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是完顏撻懶,秦檜此刻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城牆之上陸續掉落的金軍屍體,聲音驚訝得顫抖起來。
“大金,竟然……沒登上去?”
完顏撻懶臉色陰沉無比,惡狠狠地開口道:
“意外,這一定是一場意外!”
“擂鼓,繼續進攻!”
轟隆隆的鼓聲隨之響起,更多的金軍朝著楚州城的城牆而去。
越發激烈的攻城戰,在城牆內外展開。
宋軍箭矢猶如雨點般落下。
但金軍的甲胄頗為沉重,而且個個手持盾牌,宋軍普通的箭矢壓根無法穿透金人的甲胄。
隻有沉重的床弩,才能對金人甲士起到一擊必殺的效果。
但床弩無論是裝配速度還是數量都過於稀少了,根本無法起到阻擋金軍的效果。
於是很快地,第二支金軍先鋒部隊又登上了楚州城的城牆。
完顏撻懶見狀鬆了一口氣,冷笑道:
“這下子,我倒要看看這些宋人還能怎麼頑抗!”
秦檜也回過神來,露出笑容:
“主子所言極是,這些宋人剛剛隻不過是僥幸,眼下大金的勇士們已經提起警惕,宋人絕對沒有任何再獲得僥幸機會的道理。”
秦檜緊張地注視著楚州。
如果說在這裏有誰最希望金軍獲勝的,這個人就一定是秦檜。
道理也很簡單,背叛了祖國的漢奸,當然巴不得自己的祖國滅亡得越快越好!
然而很快地,出乎意料的事情又發生了。
第二支攻上楚州城頭的金軍,竟然還是無法擴大戰果。
在一番僵持和拉鋸之下,城頭上的金軍又一次全軍覆沒。
完顏撻懶臉色鐵青,再也無法保持住之前那種文雅的態度,怒吼起來:
“繼續進攻!”
時間飛速而過,太陽從東往西,最終落山。
黃昏時分,尖銳的鳴金聲響起。
大批金軍從前線紛紛撤離,心不甘情不願地結束了第一天的攻城戰。
金軍的帥帳之中,完顏撻懶怒氣衝衝地看著麵前跪了一地的金國將領,怒吼道:
“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一名金國將領露出了頗為無奈的表情,顫聲開口道:
“殿下,從城牆上幸存的士兵告訴我們,上麵的宋人、宋人……”
“他們全是瘋子啊!”
完顏撻懶瞬間愣住。
他有想過很多答案,但卻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是這個答案。
宋國人全是瘋子?
這……
什麼意思?
楚州城頭。
知府趙立緩緩沿著台階,來到今日爆發戰鬥最為激烈的地方。
在這一段城牆上,橫七豎八地倒著諸多金軍、宋軍將士的屍體。
在每一個金軍士兵的旁邊,都有至少三具以上的宋軍屍體。
密集的腳步聲響起,一群女子抬著擔架,快速運送著城牆上的傷兵從趙立身邊經過。
隨後又有另外一群少年快速而來,開始將城牆上的屍體搬運下城。
趙立看到不遠處兩名少年正在吃力地搬動一具屍體,但好一會都沒辦法成功,於是就走了過去。
這具宋軍的屍體頗為古怪,整個人趴伏在一名金軍屍體之上。
趙立和兩名少年拚命用力,終於在一聲撕裂般的響聲後,將宋軍屍體扯了下來。
扯?
趙立看向這宋軍屍體的嘴角,竟然發現他的嘴裏緊緊地咬著一塊……肉?
