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壽媳婦兒重重的點頭，抬起手輕輕的給了自己一個耳刮子，“我今天也是昏了頭了，今天教訓起主子來了，唉。”
在堂屋的聞芮和顧氏並不知道廚房裏兩個媳婦子的談話，甚至於，聞芮壓根兒沒有把回家路上的那件事放在心上。
她需要思考的事情那麼多，哪裏有那個閑情逸致跟個下人計較啊！而且正如顧福媳婦兒所說的，顧壽媳婦兒這些日子跟著她裏裏外外到處跑，做事也算是盡職盡責，就是那一番話，也除了方式不對，其他的也並無指責的地方。
站得愈高的人，自然看得愈遠，不會在意腳麵上的那些汙漬；而站在底下的人隻能看見頭頂的那一片天空，自然就會斤斤計較了。
如今已入了夏，天氣漸漸的轉熱，聞芮她們的院子外麵有兩棵大樹，遮擋了不少陽光，還算陰涼。
錦衣樓的衣服早就送來了，顧氏有先見之明，當時讓錦衣樓做衣服，給出的料子裏麵，除了厚的，還有做夏季衣裳的輕薄料子。
最近穿的衣服她和聞芮隻各做了兩身，加上她們原本的衣裳，足夠換洗了，就是再有什麼宴會需要出門，也有足夠的衣裳穿。
然後婆媳兩個人又分別做了四身夏季的衣裳，等天再熱一些的時候，就可以直接拿出來穿了。
聞芮和顧氏現在正在討論的還是衣裳的問題。
聞芮說道：“我之前去顧府的時候，打聽過，顧府每一季度都會發放新的衣裳，現在顧福和顧壽兩家來了我們這裏，雖然比不上顧府，可我們衣裳也還是應該給她們發兩身吧，她們也好換洗。”
顧壽讚同的點頭：“是這個理。”
聞芮繼續說道：“我就是在想，我們是直接給他們發放布料，讓她們自己做呢，還是去外麵做？我拿不定注意，隻能找娘你幫忙看看了。”
以前顧府都是統一發放的成衣，根據丫鬟家丁等級的不同，衣服的樣式也都不同，而且顧府的下人足夠多，繡娘沒有給每個下人都量身定做，隻需要做大中小幾個普通的尺寸，發出去後讓各人再自己改一下就行了，這樣方便快捷很多。
而且顧府如果發放布料的話，家丁可是不會做針線活的，而丫鬟們白天忙著做事情，晚上值夜或者休息，哪裏還有多餘的時間來做衣裳啊——就算她們願意晚上熬夜做衣裳，管事的還舍不得給她們那麼多燈油呢1
但現在在顧家就不一樣了，下人就四個，還是兩對夫妻，也沒有什麼所謂的等級，隻要穿得別太招人眼，比主子還穿得氣派就行。
而且顧福和顧壽兩家以前肯定也有很多衣裳，如果發放布料給他們，他們還能把布料拿去做其他的東西，比直接給衣服好多了。
但給布料的壞處又和在顧府相同，下人都是要幹活的，可沒有那麼多的時間自個兒偷偷做衣裳啊！不如發放成衣呢！
這不是什麼大事情，不過聞芮第一次決定這種事情，不知道怎麼安排丫鬟——以前她都是當成工人，直接發工錢就行了。
顧氏笑道：“你個人是更加偏向直接發放布料的，對吧？”
聞芮不好意思的笑著點頭。
她的這個偏向，是人性化的偏向，因為她知道，如果讓顧壽媳婦兒和顧福媳婦兒來選擇的話，她們也肯定是願意選擇要布料的。
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顧壽定定的看了聞芮幾眼，像是要看穿她的心，沉吟片刻後點點頭，說道：“那就按你想的這個法子來做吧，給她們發布料好了。”
發布料的話，肯定要比做成衣的布料要多出一些，她們不可能比劃著發放布料，剛剛夠做一身衣裳，沒有那麼湊巧的，不能少給了，隻能多給了。
“不過芮芮，”顧氏突然又說道，“我覺得……你對下人太好了一些。”
聞芮愣神，她對他們很好嗎？
顧氏看著她的眼神充滿了欣慰和理解，慢條斯理的說道：“我大約能理解你，畢竟我也在縣城住了十幾年……”
如果顧氏一直就是顧家的姑奶奶、周家的夫人那種高高在上的身份，也是肯定不能理解的。
這種理解，是一種同理心。
“不過現在情況不同了，你可以憐惜、理解她們，但你同時也要拿出震懾力來，讓他們降服於你。如果光想著靠感情來收買拉攏人心是不行的。”顧氏說道。
人心善變。
以人心換人心的念頭固然很美好，也有可能真的能收到忠仆，但這種幾率非常的小，大多數都是得寸進尺、貪得無厭的人。
顧氏繼續說道：“顧福和顧壽兩口子來了我們家也有些日子了，他們最開始戰戰兢兢，做什麼事情都小心翼翼，現在膽子大了很多。當然我不是說這樣不好，但如果再繼續這樣下去的，是肯定不好的。”
有些事情顧氏可能不知道，但她能猜測估計到，也能預料到。
奴大欺主，這種事情發生得並不少。
別說她們尋常人家了，就是天家，曆朝曆代的那些個宦官之亂等等，這不也是奴大欺主嗎？
聞芮知道顧氏的意思，有些疑惑的說道：“但是，娘，我看你也對他們很和氣啊？”
聞芮抿著嘴角，眨巴眨巴眼，好奇的望著她。
她是對顧壽顧福他們不錯，很平易近人，顧氏也還不是一樣的嘛！而且顧氏的性子比她還要軟和呢，以前在縣城的時候，好歹還能看見顧氏發威冷臉的時候，現在基本上完全看不見了。
而且要說發威震懾下人的話，顧氏的底氣可比她足多了，顧氏可是顧府主子們關愛照顧的姑奶奶。
聞芮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顧氏立馬就恨鐵不成鋼的伸出食指，重重點了一下聞芮的額心：“你呀，你這丫頭，不識好人心，枉費我這些日子給你鋪路了！”
真以為顧氏她是好說話沒性子啊？
她還不是都想著留給聞芮來收拾，讓她立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