗓音,似在寒冬臘月的冰窖裏浸過一般,一字一句都仿佛帶著鋒利的刀刃,剮在人身上,生疼生疼的。
冷笑一聲,淳於焉的嗓音愈加的殘酷而狠戾,說的是:
“沐凝汐……這就是你要跟本王講的道理嗎?……那本王現在就告訴你……想也休想……”
粗糲的大掌一點一點的收緊,不知不覺間,竟將桌上攤開的宣紙,揉捏成了一團,握在了手心,那副字,本就是之前因為眼前的女子的突然闖入,而寫殘了的,本就早該毀去……就像眼前的女子一樣……
狂肆殘戾的眸子裏,刹那間迸發出一抹勢在必得的精光,顯得異常的詭異與危險。
安若溪望著麵前的男人,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冰冷的壓迫的氣息,即使她再遲鈍,也能夠清晰的感覺到,還有此刻男人寒霜一樣的目光,更是令她如置身凜冽的秋風之中。一顆心,就像是被人狠狠的拉扯著,給提到了嗓子眼,似被打亂了章法的擊鼓,砰砰然的跳動著。
“為什麼?……”
思緒一片紛雜擾亂,安若溪隻得順應本能,衝口而出的問道。
便見眼前的男子,射向自己的眼眸中,更似裹了千軍萬馬、槍林彈雨一般,讓人不由的打了一個寒顫。
“為什麼?”
淳於焉涼薄的唇瓣,凝著一抹似有若無的殘笑,如同聽到了一件世間最荒誕不羈的事情一般,冰凍三尺的聲音,緩緩開口道:
“沐凝汐……當初是你處心積慮、千方百計的要嫁給本王……現在就憑一句話,又想讓本王休了你……你以為焉王府是什麼地方……本王又是什麼人……可以任你想來便來,想走便走?……世間豈有如此便宜之事?……”
即使是隔著一張桌子的距離,安若溪還是能夠清清楚楚的感覺到,此刻的男人,渾身上下籠罩的氣息,冷的就像一塊冰。
安若溪的心,不由的一動,繼而又是一沉。麵前的男子,仿佛就是一個巨大的謎題一樣,讓她看不懂,也猜不透。還有那未知的過往,到底發生過什麼,才害得她今時今日陷入這樣的境地?
“那你想怎麼樣?”
安若溪的心底,說不清是鬱悶,還是煩躁,不由開口道:
“當初發生過什麼,我一概不知……若是現在的我能夠選擇,我一定不會處心積慮、千方百計的嫁給你……”
賭氣般的開著口,安若溪還在糾結著自己可憐的命運,全然沒有察覺到男人驟然射過來的眸光,似席卷著狂風暴雪而來一般。
“沐凝汐……你現在這麼說,是後悔當初的選擇……嫁給了本王嗎?……從你踏入焉王府大門的那一天起,本王就警告過你……總有一天你會後悔自己的決定……這一天,來的比本王預想的還要早……”
凜冽的嗓音,帶著泠泠的殘酷笑意,明明應該很高興女子的悔不當初,但此時此刻,麵對著眼前的女子那口口聲聲的“後悔”,淳於焉幽暗不見天日的內心深處,卻不知為何,竟升騰起絲絲縷縷的怒氣來,像潮水一般,沿著全身的經脈,迅速的流竄至每一個細胞。
也許除了這樣的懊惱,還隱隱有著其他未明的思緒。但那一股莫名的異樣之感,卻如同被飄渺的霧氣掩蓋著一樣,令他一時之間看不清,也抓不住,更平添幾分恨意。
落在安若溪的眼睛裏,卻隻當成是他宛如勝利者高高在上、幸災樂禍的姿態。
“就當我後悔了當初所作的一切……現在你如願以償了……反正你從來也沒喜歡過我……眼不見心不煩……把我休了之後,你豈不是會更加高興?……”
安若溪悶悶的據理力爭著,她來找他,本就是希望他能夠還自己自由,以免將來再連累連亦塵和陸籠晴,可不知為何,說了這麼多之後,她的一顆心,倒比之前更加的不舒服,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堵著一樣,搬不開、挪不掉的難受,而偏偏她又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聽她口口聲聲的要自己“休了”她,淳於焉怒極反笑。此時此刻,那涼薄的唇瓣間,凝著的那一抹邪魅的弧度,好看到令人驚悚。
安若溪的背後,瞬時像是被一條冷蛇竄過,渾身上下,立時起了一層厚厚的雞皮疙瘩。便聽男人陰鷙清冽的話語,徐徐的在耳邊響起,說的是:
“這句話,你若是在一個月之前說,本王一定會很高興……而且說不定本王真的會稱了你的心,如了你的願,將你給休了……但是現在……晚了……”
那輕輕淡淡的“晚了”兩個字,就像是一句惡毒的讖語一樣,哧溜溜的鑽進安若溪的骨髓裏,心底,驀地升騰起一縷縷不好的預感,如影隨形,難以擺脫。
抬眸,安若溪一眼便望進男人幽深似海的寒眸裏,那種仿佛帶著泠泠恨意和勢在必得的厲光,令她的四肢百骸,瞬間像是被人拋入了冰天雪地一樣,又冷又凍的觸感,一點一滴的侵入到身體的每一寸皮膚裏,似痛似麻的不安。
微微撇開頭,不看他,安若溪定了定砰砰然的心跳,懊惱的開口道:
“你要怎樣……啊……”
一句話未說完,纖細的手腕上突然傳來一陣劇痛,安若溪的整個身子都被那巨大的力量拽著,在她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小腹已經重重的撞上了那堅硬的紅木桌。
而此時此刻,她與麵前的男子,雖然隔著一張桌子的空間,但被迫前傾的身子,卻相距男人強勢的胸膛不過分毫,而兩人的臉容,更是近在咫尺,呼吸相聞。
安若溪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倒影在男人漆黑如墨的瞳孔裏,仿佛一個巨大的漩渦,將她給吸進了裏麵,死死的困住,再也逃不出來。
望著男人在自己眼前不斷放大的俊顏,安若溪狂亂無措的一顆心髒,仿佛突然之間被人點了穴道,忘記了該如何跳動,連帶著呼吸都是一滯。
腦子裏像是斷片了一般,空空白白的一片,整個人似木頭一樣,五髒六腑如同麻木到沒有知覺,惟有手腕之處,從男人粗糲灼熱的掌心,傳來的一縷縷火燒般的溫度,燙的整條胳臂都生疼。
而男人殘酷凜冽的聲音,卻如同千年不化的寒冰一樣,從涼薄性感的唇瓣間,一字一句的傾吐而出,說的是:
“沐凝汐……不要再挑戰本王的耐性……收起你的癡心妄想……本王這一生一世都不會休了你……你最好安分守己的繼續做本王的王妃……別逼本王現在就毀了你……”
從男人掌心傳來的力度,似要將手底下女人的皓腕捏碎了一般,漆黑如墨的瞳孔裏,仿佛卷著無數的娟狂暴虐,妖嬈而詭異。
安若溪隻覺一顆心,一時火熱,一時冰冷,顫抖不能自已。男人警告逼迫的寒眸,吸著她的眼睛,直沉下去,似要落到萬丈的深淵裏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