趙立愣了兩秒鍾,轉頭看向在這名宋軍屍體下的金軍屍體。
果然,金軍屍體的喉嚨處,被扯下了一大塊肉。
趙立又將目光轉回宋軍屍體的腰腹,發現這裏已經血肉模糊,還插著一把金軍的製式長劍。
這……
趙立的腦海中猛然浮現出一幕。
這名宋軍重傷垂死,卻突然跳了起來,一口咬在了金軍的喉嚨上。
任憑這名金軍如何吃痛對他亂捅亂刺,他依舊死死地咬著。
然後,旁邊的宋軍一擁而上,將這名金軍刺死。
趙立吐出一口氣,對著兩名少年道:
“搬下去吧。”
兩名少年感激地對著趙立點頭,隨後一起將屍體搬走。
趙立看著麵前這具金軍屍體,表情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一名官員急匆匆地來到趙立身旁,低聲稟報。
“知府大人,咱們的情況有些不妙。”
“這第一天的戰鬥,咱們就折損了八百多人!”
楚州並不是什麼大城,城裏的人口滿打滿算也就四五萬左右。
以據城而守的現實條件而言,一天戰損八百,數字已經非常高了。
趙立默然片刻,道:
“本官明白了。”
“無妨,讓將士們好好休息,明日繼續和金狗作戰。”
翌日。
完顏撻懶表情陰冷,看著麵前的楚州城。
“我就不信了,今日還攻不破這座城池!”
……
五天後。
完顏撻懶氣急敗壞,對著部下們破口大罵:
“再攻不破這座城池,你們就給我去死!”
……
一個月過去了。
完顏撻懶惡狠狠地盯著麵前早已經殘破不堪的楚州城城牆,恨聲道:
“等攻破了這座城池,我一定要把城裏的所有人全殺了,所有人!”
……
四十六天過去了。
完顏撻懶揉著太陽穴,開始認真地思考起一件事情。
“秦檜啊,你說我大費周章的打這麼一座小小的城池,有意義嗎?”
秦檜在一旁眼珠子滴溜溜亂轉,忙道:
“主子,聽說那完顏宗弼殿下第一次參與伐宋之戰,就已經連戰連捷,眼下好像都打到長江邊上了。”
“主子您若是不能攻克這座城池,恐怕對主子您將來在大金國內的威望有些影響。”
完顏撻懶臉色頓時變了,怒氣衝衝地開口:
“你什麼意思,難道是說我還不如兀術那個臭小子?”
秦檜忙道:
“宗弼殿下可是大金太祖的四皇子,他的確是勇武過人,眾所周知。”
“主子您就算不如他,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砰一聲,完顏撻懶直接拍了桌子。
“混賬東西,老子也是他娘的大金皇族!”
“什麼四太子不四太子的,老子不可能比兀術那個初來乍到的臭小子弱!”
“來人啊,把老子的親衛隊調上去,繼續攻城!”
看著氣得幾乎發狂的完顏撻懶,秦檜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
若是讓完顏撻懶真撤兵了,那怎麼行?
秦檜看著麵前的楚州,雙目中閃過一絲陰鷙。
所有的宋人都該死!
我既然已經投降了大金,憑什麼你們不投降?
大金就該一統天下,就該滅掉宋國。
而不是你們這些家夥能好好地當著大宋的臣民,卻指責我秦檜是個背叛了大宋的漢奸!
終於,金軍攻破了楚州城的城牆。
城門被打開,無數金軍呼嘯而入。
他們踹開院子的大門,衝進去準備開始之前每一次破城之後的狂歡時刻。
搶奪財寶,汙辱女子,屠殺老人和兒童。
幾名金國士兵臉上帶著對狂歡的向往,衝進了一座宅子之中。
正如他們事先所想,這宅子裏已經沒有了男人,隻有幾名女子的身影。
“一人一個!”
為首的金人謀克獰笑一聲,直接朝著最豐腴的那名宋人女子衝了過去。
這名宋人女子滿臉慌亂,看似拚命掙紮,實則小粉拳打在金人謀克的胸口,卻顯得那麼的軟弱無力。
金人謀克哈哈大笑,將身上的盔甲全部丟到一旁,隨後把宋人女子摟在懷中,毫不客氣地就親了下去。
便在此時,這名宋人女子雙目中寒光一閃,突然狠狠地咬住了這名金人謀克的喉嚨!
