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幕中,視頻繼續播放著。
臨安,行宮。
趙構看著麵前的李若虛,心裏那叫一個氣啊。
就是這個蠢材,竟然矯詔,允許嶽飛北伐!
李若虛非常從容地對著趙構行禮:
“陛下,如今嶽飛在中原形勢一片大好,兀術連戰連敗,已不足為患。”
趙構非常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
“李卿家,辛苦了。”
雖然恨不得馬上就把李若虛千刀萬剮,但趙構已經不是十四年前那個剛剛登基的愣頭青了。
眼下的情況是,隨著嶽飛北伐的接連勝利,整個南宋朝廷已經徹底興奮起來了。
民間的情緒,同樣也被引爆了。
在所有人看來,李若虛力助嶽飛北伐成功,那是不折不扣的大功臣!
此時若是處理李若虛,是會引發巨大亂子的。
趙構經曆的亂子已經夠多了,他可不想再來一次了。
趙構看了一眼秦檜。
秦檜臉頰不斷顫動,但最終一句話也不說。
顯然,秦檜的想法和趙構一致!
趙構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道:
“李卿家,這一次你做的很不錯。”
趙構不得已之下,還得虛情假意的表彰李若虛幾句。
誰讓趙構這個皇帝和秦檜這個宰相,前些天已經發表了一篇慷慨激昂的北伐詔書呢?
這種時候,是萬萬不能自打臉的。
反正等北伐結束了,有的是時間處置嶽飛,還有李若虛這些家夥!
李若虛見狀也有些意外,但他馬上就回過神來,道:
“眼下所憂者,乃其他兩支兵馬不相為援。”
“還請陛下督促張俊、劉錡速速北上,會同嶽飛一同收複汴京!”
朕收複你個大頭鬼啊!
趙構心中狂罵。
朕要那座破爛汴京做什麼?
剛剛修建好華麗宮殿的臨安府不香嗎?
回到汴京,豈不是隨時都可能重演第二次靖康?
汴京,這座曾經記載了大宋無數璀璨時刻的都城,在趙構的心中,就是一座死過人的凶宅。
他壓根都不想要!
好在趙構還是有最後一點理智的,他呼出一口氣,溫言對著李若虛開口道:
“卿家的話朕知道了,會和宰相們一起研究此事了。”
害怕李若虛再度開口說些七七八八的北伐事宜,趙構果斷道:
“好了,卿家一路奔波,想來也累了,早點回去安歇吧。”
等李若虛告辭之後,趙構視線移向秦檜,表情扭曲起來。
“愛卿,現在怎麼辦!”
秦檜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心中無數念頭湧現。
但馬上,他就想明白了趙構的心思,開口道:
“陛下,臣還是之前的意見。”
“朝廷這邊什麼都不需要做,隻要等兀術和嶽飛決戰,嶽飛自然兵敗身死,不足為慮也。”
趙構一臉狐疑:
“你真的確定,兀術能擊敗嶽飛?”
就現在這種情況,怎麼看都是嶽飛形勢一片大好。
兀術被嶽飛和起義軍六路包圍,都要成甕中之鱉了。
秦檜心中其實也是有些打鼓,但這種時候肯定是不能在趙構麵前露怯的,趕忙道:
“陛下放心吧,兀術可是大金鼎鼎有名的四太子,他用兵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肯定有辦法能擊敗嶽飛的!”
“到時候,大宋就可以繼續推進議和之事了。”
趙構呼出一口氣,緩緩道:
“也隻能希望事情如你所言了。”
頓了頓,趙構咬牙道:
“不行,戰爭的事情誰說的準,萬一嶽飛贏了呢?”
“這樣好了,朕再給嶽飛下幾道手詔,無論如何也一定要他班師!”
【在趙構和秦檜忐忑不安的等待下,兀術也終於按捺不住了。】
汴京城中,金軍各地的告急文書猶如雪片一般飛來。
就連一直目中無人的兀術,心中也是震撼不已。
“這些宋人,竟然還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在兀術想來,中原也就算了,河北、山西這些地方都已經被金國占領了十四年,縱然有什麼樣的力量也早就應該被金國剿殺殆盡了。
可他萬萬沒想到,當大宋第一支兵馬抵達中原。
不,僅僅是抵達汴京周圍,就已經能引發如此巨大的反響。
完顏雍站在兀術身邊,明顯嚇壞了,說話的時候牙齒都有些打顫。
“大帥,咱、咱們還能回中都嗎?”
