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之上,吵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往往都是沒有結果的;相反,當事情真的發生的時候都是很突然的,那已經是大家暗地裏都爭得足夠了,覺得火候差不多到了,是時候、並且有把握了,才會轉到明麵上來。
並且以一種突兀、讓對手措手不及的方式呈現到明麵上來。
而顧秉之這個以黑馬的姿勢進入朝堂的新人,是大家都願意爭相拉攏的人。但這裏麵有多少真心,又有多少的假意,是否在拉攏他的同時也在算計他做什麼事,聰慧敏銳如顧秉之也難以分辨。
所以當下最好的方式便是按兵不動,冷眼旁觀。
也因此,顧秉之初入朝堂的初期倒是很平穩,沒有發生什麼大事。
顧秉之換好了家中的常服之後,和聞芮並沒有馬上就出去,小兩口兩個人依舊在屋內說著話。
顧秉之讓聞芮把今天她們去周家參加宴會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他,聞芮也沒有不好意思,一五一十的全都說了出來。
她是如何讓周夫人丟了臉,又是怎麼讓朱家的孫小姐做出承諾,聞芮說完後,又有點不好意思,又有點得意小驕傲的望著顧秉之。
她以為顧秉之會著重關注這兩點,卻沒有想到顧秉之聽完她的話之後,沉吟不語,在琢磨著什麼,片刻之後,他終於說話,開口卻是說的關於佑德郡主。
他看向聞芮問道:“朱家孫小姐說完那番話後就走了,佑德郡主還追了出去?也跟著離開了?”
聞芮迷茫的點頭,“對啊,怎麼了?這有什麼問題嗎?”
見顧秉之含笑不語,她眨了眨眼睛,自己又捋了一遍思路,慢慢的說道:“朱家孫小姐的那番話,最後明顯是在諷刺周夫人,然後又直接甩袖離開,或許可以當成是因為我,被我氣走的,但那是周夫人舉辦的宴會,她這樣離開,也等於是不給周夫人的麵子,故意甩臉子給周夫人和佑德郡主看,所以佑德郡主離開……”
她有重複了一遍自己的思路之後,肯定的點了點頭,“我沒有想錯啊,看起來朱家孫小姐是被我氣走了,但我能肯定,她是在給周夫人她們甩臉子看。”
顧秉之溫潤含笑的說道:“對,你的確沒有說錯,我也沒有說你說錯了。”
聞芮又是無語,又是挑眉疑惑,“那你方才一臉沉思的模樣,在琢磨什麼呢?”
看著他那副模樣,讓素來自信,對自己的判斷很肯定的她都對自己產生了懷疑。由此可見,在聞芮心目中,顧秉之比她更加可靠,當顧秉之有其他意見時,她都會不自覺的動搖了自己的判斷。
而這些,聞芮自己都還沒有發現。
沒有發現,她已經是這般的信任顧秉之了。
同樣沒發現這一點的顧秉之笑道:“你說的都沒有錯,但是你想漏了有一點。”
聞芮立馬問道:“哪一點?”
“你覺得在佑德郡主、周夫人和朱家孫小姐三個人中,誰的地位應當最高?無須知道其他更多的消息,但從這三個人的身份來講的話。”
“當然是佑德郡主啊。”聞芮不假思索的回答說道。
佑德郡主可是當今聖上的表姐妹,當今皇後的親妹妹,她娘是長公主,她外祖父是先皇,表哥是皇上,親姐姐是皇後,這麼多的“皇”字打頭的親戚,佑德郡主可以在整個親戚都橫著走了。
——如果她和親戚之間的關係足夠好的話。
顧秉之又繼續問道:“那誰的地位最低呢?”
這一次聞芮沉默了片刻,“朱家孫小姐。”
她的這一個回答不是很肯定了,周夫人和朱家孫小姐,周夫人雖然是佑德郡主的女兒,但畢竟關係又更遠了一層了;而朱家孫小姐卻是朱家大房的嫡親孫女,她祖父是現在握有實權的戶部尚書。
既然從權利上無法判斷,那麼就從輩分上來說,佑德郡主是長輩,祖母輩,輩分依然最高地位不用反駁;而周夫人是朱家孫小姐的堂姑,朱家孫小姐是孫輩的晚輩,於情於理她的地位都應當是最低的。
所以在佑德郡主這個不論從權利上,還是輩分上都遠遠超出她的人給她示意,讓她做出犧牲的時候,朱家孫小姐哪怕再不甘心再不願意,也開口了。
當然了,也還有一層願意是佑德郡主讓朱家孫小姐那麼說,對整個朱家的名聲都是最好的選擇,維護的不是周夫人一個人的名譽。
但是感覺自己被強迫犧牲的朱家孫小姐不會願意這樣想的。
她一肚子的火氣,總得有個發泄的地方嘛!
話題扯遠了,再回到原本的問題上來,顧秉之嘴角帶著玩味的笑意,慢條斯理的說道:“身為晚輩的朱家孫小姐卻當著自己隔房的堂祖母和堂姑的麵,這麼大膽子暗諷了一通後還給臉色甩袖而去。”
“別說朱家大房的長輩不在那裏,佑德郡主便是能管教她的長輩,就算她嫡親的祖父祖母爹娘在那裏,她這樣對待佑德郡主也是不敬長輩。可佑德郡主不禁沒有怪罪她,在她衝動負氣的離開後,還連忙追了上去,這說明什麼?”
這一點當時在場的貴婦們已經想到了,事後,等她跟著顧夫人等人離開周家,顧夫人也把這一層考量告訴了她。
所以現在顧秉之問起這個來,聞芮馬上就能答上來:“說明佑德郡主的的勢力大不如從前了。”
說完聞芮自己就先愣住了,腦海中飛快的閃過什麼東西,但隱隱約約模糊不清,讓她抓不住。
幸好顧秉之不像顧夫人那樣喜歡賣關子吊人家的胃口,感慨的歎息了一聲後,一邊搖著頭一邊說道:“對啊,佑德郡主等人的勢力大不如從前了,自從幾年前長公主逝世了之後,依靠著長公主,飛揚跋扈囂張霸道的佑德郡主等人,終於開始沉寂,慢慢收起自己的囂張了。”
“也所以,我回京城之後,一切會這般的順利,聖上也將我安排到這個位置上,竟然沒有來京城之前,我們想象之中以為會遇到的來自周家人的阻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