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楊陌抬眼看去,大樹下果然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旁邊也都是些擺攤賣東西的,有賣雞鴨的有賣菜蔬的,還有擺攤賣些小玩意的。
周大力推著推車也到了樹下,三人一起把木盆抬到地上。
趙才是貨郎出身,自然懂得如何賣貨,他站到推車上大聲吆喝起來:“賣魚,新鮮的大活魚!”
果然,聽到了趙才的喊聲,一些人就圍了上來。
“這魚怎麼這麼大?得有四五斤重了吧?”
趙才熱情地招呼著:“可不是嗎?客官要一條?”
“不要了不要了,太大了,吃不起。”
“你們也是的,這麼大的魚打算賣給誰啊?”
結果是看熱鬧的人多,真正想買的人少。
趙才有些泄氣,本以為能輕鬆賣出,結果卻並不如意。
楊陌似乎並不著急:“別急,咱們這幾條魚的主顧得是對路的才行。”
“到時候咱還能賣個高價!”
趙才有些疑惑,賣魚而已,還要有對路的主顧?
楊陌當然知道,鱖魚是極為鮮美的魚,四五斤的鱖魚更是少見得很。
一般的百姓自然買不起,所以他覺得需要多等一會兒。
待合適的主顧出現,便可以出手,還能要上價去。
大概過了一個時辰,幾個穿長衫的人來到了大樹下。
楊陌嘴角一揚:“買魚的人來了。”
趙才和周大力抬頭看去,並沒有覺得那幾個穿長衫的人像是要買魚。
隻見他們左瞧瞧右看看,不知道在尋覓什麼。
“教諭大人!這邊!”楊陌對著幾個穿長衫的揮了揮手。
為首的一個老頭皺了皺眉,但還是帶著其他人往這邊走來。
“楊陌,你竟然淪落到賣魚為生的地步?”老頭冷冷一笑。
“真是活該,活該啊!”
“你果然沒什麼大出息!”
楊陌笑了笑說:“教諭大人說的是,學生......哦不,後生不才,現在隻能賣魚了。”
“教諭大人要不要買條回去?”
老頭是洪山縣縣學教諭高邑,正是他把楊陌從縣學除名。
高教諭冷哼一聲:“楊陌,我才不要你的魚。”
楊陌聳了聳肩:“對了,聽說本縣剛換了縣令?”
“教諭大人可要努力讓新縣令賞識啊。”
高教諭眉頭一皺,竟被楊陌說中了心事。
新任的縣令是個油鹽不進的主,想巴結都巴結不了。
而馬上就是兩年一度的州察,高教諭擔心會過不了關。
高教諭一下如霜打的茄子,不禁歎息搖頭:“唉,不說也罷。”
楊陌看到高教諭的樣子,大概猜到了是什麼情況。
“教諭大人不要慌。”
高教諭斜了他一眼:“不慌?換你試試?”
楊陌微微一笑:“你且聽我說。”
“縣令新到,大家總要給他辦個接風宴吧?”
“借這個飯局好好表現一番,必能得縣令大人賞識。”
高教諭隻當楊陌諷刺他,冷冷道:“表現?怎麼表現?”
楊陌見時機成熟,指了指木盆裏的魚:“好宴少不了魚,不如把這幾條魚買了?”
另一個庠生聽罷指著楊陌罵道:“你個不著調的,想賣魚想瘋了吧?”
楊陌正色道:“你懂什麼?”
“宴席上都有壓軸的菜。”
“你們看我這魚,無論是大小還是稀缺程度,都足以讓縣令大人關注。”
“到時候縣令大人必會問一問,教諭大人順勢一答......”
“你說縣令大人會不會心領神會?”
那庠生剛要回懟,卻被高教諭擺手製止。
“慢著!”
他聽了楊陌的話,竟覺得有些道理。
是啊,總要給縣令大人留點印象,從壓軸菜入手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東西不收,吃條魚總是可以的吧?
