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幕中,視頻繼續播放著。
趙構在思考。
無論是罷免趙鼎還是張浚,趙構都有充分的理由。
罷免趙鼎的理由主要有兩個。
第一,趙鼎是趙構登基至今,出任宰相時間最久的。
從出任參知政事到如今的左相,趙鼎在宰相的位置上坐了四年。
這其實是一件很出乎意料的事情。
一個主戰派的宰相,在職時間居然比主和派的宰相們還要更久。
趙構本身就是傾向於主和派的,這些年對趙鼎的主戰派方針自然多有衝突。
萬一給趙鼎做宰相久了,朝廷中徹底變成主戰派的天下,那可不是趙構想要看到的事情。
第二,趙鼎在上一次(嶽飛第二次北伐)之中的糟糕表現。
誠然,調嶽飛過來是為了護衛趙構不假,趙構也認可趙鼎的這份忠心。
但問題是,結果呢?
鬧了個大烏龍,給全天下人看了個大笑話。
由於張浚極力反對,這件事情已經被搞大了,人人皆知了。
大家都知道能做出這個笑話般決定的要麼是左相趙鼎,要麼是皇帝趙構。
如果罷免趙鼎,正好把這口黑鍋甩到趙鼎身上。
那趙構無非就是“被奸臣趙鼎蒙蔽”,情有可原。
要是不罷免趙鼎,那事情就不太好說了。
罷免張浚的理由,也有兩個。
第一,張浚是右相,卻在淮西之戰的軍國大事上竭力反對皇帝趙構和左相趙鼎的意見。
這就好像一個單位的三把手,居然在涉及單位的大事上反對一把手和二把手的共同意見。
性質是非常惡劣的。
第二,張浚是一個比趙鼎還要更加激進的主戰派。
趙鼎雖然也是主戰派,但在得知偽齊大軍南下的時候,第一時間想的是調嶽飛來保護趙構。
這證明,趙構這個皇帝在趙鼎心中的優先級是比北伐更高的。
張浚呢?他想的竟然是全軍北上,和偽齊拚了。
張浚為了北伐,甘願冒趙構可能會陷入危險的風險。
是,這一次的結果確實是張浚拚贏了。
但下一次呢?
別忘了,張浚之前就在陝西吃過一次大敗仗,把整個關中都輸給了金軍。
誰能保證張浚將來類似的賭博結果還會是贏?
趙構這一想,就是良久。
選誰,好像都對。
選誰,又好像都不對!
終於,趙構做出了決定。
他提起象征著皇帝權威的朱筆,在其中的一份奏折上做出批示:
“張卿勞苦功高,何以棄朕而去?不準。”
緊接著,趙構添了添墨,又在另外一份奏折上批示:
“趙卿隨侍禦前多年,苦勞亦多矣。準卿辭去宰相,改任紹興知府。”
【這一次左相趙鼎和右相張浚的激烈鬥爭,以張浚獲勝,趙鼎貶官為紹興知府而告終。】
張浚喜氣洋洋地在府裏和秦檜見麵。
“會之啊,你果然不愧是當過宰相的,確實把陛下的心思拿捏住了!”
張浚心中暢快,對秦檜的好感是蹭蹭地漲。
這一次要不是秦檜堅定的認為趙構一定會選擇保張浚,張浚還真不敢把形勢激化到必須讓趙構二選一的地步。
秦檜笑嗬嗬地開口道:
“張相公淮西大勝,又支持嶽飛北伐收複大片土地,勞苦功高,這是天下人都看在眼裏的。”
“陛下若是不選張相公,那才是咄咄怪事呢。”
張浚被秦檜一番奉承,那叫一個心滿意足,笑著伸手。
秦檜趕忙將肩膀一歪,好讓身高更矮的張浚不需要做什麼太大的動作就能拍到秦檜的肩膀。
張浚拍了拍秦檜的肩膀,笑容更盛,開口道:
“會之啊,我已經向陛下上了奏折,推薦你出任樞密使!”
樞密院是大宋軍隊的最高指揮機構,按照大宋以文禦武的原則,樞密使的地位要在正宰相(左相、右相)和副宰相(參知政事)之下。
但樞密使是正職,隻需要再升一級,就能讓秦檜重回宰相之列。
秦檜自然是喜出望外,連聲道謝:
“多謝張相公賞識,還請張相公放心,您將來隻要讓我往東,我絕對不會往西!”
