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宋國將軍不是別人,正是嶽飛的頂頭上司王彥!
麵對王彥的喝斥,嶽飛表情頓時變得尷尬。
“王將軍,你怎麼來了?”
王彥冷冷地開口道:
“我怎麼不來?”
“你嶽飛是一個沒腦子的東西,但本將軍可不會坐視大宋兩千熱血男兒跟著你去送死!”
王彥在得知嶽飛擅自率部離開營地出戰的消息之後,先是暴跳如雷破口大罵了一番,但緊接著就立刻集結了營地之中剩餘的五千多兵馬,追著嶽飛的蹤跡而來。
當王彥抵達的時候,嶽飛剛好不敵金國主力,撤離了戰場。
跟上來的王彥撞上了追擊的金軍,莫名其妙地打了一場小規模的戰鬥。
由於雙方都無心戀戰,短暫打了一通之後就各自撤退。
撤退之後的王彥四處尋找嶽飛所部的蹤跡,好不容易打聽到了嶽飛正在進攻新鄉縣城,於是又急急忙忙地趁夜趕了過來。
當王彥即將抵達的時候,正好撞上了中伏從新鄉縣城撤退的金軍。
王彥雖然不知道怎麼一回事,但看到這種情況肯定是不會錯過痛打落水狗機會的。
於是便有了剛剛的那副情形。
嶽飛並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但看到王彥帶著麾下兵馬在黑夜中抵達此地,心中自然也有所猜測,明白了七七八八。
他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道:
“是末將錯怪王將軍了。”
若是王彥當真膽小畏戰,那他就不可能會在此時此刻出現於此地。
王彥深吸一口氣,冷冷地開口道:
“先回新鄉縣城休整,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吧。”
翌日清晨。
王彥坐在縣衙中原本屬於縣令的那個位置,對著嶽飛破口大罵。
“你知不知道你擅自出擊會害死你所有部下?”
“若是大宋所有將軍都像你一樣肆意妄為不聽命令,那大宋還怎麼和金國對抗?”
“老子手下總共就七千人,你要老子帶著這點人馬去和金國主力決戰?”
“你嶽飛想死就給老子去死,但別害了老子和這七千熱血男兒的性命!”
嶽飛滿臉羞慚,坐立不安,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王彥正打算再說些什麼,一名宋軍軍官突然衝了進來,表情凝重地開口道:
“不好了將軍,城外來了大批金軍!”
“什麼?”王彥猛然站了起來。
“快,去看看!”
鏡頭一轉,在新鄉縣城之外,浩浩蕩蕩的金軍猶如潮水般,從東南方向湧來。
嶽飛站在王彥身後注視著這一幕,臉上不由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這麼多人?”
此刻單單是視線之中的金軍,數量至少就在一萬以上!
又有斥候急速傳來情報。
“城東發現另外一支金軍,數量在五千左右。”
“將軍,城北有大約七千金軍正在趕來!”
嶽飛聽得頭皮發麻。
三路金軍加起來,數量就已經超過了兩萬人!
這金國人都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一下子這麼多?
他們的行動速度怎麼這麼快?
王彥深吸一口氣,目光閃爍,心中急速思考對策。
片刻後,他下定決心,沉聲開口道:
“一定是金軍主力前來圍剿我們了,我們不能死守縣城,不然就是坐以待斃。”
“立刻傳令下去,全軍撤退,用最快的速度躲回太行山中!”
到了這種時候,嶽飛自然也不會再去違抗王彥的軍令。
七千多宋軍急急忙忙地撤離了新鄉縣城,朝著西邊視線盡頭的太行山脈而去。
隻要進入了群山之中,金軍的數量優勢就會被極大地削弱。
宋軍駐紮在太行山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對那裏足夠熟悉,能擁有地理優勢。
到那時,宋軍不但足以自保,甚至還有希望對金軍發動反擊!
然而,宋軍才剛剛出城沒有多久,地麵就開始傳來震動。
嶽飛抬頭朝著震動傳來的方向看去,瞳孔頓時一縮。
一支數量驚人的金軍騎兵,猶如黑色潮水,從南方急速蔓延而至。
在金軍的最前方,是數百名高頭大馬,渾身上下披掛黑色重甲,就連臉上都戴著鐵製麵具的重騎兵。
“拐子馬!”
