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來這裏上學，還要住校吧？”
佳佳母親並沒有多想，隨口說了一句。
“學生？”
張大娘聽到佳佳母親的話，看了一眼朱誌剛，眼眸裏的輕蔑，更是盡顯無遺，哼了一聲，仿佛自言自語，但聲音恰好能讓所有人都可以聽見：“原來是個學生啊，我說怎麼這麼沒有見識，不過也對，學生和專家之間，那差距可是太大了！”
朱誌剛聞言眉頭微微一皺，佳佳和她母親兩人俱都是一臉愧疚無奈，佳佳拚命的對朱誌剛眨著眼睛，用目光對他無聲道歉著。
朱誌剛見狀嗬嗬一笑，假裝沒有聽見張大娘譏諷的話語，端起水杯慢慢喝起了水。
臥室那邊傳來了腳步聲。
一個腳步穩健，眉頭緊鎖，神情嚴肅的中年人，從裏麵走了出來，他的相貌和張大娘有著幾分相似，朱誌剛隻看了一眼，就可以立即斷定出來，這個人肯定就是張大娘的兒子黃明了。
果不其然。
看見他出來後，還沒有等佳佳母親發問，張大娘就笑吟吟的說道：“兒子，你怎麼在裏麵看病，待了這麼久啊？怎麼樣？好治嗎？”
黃明聞言，明顯遲疑了一下，看了一眼佳佳母親，沒有立即回答。
這個細節落在朱誌剛眼裏，他心裏立刻就有了答案——看來黃明對於吳剛的這個“內髒移位”的怪病，沒有任何辦法。
不過這也很正常。
剛才在來的路上，朱誌剛聽完佳佳講述吳剛病情經過之後，其實心裏也開始了思忖——這個病該如何治療？
思來想去，朱誌剛也沒有想到有什麼辦法，可以治療這種內髒移位的怪病，哪怕就算是西醫專家來了，也肯定是束手無策的，畢竟，內髒可不是物品，移位了之後，隨便搬動一下，讓它回歸原位就行。
如果用西醫最擅長的開刀手術來治療的話，那也是沒有辦法的——總不能開膛破肚了之後，將所有內髒都移動回去吧？
這個在理論上，勉強可行。
但是在實際操作上，那難度就大了。
首先最困難的一點就是，病人之前的內髒具體位置，是什麼樣的？這恐怕隻有老天爺才知道了。
所以吳剛看了那麼多家醫院，所有的醫生都是對於他的這個怪病，束手無策。
這也是剛才朱誌剛斷言，黃明肯定也沒有辦法的原因。
“黃明，吳剛的病，是不是你也沒有辦法呀？”
佳佳母親注意到了黃明看向她的眼神，是有些內疚，同時還十分嚴肅的，心裏登時一個咯噔，連忙問道。
“阿姨。”
黃明點了點頭，在心裏組織了一番措辭，逐字逐句的說道：“真是不好意思，吳大哥的病……嗯，怎麼說呢，是我之前沒有想到的，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症狀，我剛才仔細想了半天，實在是想不出來太好的辦法，所以……抱歉啊，對不起，我實在是無能為力！”
“啊？”
不等佳佳母親說話，張大娘就驚訝的坐了起來，難以置信的看著黃明，不敢相信她的耳朵，連聲問道：“兒子，你說什麼？你也沒有辦法？怎麼可能！你可是京都市大醫院的專家啊，怎麼連你都沒有辦法呢？”她一臉懷疑。
“媽。”
黃明聞言有些哭笑不得，解釋說道：“就算我是京都市醫院的專家，但是，人力有時而窮啊，再說了，我也不是萬能的神，怎麼可能什麼病，我都有辦法治好呢？”
張大娘的眉頭皺了起來，想了想，不死心的繼續說道：“兒子，你得給你阿姨想想辦法，你也知道的，你吳大哥可是你阿姨家唯一的男丁，將來還指望他傳宗接代，繼承香火呢，你說說，如果他這個病治不好的話，還怎麼找媳婦啊？”
黃明苦笑不已，說道：“媽，吳大哥又不是外人，我如果有辦法的話，我還能不給他治療嗎？我是真的沒有辦法！”
“你確定？”
張大娘一臉懷疑的看著他。
“這種事情，我有必要說假話嗎？”
黃明對於母親也是無語了，不過他也知道，這就是母親的性格。
“那怎麼辦？”
張大娘不滿的說道：“我之前都和你阿姨打了包票了，說你一定能治好吳剛的病，結果你竟然現在告訴我治不好，那我多沒有麵子啊。”
朱誌剛聽到她的話，真是有些要崩潰的感覺——敢情在你眼裏，你的麵子這麼重要啊？
黃明也是差點兒一頭栽倒在地上，苦笑的說道：“媽，對不起，那我隻能說，讓你失望了。”頓了一下，他委婉的說道：“你以後別和別人說，我能治好他們的病，類似於這樣的話了好不好？我就是個小醫生而已，哪有那麼大的本事，什麼病都能治好啊？如果真這樣的話，那我豈不是成了神醫了嗎？”
