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幕中,視頻繼續播放著。
趙構看著麵前的趙鼎等人,開口道:
“和議如何了?”
趙鼎趕忙稟報道:
“已經商談出了一個大致的條款,但具體的細則還需要金使回去稟報,再往返臨安府進行最終確認。”
兀林答讚謨雖然各種倨傲無禮,但大宋眼下的國力足以抵擋金國的進一步推進也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有這個事實在,趙鼎據理力爭,並沒有讓金國人從談判桌上拿到什麼便宜。
談判的底氣終究還是要看戰場上的兩軍將士拚殺結果。
戰場上得不到的東西,談判桌上也得不到!
所以現在的趙鼎還是非常高興的,覺得爭取到了一個足夠對大宋有利的條款。
趙構聽完趙鼎的諸多條款後,心中也是頗為滿意。
可從趙鼎的話中,趙構也能明白一個事實。
如果金國朝廷不滿意的話,那麼兩國的和談使者肯定還要再奔波幾個來回。
一次來回再加商議,至少就得四五個月甚至半年起步。
幾個來回下來都兩三年了。
或許有人會覺得,利用談判拖延時間也挺不錯的。
但趙構並沒有這麼覺得。
趙構擔心因為時間拖延得太久,導致金國朝廷方麵生氣了,再度發兵南下。
就好像第六次金國伐宋戰爭一樣。
這可不行。
趙構覺得必須要趕緊達成議和條約。
於是他便開口道:
“這樣吧,朕明日接見一下金國使者,和他具體敲定一下。”
趙鼎聞言,頓時吃了一驚,忙道:
“陛下,此事於禮不合啊。”
兀林答讚謨在金國隻不過相當於禮部侍郎的級別。
大宋宰相們能接見他,就已經屬於是越級高規格的接見了。
現在趙構作為大宋皇帝居然也要接見兀林答讚謨?
這規格提高的已經太過分了。
或者換句話說就是,趙構的姿態放得太低了。
本來是兩國之間的平等議和。
趙構這麼一搞,就真是上國使者會見藩屬國國君。
這種事情對於致力於平等議和,想成為第二個寇準的趙鼎而言,當然是難以接受。
趙構聽到趙鼎的勸阻,心中頓時大為不滿,瞪了一下趙鼎道:
“愛卿,朕也是擔心夜長夢多!”
“隻有盡快敲定和議,朕才能趕緊解決那些擁兵自重的邊將,強化朕這個皇帝和你們這些宰相的權威。”
“你要以大局為重!”
秦檜站在一旁,化身雕像,一言不發。
秦檜依舊還是維持原先的方針。
一,絕對不公開反對皇帝趙構的話。
二,絕對不公開反對左相趙鼎的話。
三,以上兩人之中任意一人和秦檜單獨相處,秦檜絕對無條件讚成對方的任何話。
眼下這種情況,顯然隻能使出沉默原則。
正所謂胳膊擰不過大腿,趙鼎這個左相自然也擰不過皇帝趙構。
於是趙鼎隻能無可奈何地開口道:
“陛下若是要麵見金國使者,還請謹記,一定不要在金國使者麵前體現出任何的悲傷思念之情!”
趙構若是體現出悲傷思念,金國方麵肯定就會趁機加碼。
反之,趙構如果對還在金國的那些親人完全無所謂的態度,金國方麵自然也就不可能拿這些來逼迫大宋讓步。
趙構眉頭皺了一下,道:
“愛卿是要我學習漢高祖劉邦?”
當年項羽就拿劉邦老爹劉太公的性命威脅過劉邦,劉邦來了一句千古名言“分我一杯羹”,直接把項羽搞得無計可施。
趙鼎點頭道:
“正是如此。陛下越是在表麵上不在乎,那麼陛下的親人們在北方就越不被金人重視,被放還大宋的可能性就更高。”
“表麵上的無所謂,實際上才是真正解救陛下親人們脫離苦海的良方啊。”
趙構嗯了一聲,不再開口。
等趙鼎和秦檜等人退下之後,趙構臉色逐漸陰沉。
“解救親人……嗬嗬,解救皇兄嗎?”