嶽飛身邊,王貴失聲開口,滿臉震撼。
拐子馬,金軍最強悍的重甲騎兵力量,是真正的王牌部隊。
即便是之前宗澤一路南進幾乎迫近到汴京城外,也沒有見過拐子馬的蹤影。
但今天,拐子馬卻出現在了這裏,出現在了小小的新鄉縣城之外!
怎麼會這樣?
嶽飛心中充滿了震驚和不敢置信。
但拐子馬可不會等人。
他們以極快的速度狂飆而至,衝入了正在撤退的宋軍之中。
瞬間,血肉飛濺。
宋軍的慘叫聲不絕於耳。
拐子馬所到之處,宋軍完全無法抵抗,被硬生生地踏出了一條死亡之路,從中間切成了兩段。
大隊的金軍騎兵隨後而至,對著陷入混亂的宋軍展開了無情殺戮。
不多時,另外三路金軍也從新鄉縣城方向追了過來,將宋軍團團包圍。
一場極為慘烈的剿殺,就在此地上演。
“逃,快逃!”
“不要管我們,跑啊,能跑一個是一個!”
宋軍已經徹底崩潰了,再無任何抵抗之力。
嶽飛帶著王貴劉慶等人,拚盡渾身解數終於殺出一條血路,頭也不回地沒入了太行山脈鬱鬱蔥蔥的密林之中。
在他們的身後,無數宋軍的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戰場上。
金軍的歡呼聲,驚天動地。
在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完顏宗望、完顏宗翰以及少年兀術出現在鏡頭之中。
完顏宗望看著遍地的宋軍屍體,臉上並無多少笑意,反而微微皺眉。
“就這點宋軍啊,嘖。”
“還以為最起碼也得有兩三萬人呢。”
“哼,白費我出動了拐子馬。”
完顏宗翰臉上也有些疑惑。
“這支宋軍看起來不過七八千人,是誰給他們的勇氣來堵截我們的?”
完顏宗望和完顏宗翰麾下的金軍主力可是足足有十萬人之多!
看著麵前幾千宋軍屍體,兩名金軍主將都陷入了疑惑之中。
兀術心中一動,開口道:
“會不會是這支宋軍的主將比較熱血,知道他的皇帝陛下被我們押送,所以就不管不顧地衝上來了?”
完顏宗望和完顏宗翰聞言不由啞然,但又覺得這似乎就是最合理的解釋了。
完顏宗望呼出一口氣,緩緩道:
“宋國人絕大部分都是趙構那種膽小如鼠的廢物,不過這麼多宋人裏出一兩個敢打敢拚的倒也不奇怪。”
完顏宗翰笑嗬嗬地開口道:
“這其實是好事。像之前的宗澤不就被我們打殘了?現在我們又殲滅了這支不明來路的宋軍。”
“宋國之中有膽識的人終究是少數,我們殺得越多,他們的抵抗就會越弱。”
完顏宗望聞言也露出笑容,道:
“好了,既然事情都已經結束,那咱們就繼續北上吧。”
金軍大隊主力很快離開了戰場,隻留下數千具宋軍的屍體,靜靜地躺在這片大地之上。
【衛州新鄉之戰,並非嶽飛從軍以來遭遇的第一場失敗,但卻是他記憶中最慘痛的失敗。】
【這一戰中,嶽飛因為個人的衝動輕敵冒進,雖然連續擊敗兩支金軍,卻引來了金軍主力的圍剿,導致衛州境內駐紮的八千宋軍全軍覆沒。】
【此戰中,嶽飛和王彥兩位抗金名將都得以逃出生天,但也因此而埋下了兩人長久不合的伏筆。】
【嶽飛後來雖登門親自向王彥請罪,但王彥心痛八千將士之死,終究無法原諒嶽飛。】
【於是嶽飛隻能離開河北,選擇渡河南下,去開封投奔他在衛南之戰中的老大帥,時任開封府尹的宗澤。】
看到這裏,大秦世界之中,秦始皇搖了搖頭。
“這個嶽飛,還是太年輕了。”
扶蘇也點頭道:
“是啊是啊,不遵守軍令擅自出戰,還導致了一場敗局,若是在大秦的話應該已經人頭落地了。”
以法家思想治國的大秦,對這方麵是特別看重的。
不聽軍令,那絕對不行!