其實這也是讓黃明有些無奈的地方，他知道，母親的性格就是這樣，愛麵子，還愛吹點兒小牛，尤其是在他當上了主任之後，在他母親眼裏，他幾乎就等於“神醫”的代名詞了，但凡是母親認識的人當中，有人生病了，他母親總是會自告奮勇的和別人說，沒關係，我兒子就是醫生，你這病，他肯定能給你治好類似於這樣的話。
因為這些，黃明沒少覺得頭疼。
張大娘聞言臉上有點兒掛不住了，哼了一聲，說道：“這還不是因為你吳大哥的病不好治，我尋思著你在京都市那邊上班，遇到的病人也多，說不定你也有辦法治療嗎？”
“沒事兒，沒事兒。”
佳佳母親看見這母子倆人，有越說越僵的跡象，連忙站出來打圓場，勉強笑著說道：“黃明，辛苦你了啊，沒事兒，我回頭再想辦法吧，你坐下來，喝點兒水，休息一下，這半天也辛苦你了。”
說著，她轉過頭對旁邊的佳佳說道：“佳佳，你去給你黃明哥倒杯水來。”
說實話，黃明還真是有點兒累了，當然，不是因為他幹活了，而是剛才在臥室裏麵，他看了之前吳剛在那些醫院裏拍過的ＣＴ片之後，腦海裏麵總了種種設想和治療的辦法，這是極其耗費腦力的，畢竟，吳剛他也是認識的，再加上兩家人的關係一直以來就不錯。
所以黃明自然是不敢怠慢。
“黃明哥，你喝水。”
佳佳端過來一杯水，遞到了黃明的手上，歎了一口氣，說道：“辛苦你了。”
“你們太客氣了。”
黃明自然也注意到了佳佳和她母親兩人佯裝笑容的模樣，歎了一口氣，他看了一眼臥室的門，想了一下，欲言又止。
“黃明，你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吧。”
佳佳母親注意到了他的樣子，一臉憂愁的說道。
“咳咳，阿姨，那就我直接說了啊。”
黃明放低聲音，輕聲說道：“吳大哥的病……可能是治不好了，你們對此要有一個心理準備才行！”
“這麼嚴重？”
張大娘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噓！”
黃明連忙將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母親噤聲。
張大娘這才反應了過來，放低聲音追問說道：“那你是什麼意思？如果治不好了的話，會怎麼樣？就一直這樣癱在床上嗎？”
“癱瘓僅僅隻是第一步。”
黃明低聲解釋說道：“媽，這醫學裏麵的事情，是很複雜的，我一時間也和你解釋不清楚，不過，簡單的來說，就是，因為內髒錯位了，所以髒器的功能，會從一開始的紊亂，到最後的漸漸越來越嚴重，直到髒器死亡……嗯，就像是一棵大樹，你將它挪動之後，傷了根部，一開始，這顆大樹還能勉強活著，但隨著時間，根部沒有辦法吸收營養，那這顆大樹最終就隻能是死亡了，同樣，人體髒器也是，一旦五髒六腑都錯位了，那第一步就是髒器無法適應這個變化，導致髒器的功能發生不穩定的紊亂，接下來第二步就是髒器的功能從紊亂到失去……”
他說到這裏，停了下來。
佳佳和佳佳母親兩人，臉色唰的一下就變白了，佳佳的眼淚都已經開始在眼眶裏麵打轉了。
而佳佳母親的呼吸變的也十分急促，捂著胸口，說不出話來。
的確。
醫學是很複雜的，這一點兒她們也知道，但是沒有想到，竟然會嚴重到這樣的地步。
“阿姨，您別激動。”
看見佳佳母親的模樣，黃明嚇了一跳，連忙說道：“這是最壞的結果而已，說不定，還有其他辦法呢……嗯，比如說，有其他醫生，可以治療吳大哥的病，這也是說不定的……”他的聲音到後來越來越小，因為他自己說的也沒有任何底氣。
再沒有看到ＣＴ片子的時候，黃明對於吳剛的病情，還抱有些許的樂觀，但是當他真正看到吳剛所做的那些檢查之後，黃明先前的樂觀立刻全部都飛到九霄雲外之上了！
“我……我沒事兒。”
佳佳母親用力呼吸了幾口，勉強擠出來一個笑容，隻不過，她的笑容看起來比哭還要難看幾分，抱著一絲希望，追問道：“黃明，那你的意思是，其他醫生也沒有辦法了，是嗎？”
“這個也不一定。”
黃明咳嗽了一聲。
張大娘歎了一口氣，說道：“兒子，事情都嚴重到這一步了，你也別光撿好聽的話給你張阿姨說了，你都沒有辦法了，那其他的醫生，還能有辦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