秦檜結結實實地拍了一番張浚的馬屁,這才離開。
坐在離開的馬車上,秦檜又一次發出了冷笑。
“嗬嗬,張浚這個莽夫,果然還是把腦子更好的趙鼎給鬥走了。”
“哼,接下來隻需要多奉承他和陛下,我一定很快就能重回參知政事,乃至右相的職位。”
“到那個時候,張浚這個蠢材也該滾蛋了!”
秦檜陰陰一笑,表情極為奸詐。
看到這裏,東漢世界之中,劉秀忍不住搖頭。
“這個秦檜,怎麼有點十常侍的感覺了?”
對劉秀這個東漢開國皇帝來說,漢靈帝的盤點視頻當然是印象最深刻的。
十常侍在漢靈帝的墮落過程中可是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屬於首要從犯!
劉莊連連點頭,表示讚同:
“父皇所言極是,這個秦檜除了身體是個正常的男人,其他地方簡直就和十常侍一般無二!”
宰相宋弘補了一句:
“秦檜最惡心人的地方還在於他是個心向金國的漢奸,十常侍好歹隻不過是搜刮民脂民膏,還是忠於大漢皇帝的。”
群臣連連點頭。
耿弇怒氣衝衝地開口道:
“我這輩子最惡心的就是漢奸,這秦檜每次出現在鏡頭了,都恨不得當場砍死他!”
耿弇的老爹當年可是上穀郡太守,屬於現代河北省北部,瀕臨漠南大草原。
耿弇還沒追隨劉秀之前,就經常輔助自家老爹和北邊的鮮卑、匈奴、烏桓等異族作戰。
他親眼見識過異族是如何禍害華夏的,對所有背叛華夏的漢奸都極為痛恨!
鄧禹點頭道:
“誰說不是呢?如果這秦檜僅僅是為了求生和金人虛與委蛇,雖然失了氣節,但勉勉強強還算過得去。
“但秦檜要是繼續給金人賣命,此人就是狼心狗肺,豬狗不如!”
劉秀嘖了一聲,道:
“朕是真不看好這個秦檜能當一個好人啊。”
開國帝王的識人之術都是非常出色的,這樣才能在諸侯割據的情況下盡可能地發揮出己方優勢,擊敗其他割據勢力。
劉莊突然心中一動,對著劉秀道:
“父皇若是趙構,會怎麼處置秦檜?”
劉秀笑嗬嗬地開口道:
“朕會讓人好好地撬開秦檜的嘴,讓他盡可能地吐露出金國方麵的情報。”
“然後再利用他和金國之間的聯係,看看能不能算計一番金國。”
“若是能算計得到金國,就算他戴罪立功,饒他一條狗命,發配他當一個無權無勢的閑職。”
“若是算計不到金國,那就處死他。”
劉莊驚訝地瞪大眼睛。
“父皇,像您這種辦法,秦檜豈不是九死一生?”
劉秀可是一個心胸非常開闊的人。
為了統一天下的大業,劉秀甚至能指洛水為誓,原諒當年殺兄仇人之一朱鮪。
但就是這樣的劉秀,卻明顯容不下秦檜?
劉秀聞言,哈哈地笑了起來。
“傻孩子,不是什麼人都配被原諒的!”
“漢奸,就不行。”
劉秀最後一句話非常平靜,但劉莊卻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顫。
從這句話裏,劉莊明顯聽出了殺機。
那是劉秀對秦檜的濃濃殺機!