秦始皇笑了笑,悠然開口。
“朕覺得,大宋才是最需要法家思想治國的。”
“這些士大夫還是太過散漫了,隻會養出驕惰,根本就沒有辦法讓一個國家保持強盛。”
“嗯……看了這麼多部視頻,也就隻有大唐和大漢比較能入朕的眼。”
“哦,大明也還不錯。”
扶蘇心中一動。
這三個王朝,不就是千古四帝之中其他三位所在的王朝嗎?
果然,王朝和皇帝之間也是可以相互影響的。
一個奮發有為的王朝才能誕生千古大帝級別的明君,而千古大帝們又會反過來影響自己的王朝氣質,變得更加強悍。
至於大秦,呃……
由於曆史上大秦僅僅持續了兩代就滅亡了,秦始皇應該是唯一一個沒有辦法探究怎麼影響自家王朝的千古大帝。
嗯,好在有了金幕的幫助,大秦不可能再像之前一樣,二世而亡了。
大秦未來的精神麵貌會是什麼樣子的,會怎麼樣被後世史書所記載呢?
扶蘇抬頭看天,悠然神往。
西漢世界之中,漢武帝哈哈地笑了起來。
“這個嶽飛,倒是真有點意思。”
說話間,漢武帝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霍去病。
站在漢武帝身後的金日磾若有所思。
或許,漢武帝在嶽飛的身上看到了霍去病的影子。
霍去病第一次跟隨衛青出征,本來獲得的任務是帶著八百騎兵在大軍附近進行警戒和偵查。
結果霍去病抓了幾個俘虜,探明了匈奴大營所在方向,然後就直接帶著八百騎兵去端了匈奴人的老巢。
這一戰確實是取得了極其輝煌的勝利,也確實打出了霍去病冠軍侯的威名。
但仔細一想就會發現,霍去病這其實就是擅自出擊,不聽軍命。
你一個警戒斥候部隊,居然不警戒不偵查,反而跑去對敵軍發動進攻。
這要是撲了個空,匈奴人主力剛好又從霍去病負責的這個方向來襲擊漢軍主力,那漢軍主力恐怕就要吃到一場大敗仗了。
故而衛青看到凱旋而歸的霍去病時,一方麵是如釋重負之後的開心,另外一方麵也狠狠地把霍去病給收拾了一頓。
不過霍去病和嶽飛還是有兩個很大的不同點。
首先,就是霍去病打贏了!
在這個世界上,人們往往隻看結果,過程並沒有那麼被重視。
都凱旋而歸了,誰還會去苛責這位少年有為的霍將軍呢?
其次,霍去病上麵有人。
霍去病的大姨衛子夫可是大漢皇後,表哥劉據是大漢太子,大姨父劉徹更是大漢皇帝!
劉徹看到這個十八歲的侄子如此爭氣,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可能去追究霍去病擅自出戰的責任?
最後,兩人相處的時代不同。
霍去病所在的時代,是一個三代皇帝(漢高祖、漢文帝、漢景帝)休養生息,憋了幾十年的勁準備向匈奴複仇的王朝。
而嶽飛所在的時代,是一個三代昏君(宋徽宗、宋欽宗、趙構)隨意敗家,政治混亂,軍備廢弛的王朝。
兩個王朝之間天然就存在著差距,這種差距是全方位的,是涉及到士兵、裝備、民心等等各個角落的。
而且,金國同樣也是比匈奴要更加強大的王朝。
金日磾暗暗點頭。
從這個角度來說,嶽飛雖然失敗,但也並非全都是他個人的錯。
整個大宋,其實都是要為這場靖康之變負責,並吞下失敗苦果的。
金日磾不由想起一句話。
英雄,乃順應時勢而生!
霍去病便是如此。
嶽飛……
也不知道大宋接下來的局勢走向如何。
希望嶽飛能越來越好吧。
等等,我為什麼要這麼支持嶽飛?
金日磾心中先是疑惑,隨後又展開眉頭。
或許是因為,我已經真正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大漢人,一個華夏文明的子孫了吧。
東漢世界中,坐在皇位上的劉秀看著嶽飛蕭瑟南下的背影,感慨萬千。
“這個孩子,真的很不容易啊。”
太子劉莊坐在一旁,頗有些好奇。
“父皇似乎並不怎麼想怪罪嶽飛的擅自出戰?”