隨後,她用力把頭往後一仰,硬生生地將這名金人謀克喉嚨上一大塊肉撕扯了下來。
突如其來的劇痛讓金人謀克大驚失色,他下意識地將這名宋人女子用力推倒在地,隨後醒悟過來,就要去找剛剛被丟在地上的長劍。
然而喉嚨上的傷勢卻讓他的反應變得遲緩,一隻柔嫩白皙的手,搶先一步拿到了那把劍。
隨後,這隻小手揮舞著這把劍,狠狠地對著他砍下!
這一劍砍中了這名謀克的左肩,但持劍人力氣明顯不足,不但沒有砍斷他的肩膀,反而讓劍卡在了肉中。
就算如此,這名謀克也已經痛得大叫,喉嚨處的傷口再度噴出鮮血。
他瘋狂地用右手拔出長劍,就要殺死這名不知何時出現的偷襲者。
但他卻忘了剛剛那名被他非禮的宋人豐腴女子。
一根長長的發簪猛然從後而至,穿透了金人謀克的後背,也穿透了他的心髒。
這名金人謀克身體劇震,臉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隨後,他的屍體轟然倒下。
這一番戰鬥持續的時間雖短,卻引起了其他幾名金軍士兵的注意。
一名金軍士兵探出頭,笑道:
“謀克大人,你別這麼急著殺……”
“不好,謀克大人死了!”
這名金人士兵驚慌之下,猛然拔劍衝了出來。
砰一聲,院門被關上。
四名女子將這名金人士兵團團包圍。
金人士兵接連大叫,卻無回應,心中不由震驚。
同伴們,難道都死了?
但馬上,這名金人士兵又鎮定下來。
隻不過是四個女人罷了!
我有武器在手,怕甚?
他完全沒有任何要逃跑的念頭,揮舞著武器朝著四女衝了上來。
這四名女子此時手中共有三把長劍,握著長劍的三女分別從不同角度對著金人士兵出劍。
但金人士兵絲毫不慌。
這些宋國娘們明顯沒有武藝,出劍的速度太慢了!
他揮劍一個橫掃,兩名宋人女子持劍的手腕頓時被斬斷,第三名女子的長劍則被震飛上天。
金人士兵大笑,一劍就刺穿了一名斷手宋女的胸口,獰笑道:
“你們竟然敢偷襲大金勇士,這就是你們的……”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這位手腕斷落,胸口被刺中的宋女,臉上閃過一絲決絕神色,竟然不退反進!
劍刃瞬間貫穿了這名女子的胸膛,也奪走了她的性命。
但憑借著身體的慣性,她依舊成功地用腦袋撞在了這名金軍士兵的鼻子上!
哢嚓一聲,鼻梁骨斷裂的聲音響起。
金人士兵被撞得劇痛不已,眼冒金星,不由自主地鬆開了手中長劍,退後兩步。
還沒等他視力恢複,又有一個溫軟的身軀狠狠地撞在了他的肚子上。
他再度後退兩步,腳下突然一空。
噗通一聲,水花濺起。
這名金人士兵落入了院子裏的小湖中!
噗通噗通,接連兩聲響起。
金人士兵被水沒過胸口,心中頓時慌亂不已,雙手亂劃,猛然抓住了一處溫軟身軀。
他奮力一拉,將對方拉到懷中,隨後狠狠地把對方的腦袋按在了水裏!
就在此時,他的後背又是一痛。
長長的發簪狠狠地刺入了他的後背,但被水的阻力所擋,並沒有刺穿他的身體。
金人士兵痛得大叫,回身一個肘擊,直接把後麵偷襲這名宋女的牙齒都打飛幾顆,帶著血沒入湖水中。
然而就這麼一分神,另外兩具溫軟細膩的身軀已經貼了上來。
她們猶如八爪烏賊一般,死命地纏在了這名金軍的身上,拚了命地拖著他,要和他一起沉入湖水之中!
金軍士兵大驚,奮力掙紮,拳打腳踢。
然而任憑他如何動作,水的阻力都將這些動作的力度極大減小。
突然,他感覺身體左邊的那名宋女力道猛然減緩。
她要沒氣了!