宋徽宗是死了不假,但宋欽宗可還沒死呢!
趙構是當了十二年皇帝不假,可他本身就是一個大昏君,時至今日對大宋內部的掌控也是差強人意。
這種情況下宋欽宗若是南返,且表露出一定的奮發雪恥,北伐金國之意。
那趙構這個皇位,怕是分分鍾就要丟掉了!
趙構冷笑幾聲,畫麵漸漸暗了下去。
等畫麵重新明亮起來的時候,趙構已經坐在大殿上,他的麵前就是金國使者兀林答讚謨。
兀林答讚謨非常隨意地對著趙構拱了拱手:
“見過康王。”
這一幕頓時就讓在場的大宋官員們憤怒了。
王庶忍不住喝道:
“兀那金虜,怎敢對陛下如此無禮!”
兀林答讚謨是個金人,並不通曉大宋語言,隻是看了一眼王庶,等待翻譯。
趙構卻被王庶這句話嚇了一大跳,趕忙開口道:
“無妨無妨,朕無需和使者如此見外。”
“對了,剛剛王庶的話無須翻譯。”
趙鼎見狀皺了一下眉頭,道:
“王相公,注意你的態度,這是禦前!”
王庶哼了一聲,閉上了嘴巴。
等雙方各自落座後,兀林答讚謨開口了。
“這一次若是要我們歸還大宋皇帝和太後的靈柩,還有如今尚在大金境內的俘虜,大宋必須要付出更多代價!”
這裏兀林答讚謨的用詞也值得一提。
對金國而言,無論宋徽宗和宋欽宗都是它承認的“大宋皇帝”。
但趙構不是,趙構隻是“大宋康王”。
這就涉及到一個名分問題。
趙構如果是大宋皇帝,那宋欽宗其實就沒啥用處了。
反之,不承認趙構是大宋皇帝,就說明宋欽宗就依舊還是大宋皇帝。
宋欽宗是金國的俘虜,金國就能利用宋欽宗的身份做很多文章,謀取到更多的好處。
這就是外交。
一個簡單的用詞,裏麵其實也有很多彎彎繞的東西。
趙鼎之所以堅持“寇準式議和”,也正是因為看清了這背後的博弈,力爭談一個公平的和約。
聽完翻譯,趙構臉上頓時露出悲傷的表情。
“皇兄和皇嫂還在北方受苦,父皇和母後更是客死異鄉。”
“這都是朕的無能啊。”
說著,趙構還流下眼淚。
這一哭,左相趙鼎當場麻了。
昨天趙鼎還特意叮囑趙構一定要若無其事,結果趙構倒好,直接哭上了?
趙構這一哭,秦檜趕緊也哭上了。
其他大臣一看,這種事情我得表忠啊,也都哭上了。
一時間,大殿之中滿是眼淚、悲戚和哭泣。
趙鼎無可奈何,也隻能勉強擠出兩滴眼淚,一臉剛死了親人的表情。
兀林答讚謨見狀,心中頓時大喜過望。
眼前的一切清楚表明,趙構對北方的宋欽宗等人依舊很在意。
金國憑空多了一個強力的籌碼!
於是兀林答讚謨立刻沉聲道:
“我認為,之前提出來的條件應該更改,江南必須要給大金更多的利益!”
趙構立刻止住眼淚,快速道:
“好好好,隻要能把父皇的靈柩送回來,我們都可以談,都可以談!”
趙鼎臉頰抽搐,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陛下,你這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一次的會談,兀林答讚謨各種提意見。
而趙構則是瘋狂點頭。
“沒問題。”
“隻要把父皇母後的靈柩送回來,都好說,好說!”
“這個也可以,朕這邊原則上能答應。”
搞到最後,兀林答讚謨都有些疑惑了。
這位金國使者原本就已經是獅子大開口,卻沒想到趙構竟然答應得如此痛快。
難道說,大金還是要少了?