眼下的情況是,汴京這邊甚至連和中都方麵保持聯係都很困難了!
兀術勃然大怒,一巴掌就甩在了完顏雍的臉上。
“說的什麼狗屁話,現在一切都還在大金的掌控之中,這不過是小小的麻煩罷了!”
痛罵了一番完顏雍,兀術的情緒也基本發泄完畢。
他開始坐下來,注視著麵前的地圖,認真思考起戰局。
“梅雨季節一般是在長江、兩淮一帶多發,順昌應該就是梅雨帶的最北邊,並未波及到汴京這邊。”
“張俊已經撤軍,順昌城的劉錡也止步不前。”
“隻要擊敗嶽飛,就能一舉挫敗宋軍此次的攻勢!”
兀術越想,雙目越是亮起。
一陣腳步聲響起,一名金國大將龍行虎步,走了進來。
“都元帥,塞裏奉命領兵南下,聽從您的號令!”
【金國大將,完顏賽裏。】
【在聽說了順昌之敗後,金國朝廷方麵火速集結了兩萬騎兵,由完顏賽裏率領,南下汴京支援兀術征戰。】
兀術抬頭看見完顏賽裏,頓時大喜過望。
“好,好啊!”
“有了你們的支援,這一次本帥定能滅了嶽飛那個混賬東西!”
兀術迫不及待地拉著完顏賽裏來到了桌子麵前。
“快,和本帥研究一下,我們要怎麼樣才能盡快弄死嶽飛!”
【就在兀術獲得了完顏賽裏彌足珍貴的援兵時,另外一邊的嶽飛也陷入了巨大的困境之中。】
“兵力不夠啊!”
嶽家軍帥帳之中,看著麵前鋪開的巨大地圖,嶽飛忍不住發出了感慨。
別看嶽家軍超過了十萬人,但中原可是之前北宋人口最為稠密的地方,城池同樣眾多。
這個州分個幾千,那個縣分個幾百。
十萬大軍分來分去,完全都不夠分了!
而且分兵占領還有一個兵家大忌,就是容易被敵人各個擊破。
兀術率領的金軍之中可是有好幾萬騎兵的,機動性遠遠超過以步兵為主的嶽家軍。
在嶽飛麵前,嶽家軍眾將也是麵麵相覷。
張憲沉聲道:
“大帥,必須要讓張俊、劉錡兩部一起北上才行!”
劉錡所部兩萬人其實還不算啥,但張俊麾下可是足足有八萬人。
就算張俊啥也不幹,用八萬人來守住其中一部分城池,嶽家軍兵力不足的情況也立刻就能大為緩解。
嶽飛點了點頭,正打算說些什麼,突然嶽雲走了進來,還帶著一名朝廷使者。
“大帥,這是陛下給你的親筆手詔!”
嶽飛愣了一下,接過這份詔書,拆開閱讀。
裏麵的內容和嶽飛想的一模一樣,無非就是什麼:
“今北伐功成,當班師回朝,領受賞賜”“遲速進退,卿當慎處所宜”“輕騎一來為佳”“軍事可以委之僚屬,即便就途”等等。
彙總起來就兩字——退兵!
嶽飛長出一口氣,看了一眼麵前的朝廷使者,淡淡道:
“我明白陛下的意思了,你下去吧。”
使者見狀頓時愣住。
“大帥,那這退……”
嶽飛直接打斷了使者的話:
“嶽雲,立刻帶使者下去歇息!”
嶽雲畢竟是嶽飛的兒子,這點默契自然是有的。
沒等使者繼續開口,嶽雲直接上來,強行把使者“請”了下去。
在場的嶽家軍眾將聞言,表情都頗為古怪。
王貴忍不住道:
“大帥,咱們若是接連違背朝廷旨意,恐怕不妥吧?”