金軍士兵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心中頓時一喜,看到了生的希望。
就在他奮起最後一股力氣,想要擺脫返回岸上的時候。
又一具溫軟細膩的身軀猛然撲到他的背上。
一雙白皙的手。
不,是一隻白皙嬌嫩的手,和一截已經斷掉了手腕,還在不斷流著鮮血的手臂,死死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金軍士兵雙目開始翻白,露出了絕望的表情。
他緩緩地沉了下去。
……
又過一會,另外一隊金軍一腳踢開關閉的大門,衝了進來,興高采烈地呼喊道:
“大家快找到這裏的女子,一人一……”
為首的金軍猛然腳步一停,臉色震驚地看著麵前的場景。
大堂中,一名謀克倒在地上。
其他幾個房間裏,各有一名金軍以及兩名宋女倒地,身體上都是傷痕,血流遍地。
院子旁邊的小湖上,正漂浮著四具屍體。
一名男子,穿著金軍製式甲胄。
另外三名女子,皆是宋朝女子打扮。
其中兩名女子右手手腕斷開,手掌不知所蹤。
……
鏡頭轉回城門處。
完顏撻懶一臉殺氣騰騰,帶著大隊親衛進入了城中。
“給我殺,狠狠地殺!”
“這座該死的城池,一個活人都不許有!”
“就算是投降的人,也統統全殺了!”
“嗯,特別漂亮的女子……嗯,一般容貌的女子也可以例外!”
對金人而言,大宋的女子膚色白皙身體嬌嫩,遠比從白山黑水之中成長,皮糙肉厚的自家婆娘來得更加的帶勁。
一名金人猛安衝了過來,表情極為古怪地對著完顏撻懶彙報。
“殿下,這城裏沒有幾個活人了,更沒有幾個女子了。”
完顏撻懶皺眉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以楚州城抵抗的激烈程度來看,城破時沒有幾個男人實屬正常。
但怎麼可能連女人都沒活下來多少?
猛安似乎想起了什麼情形,忍不住抬高了聲調。
“這城裏的宋人都是瘋子,男人瘋了,女人也瘋了!”
“他們男人和我們拚命,女人也和我們拚命,我們在城裏死了很多弟兄,凡是還活著的女人我們基本都殺了,不然她們就會殺了我們!”
“什麼?”完顏撻懶驚呆了,一旁的秦檜也驚呆了。
幾秒鍾後,完顏撻懶回過神來,一巴掌扇在這名猛安的臉上。
“他娘的,無稽之談!”
“帶老子去知府官衙!”
在知府官衙中,完顏撻懶看到了鎮守這座城池的知府趙立。
趙立身著大宋知府官袍,袍子上麵披著甲胄。
甲胄早已經被砍爛,趙立也早已經斷氣身亡。
但這位大宋知府至死依舊怒目圓睜,甚至讓久經戰陣的完顏撻懶心中一震,下意識地移開了目光。
在趙立的周圍,橫七豎八地倒著許多宋人。
從服飾來看,他們應該是趙立的兒子、仆役、妻妾……以及孩子。
完顏撻懶的視線落在了一名女童身上。
這女童年紀不過七八歲,身體早已被刀劍砍得血肉模糊。
但她的小手中卻穩穩地拿著一把匕首,紮在一名金軍士兵屍體的屁股上。
到死,這女童雙目中都燃燒著某種火焰。
完顏撻懶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然後又一步。
“瘋了。”
“這楚州城裏的宋人,全他娘的瘋了!”
完顏撻懶歇斯底裏的大叫聲,響徹楚州府衙。
……
【楚州之戰,是第五次宋軍南下攻宋中最為慘烈的戰役。】
【此戰中,楚州軍民在知府趙立的帶領下,齊心協力抵擋住完顏撻懶所部一次又一次的進攻。】
【直至破城後,楚州城中僅剩的老弱婦孺依舊拚死和金軍作戰,數萬軍民竟然隻有不到百人被金軍俘虜。】
【是以此戰之後,楚州城便從曆史中徹底被抹去。】
看到這裏,曆朝曆代的金幕麵前,一片安靜。
大秦世界之中,秦始皇吐出一口氣,表情異常凝重。
“這楚州的軍民,是朕看了這麼多部盤點視頻之中,最具血性的軍民。”
扶蘇一臉肅然起敬,忍不住道:
“就連女子也這般奮勇,兒臣實在是佩服。”
負責護衛秦始皇父子安全的王離也是一臉驚歎,道:
“楚州軍民,的確是真正的熱血男兒,不,是熱血華夏子民!”