帶著這種疑惑,兀林答讚謨結束了這次會見,帶著其餘幾名金國使者離開大殿。
金使剛剛一走,大殿之中就炸開了鍋。
大臣馮時行忍不住站出來,大聲道:
“陛下,世人至孝,當援引漢高祖杯羹之說。”
“如何能因先皇尚在北麵,而處處割讓國土舍去金錢,何其不智!”
若是平時,麵對這樣的當麵詰問,趙構早氣得跳腳。
但今日,為了早日達成和議,趙構卻沒有還嘴,而是一臉慘然地開口:
“杯羹之說,朕不忍聞。馮卿,如何能陷朕於不孝!”
馮時行頓時啞口無言。
其他官員也紛紛支持馮時行,各種言論。
主要還是趙構剛剛的讓步,實在是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
又割地,又賠款,又稱臣,還要一年四季都派人去給金國皇帝請安。
比起曆史上寇準主持的澶淵之盟,這和約簡直就是“下跪之盟”。
這不單單是主戰派受不了,主和派也受不了啊。
求和歸求和,也沒讓你下跪啊!
然而,麵對官員們的抨擊,趙構將演技飆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要麼就是哭,要麼就是邊哭邊反問:
“卿家想要陷朕於不孝,讓千古後人都來戳朕的脊梁骨嗎?”
搞得眾人都無奈了。
樞密副使王庶見狀,心中怒火再也無法控製,站了起來,沉聲道:
“陛下,臣一直都說,抗金唯有三策。”
“上策者,直接拘留金使,奪金國意氣,命大將北伐破之,可定江山。”
“中策,當念宋金兩國不共戴天之仇,勿見其使。”
“下策,暫時示弱,待以厚禮,等其出界,則命大軍隨後突襲金國,趁其不備。”
“今日臣再將這三策提起,還請陛下明鑒!”
大宋世界。
聽著金幕中傳出的王庶話語,坐在皇位上的趙匡胤心中微微一動,環視一圈群臣。
“諸位卿家,爾等覺得王庶的建議可行嗎?”
趙匡胤的話說出來,眾人麵麵相覷。
這種氛圍很顯然讓趙匡胤很不滿意,皺眉道:
“滿朝文武,為何都支支吾吾?”
“楊業卿家,你先說!”
楊業是如今大宋的頭號戰將,這也是趙構點名讓他來說的原因。
楊業苦笑一聲,道:
“若是以臣的意見,其實隻需要堅定地支持嶽飛北伐,收回中原不在話下,甚至滅亡金國都有可能。”
趙匡胤聞言微微點頭。
嶽飛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
雖說嶽飛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統領大軍和金國交戰,但大宋世界君臣心中都非常堅定的相信,嶽飛能贏!
不贏也得贏啊,不然大宋的臉是真要被丟光了。
看完盤點到現在,有印象的大宋名將也就一個楊業,加上現在的嶽飛。
韓世忠、吳玠勉強算是半個。
楊業已經被趙光義的騷操作坑死了,若是嶽飛也打不過女真人,大宋君臣的心態真會當場崩掉的。
太子趙德芳吐出一口氣,帶著幾分自我打氣的意思開口道:
“嶽飛能行,一定能行。”
楊業點頭道:
“是啊,嶽飛出馬是能行的,可嶽飛沒機會啊。”
“陛下,臣覺得王庶的計策其實也挺好的,可趙構恐怕是不會采納其中任何一計。”
此話一出,趙匡胤和趙德芳父子的臉色都變得僵硬。
楊業說的其實一點都沒毛病。
計策再好,拍板的人不采用,有什麼意義?
計劃成不了現實,那就隻能是虛無縹緲的“如果”。
討論“如果”,簡直就是浪費時間。
趙匡胤吐出一口氣,環視一圈在場眾人,沉聲道:
“還是得加強軍事,必須要加強!”
群臣齊齊點頭。
就連一直以來都對武將沒好感的許多文官,也認同了這個看法。
實在是趙構這一路過來的曆程,太屈辱了!