金幕中,視頻繼續播放著。
畫麵一轉,趙構依舊還在禦書房內,看著門口,臉上帶著幾分期待的表情。
幾個大箱子被搬到了趙構麵前。
趙構一點都不意外,示意宦官們將箱子打開。
打開之後,各種金燦燦、銀燦燦的光芒立刻就顯露而出。
趙構立刻露出了笑容,走上前去,看著裏麵的東西。
珍珠、寶玉、金子、銀子……
都是值錢的東西。
趙構隨手從裏麵拿出一塊寶玉,把玩了一會,這才重新回到書桌麵前。
隨後,一名宦官將一份名單送上。
“陛下,這是此次的進貢名單。”
趙構掃了一眼,名單上分別列出了許多名字。
“陳斐然,進獻珍珠一鬥,值一萬貫,求官:從三品龍圖閣學士。”
趙構提筆,批了一個“準”字。
“周靜文,進獻黃金,值五千貫,求官:正五品直秘閣官。”
趙構也提筆批了一個準字。
“李政宜,進獻寶玉,值兩千貫,求官:從五品明州通判。”
趙構同樣準了。
“周博文,進獻白銀,值一千貫,求官:紹興府會稽縣知縣。”
趙構遲疑了一下,批示:
“會稽縣乃首縣,可改任餘姚縣知縣。”
很快,趙構將名單一一批示完畢。
沉吟片刻,他又對著麵前的宦官們說道:
“從今日起,大縣縣令至少兩千貫,通判三千貫,直秘閣官六千,龍圖閣學士一萬兩千貫。”
“好了,這些全部都納入內庫吧。”
宦官們唯唯諾諾,將箱子又都搬走。
【即便是在最困難的時期,趙構也依舊沒有忘記自己的奢靡享受。】
【為此,他延續了自家父親宋徽宗賣官的政策,將各種官職讓宦官們私下兜售,而且價格甚至比宋徽宗時期還要更高。】
【這些用金錢買到官職的地方官就任之後自然是極力壓榨百姓以早日拿回本錢,再加上南宋和金國戰事不斷,百姓承擔的各種徭役、兵役日益繁重,還有可能會被金人南侵擄掠,生活極為困苦。】
【在這種壓迫之下,甚至出現了邊境老百姓主動逃入金、偽齊境內尋求庇護的情況,引來了許多抨擊。】
【於是趙構很快學聰明了,將所有售賣出去的官職安排在江南、江西、兩廣、巴蜀等遠離邊境之地。】
【但這樣一來,走投無路的民眾隻能選擇起義。】
【這也導致一個非常奇葩的現象,執政時期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和平年代的宋徽宗每年要麵對一點五次農民起義叛亂,而執政時期本該天下一心共抗金軍的趙構每年卻要麵對兩次左右的農民起義。】
看到這裏,一條彈幕從金幕上飄過。
【漢高祖劉邦:朕想說一句,這些昏君的必備素質就是貪財和好色嗎?】
【秦始皇嬴政:朕也想說一句,這些昏君除了賣官和收稅之外就不懂去找別的開源路子了?也太低能了。】
【明太祖朱元璋:低能不奇怪啊,各位。如果不低能,他們還能是昏君敗家子麼?】
朱元璋這條彈幕一發出來,眾人瞬間啞然。
好像還真是這麼一回事……
【元世祖孛兒隻斤·忽必烈:坦白說,這些敗家子斂財的手段是真沒點心意,朕看著都有點審美疲勞了。】
眾人紛紛表示認同。
【明太祖朱元璋:第一次看到敗家子斂財,朕恨不得弄死他。現在嘛,朕隻想趕緊加速,讓這些敗家子死得越慘越好!】
【宋太祖趙匡胤:咳咳,其實大宋富庶還是有好處的,你們看趙構這麼敗家,大宋不也還好好的嘛。】
【明太祖朱元璋:不是,每年平均兩次農民起義,你管這叫好好的?】
【秦始皇嬴政:人家大宋是皇帝和士大夫共天下,隻要士大夫不造反就行,誰會在乎老百姓死不死呢?】
【明太祖朱元璋:也對,除了朕之外,其實你們根本也沒有人在乎老百姓死不死,對吧?】
朱元璋這句話說出來,彈幕突然變得安靜了。
金幕中,視頻繼續播放著。
【就在趙鼎罷相,張浚把持朝政的時候,兩件事情同時發生。】
【第一件,就是嶽家軍的第三次北伐。】
江州城外,嶽家軍大營。
嶽飛正躺在椅子上,接受著由趙構派來的禦醫進行針灸診治。
片刻後,禦醫將銀針全部拔出,對著嶽飛叮囑道:
“大人切記,這段時間不可過度用眼用腦,也不宜過多征戰,當靜養至少三年。”
嶽飛點了點頭。
等禦醫離去之後,張憲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大帥,是陛下的親筆詔書。”
嶽飛抬手下意識地想揉一下眼睛,但又止住,隨後打開詔書。
這份詔書在他的視線中有些模糊,讓他很是費了一番功夫,才看清楚上麵的內容。
“……前屢詔卿提兵東下,今淮西賊遁,未有他警,已諭張浚從長措置。”
“卿之大軍未須發也,可歸鄂州休整待命。”
看完之後,嶽飛的表情也變得頗為古怪,心中猶如一千匹羊駝在奔騰。
本來好好地北伐中原開疆拓土,甚至有希望一舉光複汴京。
是你趙構一紙詔書,讓嶽家軍數萬大軍日夜兼程東進。
現在倒好,才剛準備抵達戰場,你卻說不需要我們來了?