作為嶽家軍的副帥之一,又是跟隨嶽飛一起從軍的發小老鄉,王貴當然知道李若虛矯詔讓嶽飛北伐的事情。
若是不按照這份旨意退兵的話,那就是嶽飛短短兩個月裏第二次抗旨了!
在任何一個朝代,抗旨都絕對是一件非常、非常惡劣的事情。
嶽飛笑了笑,道:
“大家不必擔心。陛下應該是被朝中某些人給迷惑了,並不知曉真正的具體情況。”
“等我寫明奏折稟報陛下,讓陛下知道我們進展順利,一定會同意我們繼續北伐的。”
嶽家軍眾將一想,都覺得嶽飛的話很有道理。
哪個皇帝能拒絕收複舊河山?
哪個皇帝能拒絕開疆拓土?
於是眾人心情很快就平靜下來,聽著嶽飛的繼續安排。
“我們先把兵力收攏在郾城縣到潁昌府一線,更北邊的城池可以暫時放棄。”
“兀術剛剛得了援兵,以金人素來驕傲自大的性格一定不可能死守汴京。”
“隻要兀術敢出城,這一次我們就能給他好看!”
張憲遲疑片刻,道:
“大帥,若是兀術被咱們嚇破了膽子,就是不敢出汴京一步呢?”
嶽飛嗬嗬一笑,道:
“那我們就等待其他援軍北上之後,直接包圍汴京!”
“若兀術嚇破了膽,見我們大軍雲集汴京城下,必然棄城逃跑。我們就可以不費一兵一卒,接手汴京城了!”
【嶽飛不但沒有聽從趙構班師的旨意,又接連上奏宋廷,請求勿將劉錡軍南撤,以及將當時由嶽家軍鎮守的原屬陝西路的陝、虢兩州交付川、陝宣撫司管轄,又主張洛陽和新設河南府路的防務由李興獨力負責,蘄、光、黃三州的防務也撥還張俊的淮西宣撫司。】
【為實現合圍開封、渡河收複的目標,嶽飛盼望友軍前來支援,又於七月初五日上《乞乘機進兵劄子》 ,“民心皆願歸朝廷,乞遣發大兵前來措置”“伏望速降指揮,令諸路之兵火急並進,庶幾早見成功”。】
【此時,南宋已經處在一個絕佳的戰場態勢之中。】
【這是自杜充主動南撤放棄汴京以來,南宋獲得的收複汴京最好機會!】
……
漢初世界之中,劉邦吐出一口氣,身體靠住椅背,然後伸手在龍椅扶手旁邊按了一下。
哢嚓一聲,劉邦這龍椅的椅背緩緩傾斜,讓他從坐姿變成了半躺。
這位大漢皇帝一臉的哀怨。
“不用說,趙構這個老混賬肯定是不同意繼續北伐的。”
“唉,有時候朕看這個趙構的視頻,那心裏是真憋屈啊。”
蕭何點了點頭,身體同樣後靠在椅背上,和劉邦一樣行雲流水的操作過後,也成了半躺的姿勢。
“陛下說的太對了,趙構這部盤點視頻,真真是太憋屈了。”
哢哢聲連續響起,陳平、曹參、呂釋之等人也有樣學樣,讓自己的椅子變成半躺。
劉恒看著這一幕,哭笑不得。
自從有了金幕後,大漢各方麵都發生了非常深刻的變化。
就比如說,之前的坐席徹底被拋棄了,改成了龍椅。
這個月開始,龍椅又被改成了這種可以自由調節坐、躺角度的椅子。
就在此時,劉恒突然聽到了呂雉的喝斥。
“盈兒,你年紀輕輕腰那麼好,躺什麼?給我坐著!”
劉恒下意識看過去,發現自家大哥劉盈一臉尷尬,將右手從扶手處放了下來。
劉恒直了一下身子,悄然將自己的右手也從扶手處放下。
劉邦掃了一眼這邊,並沒有特別在意,而是繼續和臣子們聊天。
“諸位卿家,你們說趙構這種心態難道不奇怪嗎?”
“之前打不過也就算了,現在明明打得過了,怎麼還不願意打呢?”
劉邦當年也是混社會的,人稱沛縣小信陵君,那叫一個見多識廣交遊廣闊。
混社會的多多少少都有點毛病,劉邦認識那麼多人,什麼樣的奇葩沒見過?