蒙毅吐出一口氣,道:
“這楚州女子之剛強,也是金幕中前所未有。”
“臣之前其實總覺得,戰爭是男人的事情。”
“但這楚州之戰,讓臣震驚。楚州女子之剛強,就連臣都自愧不如。”
秦始皇默然片刻,緩緩開口道:
“誰說不是呢?朕也覺得,或許在這之前,我們都真正低估了女子在華夏發展中的作用。”
西漢世界。
漢武帝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發出一聲感慨。
“想不到大宋擁有趙構這種軟弱無能廢物皇帝的同時,竟然還能擁有楚州軍民這般堅貞不屈的子民。”
霍去病一臉鄭重地開口道:
“這些楚州女子,實在是臣平生僅見,一等一的剛烈女子。”
“楚州知府趙立和這些楚州軍民,實在是了不起啊!”
作為一個久經戰陣的宿將,霍去病這些年來替大漢征服過無數異族。
就連號稱最凶悍異族的匈奴,隻要軍隊被擊敗,剩下的老弱婦孺也完全不敢反抗,任憑漢軍予取予求。
草原上那是真正的叢林法則,強者擁有一切,支配一切。
當決出一個強者之後,所有弱者就會立刻臣服,不會做出任何反抗。
衛青臉色沉凝,開口道:
“金軍明明擁有兵力和實力的優勢,卻一直不能破城而入,直到城中所有軍民幾乎戰死。”
“如今想來,並非隻有城中男兒之力,定然也有這些巾幗英雄的大力支持。”
“難怪,難怪……”
衛青這一刻,恍然大悟。
從衛青的角度來說,楚州之戰絕對是違背常識的。
任何一支占據優勢的軍隊,不可能在接連幾次攻上城頭之後,依舊無法破城。
守軍的戰鬥力既然弱到被攻上城頭,最多兩到三次,便應該被擊潰。
除非……
除非在這個時候,守城的將士們突然發現,他們的母親、妻子、姐妹乃至女兒就在身後。
甚至,可能就在身邊,和他們一起奮勇作戰,抵禦外敵!
隻有這樣,守軍才能一次次地在即將失敗的邊緣爆發出超越自己本身的戰鬥力,才能在全軍覆滅之前一次又一次地擊退金人的入侵。
衛青心中震撼不已。
他是大漢名將,統領過無數兵馬,打敗過包括匈奴在內不知道多少異族。
他知道,能超越生死的爆發,是一件多麼驚人的事情。
對於絕大部分的軍隊來說,哪怕是能發揮出在訓練時百分之八十的能力,就已經稱得上是精銳部隊了。
這已經不是什麼戰術、戰陣之道能解釋的東西了。
這是一種精神!
一種能讓所有楚州軍民超越生死,為了目標而戰鬥到最後一刻的精神。
衛青的身體都在顫抖。
這是一種多麼可敬的精神!
太子劉據看著這一幕,心中也是震撼不已,道:
“楚州軍民心中定然是知道敵眾我寡,敵弱我強的,是什麼支持了他們能奮戰到這種程度?”
劉據真的很好奇。
漢武帝腰杆不知不覺間挺得更直了,嚴肅地開口道:
“是文明。”
“是華夏文明。”
劉據身體一震。
文明?