在得知了這份詔書之後,嶽家軍諸將也是大為無語,瘋狂吐槽。
“早讓我們留在中原都好。”
“千百裏奔波勤王,最後啥也沒落著,簡直白費!”
“陛下和那些相公們到底怎麼想的,能不能有點腦子?”
嶽飛無奈地揉了揉眼睛,伸手敲了一下桌子,嚴厲道:
“不許妄議聖上和朝廷諸位相公!”
等眾人安靜下來後,嶽飛又道:
“好了,明日返回鄂州吧。”
【然而嶽飛才剛剛返回鄂州,又連續接到了之前留守中原的各處嶽家軍告急。】
【原來偽齊皇帝劉豫在得知嶽飛率領嶽家軍主力東進之後,立刻就調派中原各路偽齊兵馬,反攻之前被嶽家軍占領的虢州、商州等地。】
【嶽飛雖然也留下一部分兵力在當地駐守防止偽齊反撲,但偽齊畢竟人多勢眾,這也讓商州、虢州、登州等地局勢頗為凶險。】
【十一月初,剛剛回到鄂州並接獲告急文書的嶽飛來不及休息,又親自率領嶽家軍北上,迎戰反撲的偽齊兵馬。】
【但讓嶽飛乃至整個宋朝驚訝的事情也發生了。】
鏡頭一轉,來到虢州城外。
負責駐守虢州的嶽家軍統製寇成,率領兩千步兵奮力拚殺,兩次擊退偽齊五千步兵加上一千騎兵的多次進攻,甚至還俘虜了五百多人,迫使偽齊兵馬後撤十裏。
隨後,負責主持留守事宜的嶽家軍副將王貴以少擊眾,率領五千人在離唐州何家寨不遠的大標木大敗劉豫之弟偽齊“五大王”劉複所率領的三萬大軍,劉複僅以身免。
駐守信陽軍崔邦弼部將秦祐也於長台鎮率領五百嶽家軍“殺散賊馬”,擊潰了兩千偽齊騎兵加上三千步兵的組合。
鏡頭中,嶽家軍將士們奮勇作戰,即便是在野外麵對號稱“冷兵器之王”的騎兵依舊毫無懼色,讓偽齊騎兵折戟沉沙,除了敗退還是敗退。
於此同時,汴京之中,偽齊皇帝劉豫在聽說了各路進攻失敗,嶽家軍主力也已經北上的情報,不由氣得破口大罵。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
“立刻下詔郭德,命其務必要攻克登州!”
“再讓李成率領十萬伏兵前往唐州附近,若是嶽飛主力敢來,就立刻和唐州守軍裏應外合,滅了嶽飛!”
等一切都安排完畢後,劉豫深吸一口氣,來到了偏殿中。
此刻偏殿最上首那本屬於劉豫的龍椅之位上已經坐了一個人。
兀術。
劉豫深吸一口氣,畢恭畢敬地彎腰,對著兀術開口道:
“啟稟四太子,小王已經近數派遣國中大軍迎戰嶽飛,此戰定能將嶽家軍打得頭破血流,滅了這支猖狂無比的該死軍隊!”
兀術聞言,嗬嗬一笑。
“劉豫,大金不是沒有給你時間。”
“你若是證明不了你的用處,我看你這個什麼狗屁皇帝也不用當了!”
劉豫額頭冒出汗水,趕忙再三保證。
“請四太子放心,小王這一次定不會讓四太子和父皇失望!”
兀術哼了一聲,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開口道:
“剛才進宮閑來無事逛了一下,發現你宮裏那個宜妃長相尚可,你等會把她送來服侍我。”
劉豫聞言臉色頓時發苦。
宜妃王氏今年才十八歲,剛剛入宮不到半年,是劉豫如今最寵愛的妃子。
現在卻要被金人玩弄,這……
劉豫試探性地開口道:
“四太子有所不知,那王氏其實剛剛被大夫確診有孕,隻怕……”
兀術皺起眉頭:
“嗯?”
劉豫被兀術眼神一掃,嚇得身體一顫,趕忙開口道:
“小王馬上就讓人送去四太子府上!”
兀術嗯了一聲,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劉豫不忘對著兀術的背影行禮:
“恭送四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