又不是每個文人都沒有血性。
正常的華夏人,讀曆史上的輝煌事跡越多,就越接受不了趙構這個屈辱的大宋。
是,趙構確實是後代大宋,不是現在的大宋。
可他們難道希望子孫們生活在那樣的大宋嗎?
一個隻能卑微求和,一個有血性的臣子會被瘋狂打壓的年代?
答案當然是——不。
沒有人願意讓子孫後代生活在那樣的大宋之中。
那就必須改。
從現在開始改。
大宋必須要擁有一支足夠強悍的軍隊。
必須要讓這個世界的所有國家都臣服在大宋的腳下。
趙匡胤露出滿意的表情,道:
“從今往後,節度使重掌兵權。”
“每個節度使的任期不得超過五年,五年後必須調動。”
“大宋宰相職位定額為六人。左相、右相、樞密使為正宰相,再設一名參知政事、兩名樞密副使為副宰相。”
“政事堂更名為軍機處,所有宰相均兼任大宋軍機處軍機大臣,輪班向朕稟報軍國大事。”
“另設立十二名軍機處參事,參事負責協助宰相處理事務,每名宰相領兩名參事,參事應兼三省長官職務。”
“樞密院和三省同級,負責天下兵馬演練,作戰。”
“兵部依舊受三省領導,負責會同樞密院協商將領調動,以及後勤事宜。”
“禁軍除留十萬人守衛京師外,其餘應該輪番衛戍邊疆,取代邊軍職責。”
“邊軍全部撤銷,並入禁軍之列進行重新整編。”
“廂軍不再常設,若逢災年可以由當地三司使稟明朝廷,臨時設置。”
“最長以三年為期,災情穩定之後便可遣散廂軍士兵,擇其優秀者加入禁軍,其餘發還家鄉。”
…
聽著趙匡胤有條有理的一番長篇大論,在場的諸多大臣們心中也是震動。
就這一連串的東西,顯然不是一下子就能想出來的,必然經過了長時間的醞釀。
趙匡胤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隻不過趁著今天這個機會公布出來。
這就是大宋開國皇帝的能力!
這些規定也和之前的有所不同。
但這也很正常。
畢竟大宋立國這些年,許多規章製度也經常產生變化。
尤其是在金幕出現後,各種大大小小的變化在大宋更是習以為常。
幾乎每一部視頻看完,大宋內部都會產生一些變動。
有些是涉及到比較具體的某個大行業,比如商業經濟。
也有些是涉及到整個國家總體,就好像今天的軍隊改革。
眾人對視一眼,齊聲道:
“陛下聖明!”
就連沈義倫這樣的宰相也沒有反對。
在趙普離職之後,又有兩名宰相“被離職”。
如今大宋政事堂之中,隻剩下沈義倫和薛居正兩位文官,再加上楊業一個武將。
可如今大宋疆域比開國時擴張了何止十倍?
楊業主要負責的還是軍隊方麵,內政事實上隻有沈義倫和薛居正兩個人。
兩個人處理這麼多事務,就算是三四十歲的盛年男子都難以承受,更何況沈義倫和薛居正都是五六十歲的老者。
眼下宰相能再加一個,還有軍機處參事幫忙處理事務。
簡直就是再好不過了。
這一次趙匡胤對軍機處的設計,也一定程度上考慮了大宋的國情,沒有簡單粗暴的照搬大清。
對士大夫的利益並未全部剝奪,甚至還保留了兵部的權力,來讓士大夫能製衡軍方。
這已經是對士大夫們而言最好的方式了。
在看完靖康之變,以及現在的趙構視頻後。
士大夫階層之中的許多有識之士也意識到,完全讓文官士大夫掌控軍政是不可行的。
專業的事情還是得專業的人來做。
否則,看看趙構就知道會讓國家變成什麼鬼樣了。
故而在沈義倫、薛居正為首的宰相們讚同下,這一次大宋的大規模改革細化,也是轟轟烈烈的再度展開。
趙匡胤見得到通過,也是長出一口氣,露出笑容。
曆史就是曆史,發生了就沒有辦法改變。
但至少,朕可以改變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