對。
是浸染在每一個人心中的華夏文明。
是與生俱來的文明熏陶和教育,帶給了華夏人內心中真正的驕傲。
強大時,華夏人征戰四方,掃平所有不服。
弱小時,華夏人依舊敢於挺身而出,保家衛國,為了文明的存亡而拚命奮戰。
無論是男兒還是女子,都是華夏文明下的一份子。
在麵對強大的金軍時,他/她們豁出性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因為他/她們心中有對文明的信仰,有那股與生俱來的驕傲!
這就是華夏文明。
這就是華夏子民!
這一刻,劉據悟了。
這位大漢太子和他父皇一樣,挺直了腰杆。
擲地有聲地說了一句話。
“兒臣絕對,絕對,絕對不會讓將來自己治下的大漢發生這種事情。”
“隻有大漢滅亡他國,絕對不可能讓任何國家和異族入侵大漢,讓大漢子民受此磨難!”
漢武帝哈哈大笑,白須飄揚。
“據兒,你這句話,朕很喜歡。”
“還記得金幕之中說過的那句話嗎?”
漢武帝大袖一甩,雙目中精光四射,渾身上下散發著難以言喻的驚天霸氣。
“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
頓了頓,漢武帝又問道:
“那個,女真的祖先都殺光了?”
霍去病忙道:
“早殺光了,陛下。之前靖康之變那視頻播放的時候就殺光了。”
漢武帝遺憾地歎了一口氣,摸著下巴:
“既然女真人先祖都死光了,那你們說說,朕是不是應該挑一個其他異族來殺一下?”
“不然朕心裏這股火,總是有點消不下去啊。”
於是,圍繞著挑選下一個異族幸運兒的事情,大漢君臣陷入了熱烈的討論。
貞觀世界。
坐在皇位上的李世民表情無比嚴肅,在場的所有大臣們表情同樣如此。
李世民吐出一口氣,緩緩道:
“這才是華夏的血性男兒……不,是華夏的血性男女!”
一直以來都不怎麼喜歡主動開口的李靖,一聲長歎:
“想不到,竟然是在大宋這麼一個皇帝最為軟弱,臣子最為無用的朝代,讓我等見識到了最剛強的男兒和女子。”
程咬金呼出一口氣,道:
“這些楚州女子,老子算是服了。老子家裏那幾個母老虎和她們比起來,啥也不是!”
話音落下,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轉到了房玄齡身上。
眾所周知,若論貞觀年間誰最怕老婆,當以房玄齡這位大唐宰相為首!
房玄齡先是有些臉紅,但馬上又驕傲地抬起了頭。
“你們懂什麼?若是全天下的女子都和我家夫人一樣,那男人可就輕鬆多了!”
眾人聞言都有些愣住,隨後紛紛啞然失笑。
“老房啊,你家夫人有本事罵你,可未必有本事上陣殺敵。”
“老房啊,你家夫人說不定也就是對付你行,對付別人就不好說了。”
……
李世民啞然失笑,隨後若有所思地開口道:
“楚州之戰,讓朕想起了之前的一件事情。”
李治好奇地問道:
“父皇說的是什麼事情?”
李世民笑了笑,道:
“就是盤點視頻之中,武媚娘最終成為皇帝,建立武周取代大唐的事情。”
大殿中頓時安靜。
這種涉及到皇位,而且還改朝換代的事情,那可不是能輕易開口摻和進去的。
李治心虛不已,完了,這是又要被父皇教訓了?
李世民明顯察覺到了李治的情緒,聞言笑道:
“為善,朕不是在責怪你,而是朕在思考一件事情。”
說著,李世民環顧眾人一圈,道:
“或許,大唐應該考慮一下,開放女子為官。”
哄的一聲,大殿中的群臣直接被李世民這一句話給炸翻了。
“陛下不是在開玩笑吧?”
“從來隻有男子為官,女子怎麼能當官?”
“陛下,華夏幾千年的傳統,可不能被廢除啊。”
突然,房玄齡跳了出來,大罵道:
“誰說女子不能為官?”
“很多朝政大事上,我夫人提出來的建議可比你們這些成天隻會抬杠的蠢材強多了。”
“若是女子能入仕,我家夫人至少也得是個侍郎級別!”