但趙構這一款,劉邦是真沒見過。
就一個字,服。
蕭何沉吟片刻,道:
“或許,等宋欽宗也死了,趙構就能放心北伐了?”
呂釋之冷笑一聲,道:
“這也不盡然吧。其實趙構都執政十四年了,地位早就穩固了,不可能像之前視頻裏朱祁鎮那個弟弟朱祁鈺一樣。”
“而且就連朱祁鈺都能囚禁朱祁鎮那麼多年,就算宋欽宗回歸大宋,趙構也能隨隨便便拿捏才對。”
陳平立刻反駁道:
“這話不對。朱祁鈺雖然是臨時接任,但也是有太後背書,甚至還有朱祁鎮密信的。”
“趙構隻不過是因為大宋皇子就剩他一個沒被抓走,臣民無可奈何之下隻能承認他,正統性遠遠不如朱祁鈺。”
呂釋之嘿了一聲,道:
“這些細節重要嗎?重要的是,宋欽宗就算立馬回歸臨安,大宋江山社稷也和他沒有任何關係,這才是事實!”
陳平搖頭道:
“事實是,隻要宋欽宗一天不死,那他回到大宋之後,就隨時都有可能像朱祁鎮一樣東山再起,複辟為皇。”
“趙構若是因此而不希望北伐,也勉勉強強說得過去。”
呂釋之大為惱火,怒道:
“陳大人,你是在幫趙構說話?”
陳平翻了一個白眼:
“誰會幫趙構這種昏君說話?真是笑話。”
“是陛下希望我們分析趙構的心態,我在幫陛下分析。”
“倒是你,單純為了反駁而反駁,和你講話真沒意思!”
陳平這一番話連消帶打,氣得呂釋之哇哇大叫,雙方繼續爭執不休。
一旁的劉恒看著這一幕,心情也是有些激蕩。
他很清楚,這表麵上是吵架,實際上是蕭何、陳平等支持自己的人,在和支持劉盈的呂氏在爭奪朝堂上的話語權。
朝堂上的爭鬥就是這樣,畢竟不能直接拔刀殺人,隻能通過這種滴水穿石的方式,漸漸地削弱對方,達到此消彼長的效果。
想到這裏,劉恒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劉邦。
劉邦躺在椅子上一動不動,沒有人知道這位大漢開國皇帝究竟是在思考,還是已經睡著了。
父皇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其實對爭奪皇位這件事情,劉恒的心中並沒有多少把握。
但劉恒也很清楚自己的處境。
劉邦欽點劉恒和蕭何孫女結婚的那一刻起,劉恒就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
要麼迎難而上成為大漢太子,要麼就好像劉如意一樣,看似榮華富貴,實則惶惶不可終日等待著命運的結局。
很快,在劉邦的鼾聲中,這一天的朝會結束了。
按照最近的慣例,劉恒先去給自己的母親薄妃請安,然後才回家。
薄妃對著劉恒笑道:
“好孩子,聽說蕭氏昨日給你生了個兒子?”
劉恒點了點頭,但表情並不是很愉快,似乎想到了什麼鬱悶的事情。
“是啊,希望他能夠活下來。”
為啥不高興呢?
作為代王,劉恒之前的嬪妃已經給他先後生了四個兒子了。
劉恒十三歲的時候,就已經享受到了當爹的快樂。
但問題在於……之前的四個兒子,沒有一個能活過三個月的!
這已經是第五個兒子了,可這個兒子究竟能不能活下來,劉恒心中卻是一點把握也無。
薄妃自然知道劉恒心中所想,但她畢竟隻是個女人不是神醫,隻能歎了一口氣,安慰道:
“沒事,娘覺得這個孫兒肯定能活下來,畢竟咱們大漢的醫療技術在金幕出現之後,今非昔比了。”
“對了,你打算給這個孩子取什麼名字?”
劉恒想了想,開口道:
“若是他真能活過一歲,孩兒打算給他起名叫做——劉啟。”
“取‘承上啟下’之意。”
薄妃聞言,露出笑容。
“好,這個名字好。娘很期待見到啟兒這個大孫子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