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芙傲慢的“哼”了一聲，“你們動作可小心點兒，別弄壞了。”
“書？”聞芝詫異的叫出了聲，看著粗藍布裏麵包著的，赫然是一本線定書，一下子就鬆了手，將書放回布上麵，不敢碰了。
平時她們雖然對聞大伯和聞學深這種讀書人很嗤之以鼻，但對讀書人，和書，聞芝她們還是十分敬畏的，不由自主的鄭重對待。
聞苓趕緊過去看了一眼，動作輕柔的摸了一下藍色的書麵，“芙堂姐，這是大伯父給你的書吧？這書，要不你還是拿回去吧。”她汗顏的低下頭，“書是你的心愛之物，我大字不識幾個，拿了也沒有什麼用。”
聞芙輕蔑的看了聞苓一眼，“你知道就好。”不過她也沒將書收回去，反而朝聞苓的方向推了推，“我既然送出去了，就沒有再拿回來的道理，你拿著吧。帶去夫家，讓那一家子隻會殺豬的屠夫瞧瞧，對你也會更敬重一些。”
說完，聞芙那雙像淬了寒冰的眼睛瞄向了聞芮，皮笑肉不笑的問道：“芮堂姐，我給苓堂妹的這份添妝禮你覺得怎麼樣？給你開眼界了嗎？”
聞芮看了書皮封麵上的書名好幾眼，詫異的對聞芙問道：“芙堂姐，這是你的心愛之物？”
聞芙隻當聞芮也被自己給折服了，點了一下她高傲的頭顱，“我爹親筆給我寫了兩本書，這便是其中一本，我時常拿出來看的。現在給了你，不指望你能看懂，隻希望苓堂妹別被有的人挑撥離間，跟我生分了，畢竟咱們堂姐妹小時候也是常常在一起玩的，大了大了卻愈發生疏了。”
後麵一段話，聞芙是對聞苓說的。
真是難得，聞芙也會打感情牌了。
追憶起天真無邪的童年時光，聞苓的麵色軟和了許多，“我一定會好好珍惜芙堂姐的這本書的。”
“苓堂姐，你一定要珍惜，芙堂姐的這本書送得可謂是恰到好處呢！”聞芮也說道，“這本書，是大伯父親手給芙堂姐抄的三字經，正好是小兒的啟蒙書本。日後苓堂姐你生了小侄子，這本書就能給小侄子用了。”
聞芙得意洋洋的麵孔驟然大變，“你識字？”
她剛剛才說了這本書，她現在還時常拿出來看，轉頭就被聞芮狠狠打了一巴掌，告訴大家，這本書是小兒的識字啟蒙之書。
這、這……聞芙又氣又尷尬，“你怎麼會認識字？”
“認得不多。”聞芮眨眨眼，戲謔的笑道，“但這三字經裏麵的字，我還是識得的。怎麼？芙堂姐現在還時常翻看這本書，裏麵的字還沒有認完嗎？如果碰到不認識的生僻字，芙堂姐盡管來問我，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隨著聞芮最後一個字的落下，回應她的是聞芙摔門而去，門反彈回來的重重響聲。
聞芝像個小炮彈似的朝聞芮衝過來，一頭撞進她懷裏，雙手緊緊抱住她，哈哈大笑的說道：“芮堂姐，你好厲害！芙堂姐都快被你氣死啦，哈哈哈……”
“哪裏哪裏，不是我太厲害，而是我打了她一個出其不意。”聞芮謙虛的搖頭。
聞苓將書收了起來，聞芮嘲諷的是聞芙，跟這書沒有關係。書，依舊是好書。
她一邊珍惜的摸著書，一邊詫異中帶著豔羨的問道：“芮芮，你真的認識這裏麵的字嗎？你什麼時候學的呀？”
“會呀。”聞芮答道，“去了縣城後，認識了一位人很好的大娘，她就會讀書識字，教了我不少呢！”
“哦哦哦，我知道啦，就是那位顧大娘，對吧？”聞芝說道。
“不錯，正是她。”
聞苓和聞芝都羨慕不已，聞芮的運氣可真是太好了。
聞芮笑而不語。
在顧大娘和顧秉之麵前，她說的是家裏有大伯和大堂哥兩位讀書人，平日裏偷偷學了一些；在聞家人麵前，她就將功勞全都推到顧家母子身上了。反正，就算她們跟顧大娘她們見了麵，也不會聊起她認字的這些經過吧。
因為，以後她還會做出更多讓她們驚訝，瞠目結舌的事情。
因為明天一大早，聞苓就要起床梳妝打扮，所以三人也沒有鬧騰多久，便早早的入睡了。
第二天，天估計才亮沒多久，薑氏就敲響了她們的門，帶著村裏的梳妝婆子來給聞苓梳新娘頭。
聞苓的模樣隻能說是中等，甚至因為從小就幹活，皮膚並不是很好，但當她穿上大紅色的嫁妝，由梳妝婆子細細的描眉上妝後，聞芮忽然就覺得，現在聞苓是最美的。
比她們所有人都美，比聞家最好看的聞芙都要好看。
大清早，村裏比較親近的人家都上門來幫忙了，今日薑氏她們要宴請眾人，要辦酒席，自家人是搞不定的，甚至連桌子凳子都不夠，相鄰的、關係好的人家，就會來幫忙煮飯做菜，把自家的桌子凳子借給薑氏她們用——這就是村裏麵，好的一方麵的習慣。
以前的婚禮，是昏禮。
到了下午，聞苓的夫婿帶著他的三個兄弟還有其他堂表兄弟浩浩蕩蕩的上門接親了，一路走來敲鑼打鼓，好不熱鬧。
以前在聞芮眼中，有些貧瘠的村子，突然就被鋪天蓋地的紅色給蔓延了。
在為難接親隊伍的時候，聞芝是最能起哄的一個，出了各種刁鑽的點子，弄得男方哭笑不得，但又礙於聞芝可是新娘子的同胞妹妹，隻得捏著鼻子老老實實的配合了聞芝。
薑氏都忍不住輕輕曲起手指，不輕不重的敲打了聞芝的腦門一下，嗔道：“你也別太難為你姐夫了。”
男方隊伍頓時哄堂大笑，“還是嶽母好啊！”
“果然嶽母看女婿，越看越中意。”
“嶽母這麼中意女婿，一定是因為閨女十分中意夫婿！哈哈哈……”
虧得聞苓這會兒在屋子裏待著，不然肯定要被他們給鬧得羞紅了臉。
到了最後，身材結實，五官齊整的劉老二總算度過九九八十一難，終於能接到自己的新娘子了。
看著聞羌背著聞苓出了門，上了花轎，聞芝“哇”的一聲，突然就哭了。
“把姐姐還給我！我不想把姐姐嫁給他了！”
聞芝硬生生把薑氏快要落下的眼淚給憋了回去，男方的隊伍一片哄然大笑聲。
“好了別鬧了，你姐姐三日後就會回來了。別哭了，芝芝乖啊！”薑氏難得的沒有訓斥聞芝，溫柔的哄著她，像聞芝還很小的時候那樣哄她。
聞苓嫁出去了，現在，她就隻有聞芝一個女兒了。素來堅強的薑氏眼睛酸得不行，一顆心像泡在陳年老醋裏似的。
但薑氏和聞芝也都清楚，就算三日後，聞苓再回家來，也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