程咬金嘖了一聲,道:
“你家夫人若是個侍郎,我家夫人怎麼不也得是個行軍道副總管?”
在場的諸多武將聞言,不由笑出了聲。
在大唐貞觀這個彪悍的朝代,的確有很多男人是打不過自己老婆的。
就比如說,駙馬柴紹的老婆,大唐平陽昭公主!
但漸漸地,他們又有點笑不動了。
牛進達幹咳一聲,道:
“說真的,我有時候也在想,如果真能讓我家那個母老虎上陣作戰,她未必就比我差了。”
李靖笑嗬嗬地說道:
“我家那位不用多說了,大家應該都不知道的。她就算替我出征,我也是很放心的。”
眾人不由啞然。
李靖的老婆,那可是大名鼎鼎的紅拂女啊。
若是講到武藝這方麵,除非是秦瓊、尉遲敬德這種絕世猛將出馬,否則就算是程咬金、牛進達這般一流猛將,也不敢說在性命相搏之下一定能穩贏不輸。
程咬金哼了一聲,道:
“老藥師,你這話就不對。又不是全天下的女子都像你家那位那樣強悍。”
牛進達也很不服氣地說道:
“就是,你家那位是獨一份的,不能算。”
李靖笑嗬嗬地說道:
“是啊,我家內子是獨一份的女子武力強悍,曆史上的武媚娘也是獨一份的女皇帝。”
“哦,還有咱們大唐的平陽昭公主也是獨一份的領軍大將。”
“各位,我就想問一句,既然在大唐之中能有如此之多的獨一份女子能做到連男人都做不到的成就,那憑什麼其他女子就不行呢?”
房玄齡大聲道:
“老藥師說得對,就算這些女子們不能勝過當世所有男子又如何?難道一個女子出仕為官,就一定要勝過天下所有男子才行嗎?”
“當一個女縣令,難道還需要比我房玄齡和長孫無忌更強的政務才能?她明明隻需要有能力勝任縣令就行了!”
房玄齡越說越激動,指著金幕道:
“你們看看這金幕裏麵的趙構、汪伯彥、黃潛善!”
“告訴我,如果是武媚娘當皇帝,如果是紅拂女和平陽昭公主領兵,如果大宋軍隊之中的男兒都能和楚州城裏的女子這般寧死不屈奮戰到最後一刻。”
“那大宋還會這麼恥辱嗎?大宋還會被曆朝曆代嘲笑嗎?金國人還能這麼耀武揚威,燒殺擄掠嗎?”
聽著房玄齡連珠串一般的質問,所有人都沉默了。
李世民露出了笑容,敲了敲桌子。
“各位卿家,其實你們應該也都明白,自從金幕出現之後,大唐的一切都在發展和變化之中。”
“大唐,應該是一個開放的大唐,應該是一個能海納百川的大唐。”
“朕直到剛剛,直到看完了楚州軍民的奮戰後才猛然醒悟過來。”
“大唐是開放的,可一直以來咱們君臣卻有些燈下黑,忘記了大唐的女子們。”
李世民吐出一口氣,緩緩道:
“這是咱們的錯誤。”
“女子或許在很多方麵不如男子,但在大唐女子之中同樣也有很多的能人異士,被咱們的社會製度給壓製了。”
“選官製度,大唐改了;商業製度,大唐改了;軍事製度,大唐也改了。”
“在這個時代,為了適應社會的發展和進步,大唐沒有什麼不能改掉的製度。”
“不然,大唐就隻會像金幕之中的諸多朝代一樣,落後、愚昧、屈辱!”
眾人一片寂靜,都陷入了思考之中。
在金幕呈現出了這麼多內容後,在曆朝曆代如此之多信息洪流的衝擊麵前,在大唐社會這些年翻天覆地的變化下。
就算是最頑固、最古板的人,心中也非常清楚。
時代變了。
李世民淡然道:
“朕決定了,明年科舉,增設五十名女進士額度。”
“等這些女進士出仕之後,觀察後效,再決定是否繼續擴大規模!”
這一刻,李世民極為少見地選擇了獨斷專行!