“你這是什麼魚?”高教諭指了指盆裏的魚。
楊陌敲了敲木盆:“此魚名為鱖魚,極為鮮美。”
“鱖魚又與貴魚同音,相信縣令大人知道了,一定會明白大人的苦心。”
高教諭思量了一番,竟覺得楊陌說得很是在理。
“那這魚多少錢一條?”先前罵楊陌的庠生看到教諭動了心思,便替他問了起來。
楊陌則搖搖頭:“多少錢是要看教諭大人對縣令大人有幾分孝心了。”
此言一出,高教諭幾人愣了一下,楊陌這話讓他們不知道如何回話了。
要是說少了,便是孝心不足。
但是說多了,便是荷包不足了。
良久,一個庠生說:“兩百文一條!”
兩百文已經是天價了,足夠彰顯教諭大人的孝心了!
楊陌笑而不語。
另一個庠生皺了皺眉:“三百文!”
嘴上報著價,心中確實一個勁的無語。
周大力瞪了瞪眼看了看楊陌,他希望楊陌趕緊答應。
三百文啊,我的陌哥兒!
楊陌還是不說話。
“五百文,不能再多了!什麼魚都不值這個價!”
趙才也繃不住了,拉了拉楊陌的衣袖。
已經是天價了,他希望楊陌趕緊應下來。
楊陌作勢要把木盆搬上車:“不賣了,趙才你知道王訓導家住哪條街嗎?”
一聽王訓導,高教諭有些慌了。
王訓導是他的副手,但是王訓導年輕,家裏還有點關係。
高教諭一直擔心王訓導有一天會取而代之。
聽到楊陌意思是要把這貴魚賣給王訓導,高教諭馬上伸手攔住楊陌。
“你說,你說多少錢?”
“一兩銀子一條魚。”楊陌伸出一根手指輕輕的擺了擺。
趙才和周大力在一旁嚇得直瞪眼,大兄弟,你這是要把買賣砸掉啊!
楊陌這是瘋了不成?
但高教諭卻一咬牙一跺腳:“好!來兩條!”
楊陌又搖了搖頭:“教諭大人有所不知,既然是接風宴,定然去的人很多。”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如果大家都吃到了你送的貴魚,是不是會覺得教諭大人是縣令的心腹?”
“六條,我全要了!”高教諭狠狠一握拳說道。
趙才聞言抬起手掐了掐自己的人中,發現自己是清醒的。
剛才發生的一切如此刺激,趙才一度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周大力則對楊陌這一套花活敬佩的五體投地。
高教諭回頭對著幾個庠生遞了個眼色,那些庠生極不情願地各自掏銀子。
湊足了六兩銀子,高教諭轉手遞給了楊陌。
楊陌心中明白,原來還是借花獻佛。
接過銀子掂了掂,楊陌說:“教諭大人,多謝了。”
有了這幾兩銀子打底,楊陌心情大好。
“西塞山前白鷺飛,洪河流水鱖魚肥。”
楊陌把前世張誌和的詩句稍作修改吟了出來,感歎大自然的饋贈。
高教諭微微蹙眉:“楊陌,這是你作的?”
他是教諭,主管本縣的教育教學,對於詩句還是具備了敏銳的判斷力。
他分明地意識到這兩句詩水平極高。
楊陌嗬嗬一笑:“是我抄的。”
他隻是借用張誌和的詩句來用一用,又沒想出名。
高教諭眉頭皺得更緊了,這兩句詩若不是新作,早就流傳於世了。
抄的?抄誰的?他楊陌周圍都是泥腿子......
難道真是楊陌作的?
要知道,如今的大寧文風凋敝,經常被燕國的文人取笑。
大寧實在是需要一個振興文壇的人物出現,若這兩句詩真是楊陌所作......
高教諭不敢繼續往下想,巧合,一定是巧合!
高教諭帶著幾個庠生把魚帶走,他一路上都在說服自己。
不會是楊陌,他自己都說自己抄的!
楊陌看了看手裏的銀子,丟給趙才:“拿好,咱們找個地方吃點飯。”
趙才伸手接住那沉甸甸的銀袋子,滿心的歡喜。
周大力卻說:“咱還是回去吃吧,聽說城裏的飯都很貴。”
“錢還是要省著點花。”
楊陌笑了笑:“大力哥,賺了錢不就是為了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