李治在一旁安靜地看著這一幕,心中不由湧現一個想法。
大唐,看來真的要和以前的大唐完全不同了!
……
金幕中,視頻繼續播放著。
楚州城破的第二天,在城外的金軍大營之中,提心吊膽的秦檜進入帥帳。
“奴才見過主子。”
此時的完顏撻懶,狀態非常奇怪,渾身上下都冒著酒氣,讓秦檜心中都暗自納悶。
完顏撻懶平日裏可基本是不飲酒的!
“嗯,你來了。”
雖然空氣中都是酒氣,可完顏撻懶的聲音卻異常沉穩,看不出有醉酒的跡象。
秦檜小心翼翼地開口道:
“不知主子找奴才過來,是有什麼吩咐嗎?”
秦檜心中頗為害怕。
楚州之戰的慘烈,甚至讓秦檜想起了靖康之變的汴京。
不,汴京當時隻是死的人更多,但絕大部分都是被金軍屠殺、淩虐而死。
像楚州這般瘋狂的戰場,秦檜也是平生僅見!
再想到之前自己勸降楚州知府趙立失敗,秦檜心中越發七上八下,害怕被完顏撻懶用來當成出氣筒殺掉。
下一刻,完顏撻懶的聲音緩緩響起。
“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秦檜忙道:
“主子想明白什麼?”
完顏撻懶歎息一聲,道:
“大金可以滅得了遼國,但滅不了宋國。”
“宋人看似柔弱,骨子裏卻極為剛強。”
“哼,若不是宋國有趙構那樣的廢物皇帝和你這種沒骨頭的奴才,大金根本就不可能打到這裏!”
秦檜點頭哈腰連連稱是,心中卻暗自腹誹。
明明是你完顏撻懶自命不凡卻在楚州碰了一鼻子灰,關大金什麼事?
完顏宗翰、宗輔、宗弼等人在各個戰線上不還是一樣勢如破竹嗎?
你不行就說自己不行得了,說什麼宋國滅不了?
宋國肯定能滅!
完顏撻懶似乎察覺到了秦檜的想法,語氣轉冷:
“你好像對我的話不太相信?”
秦檜心中一跳,忙恭敬道:
“主子說笑了。主子的話,對奴才來說就是神明的旨意,奴才又怎能不奉若圭臬呢?”
“主子覺得宋國滅不了,那就是滅不了。”
完顏撻懶突然笑了笑,對著秦檜道:
“所以,你的機會來了。”
“啊?”秦檜一臉茫然。
機會,什麼機會?
等了片刻,秦檜小心翼翼地開口道:
“還請主子明示。”
完顏撻懶吐出一口氣,道:
“我準備放你回宋國。”
“什麼?”秦檜這下子是真的驚住了。
他壓根就沒想過,完顏撻懶竟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秦檜原本都以為,自己隻能一輩子當完顏撻懶以及撻懶兒子、孫子的家奴了。
完顏撻懶淡淡道:
“既然滅不了宋國,那麼有一個大金的奴才在宋國政壇之中,終歸是一件好事。”
“我會和宗翰、宗輔以及陛下溝通,如果這一次還是滅不了宋國,就讓趙構給你一個大宋宰相當當吧。”
“嗬嗬,趙構那條沒骨頭的蠢狗,隻要大金告訴他不再南下,他一定會很樂意這麼做的。”
“怎麼樣?從我的家奴變成大宋的宰相,這對你來說應該非常驚喜吧?”
秦檜心中又驚又喜,但幾秒鍾過後就猛然警覺。
等等,這該不會是完顏撻懶對我的考驗吧?
若是我答應了回歸宋國,那麼就等於證實了心中還有大宋。
說不定我隻要一答應,完顏撻懶就會當場變臉,痛下殺手了!
秦檜念頭飛速轉動,隨後噗通一聲,雙膝跪地,一臉堅決地開口。
“主子這是什麼話!”
“奴才是主子的奴才,自然要侍奉主子一輩子。”
“奴才是絕對不會離開主子一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