劉秀哈哈一笑,道:
“人嘛,有點性格脾氣很正常,朕早就習慣了。”
劉秀麾下的雲台二十八將中,一點都不缺少不聽命令擅自行事的刺頭。
大名鼎鼎的吳漢,當年劉秀討平關中,留吳漢鎮守關中防備隴西的隗囂,並叮囑他:
“關中現在缺少糧食,如果繼續集結大軍隻會讓士卒缺糧逃亡。你應該將大部分士兵遣散回家種地,留少量精兵抵擋隗囂便是。”
吳漢口頭上答應,等劉秀走了之後卻沒有裁撤一兵一卒。
結果事情就如劉秀預測的一般,漢軍大量逃亡,隗囂來襲,吳漢最終戰敗。
後來,在征討成都戰役中,吳漢也不聽劉秀的建議,一度被謝豐擊敗。
攻克成都之後,吳漢為了泄憤又把公孫述和延岑族滅,還對成都進行屠城。
此舉完全違背了劉秀以仁德定天下的方針,氣得劉秀發詔書大罵吳漢和副將劉尚兩人,違背了“吊民伐罪”的宗旨。
但即便如此,吳漢依舊以功臣的身份安享晚年,劉秀還在吳漢病危時親自前往探望,突出一個君臣和諧。
除了吳漢之外,眼下就在場的鄧禹也值得一說。
當年鄧禹受劉秀之命從河東郡渡河,進入關中地帶,準備消滅盤踞關中的赤眉軍。
劉秀派人傳旨給鄧禹,告訴鄧禹赤眉軍在關中荼毒無數,百姓無不翹首以盼大漢兵馬到來,讓鄧禹直取長安,必定得勝。
但鄧禹不聽。
鄧禹覺得現在去長安和赤眉軍硬碰硬,並沒有獲勝的把握,於是他轉頭北上,把上郡那一帶的陝北地區都打下來。
結果鄧禹在前麵打仗呢,他留在後麵防守退路的馮愔居然造反了。
鄧禹無奈之下,又派人回來稟報劉秀求助。
劉秀利用反間計,收買黃防除掉了馮愔,總算是讓鄧禹重新有了後路。
然後鄧禹這才領兵南下,去關中和赤眉軍大戰。
結果,屢戰屢敗!
劉秀看不下去了,派人去詔告鄧禹,說赤眉軍幾乎要把關中都吃光了,你趕緊帶兵撤回來就行。
隻要你一撤軍,本來就餓肚子的赤眉軍沒了外敵,朕隨隨便便拿一根木棍當武器都能打敗赤眉軍。
然而,鄧禹還是不聽!
鄧禹也是要臉的,之前馮愔的背叛就已經夠丟臉了,他也想掙回麵子啊。
於是鄧禹繼續和赤眉軍決戰。
赤眉軍這邊的口號很簡單,現在關中沒糧了,打贏了漢軍還可以搶奪漢軍的糧食,你們看著辦。
於是餓紅眼的赤眉軍直接狂暴,在決戰中把鄧禹還有前來支援的另外一位東漢大將馮異一起打了個稀碎。
這一戰鄧禹可說是慘敗,當他逃回宜陽的時候,身邊隻剩下二十四名親衛。
一次征討關中,兩次抗命,附贈一場超級慘敗。
換做別的皇帝,鄧禹怎麼也得死上三次了吧?
就算不死,今後也不可能再讓你領兵,成為大漢的核心層了吧?
但劉秀就不一樣了。
鄧禹現在還好端端地坐在這裏,還是東漢最核心的重臣,足以說明一切。
所以劉秀說“習慣了”,那是一點都沒說錯。
劉秀感慨道:
“失敗其實真沒有什麼,世人都說朕有天命在身,金幕還打趣說朕是什麼位麵之子。”
“嗬嗬,誰家的位麵之子剛剛起兵就死了二哥和兩個親姊妹,然後又死了親大哥,再被百倍於己新朝軍隊包圍在昆陽?”
“朕從來都不是什麼位麵之子,朕隻是從一次次的失敗中掙紮求活,最後磨煉出來,守得雲開見月明罷了。”
說到這裏,劉秀看著金幕中黯然南下的嶽飛,平靜道:
“嶽飛的心情,朕懂。”
“他沒經曆過的失敗,朕,經曆過。”
“失敗,是每一個英雄豪傑成功路上必須要邁過的門檻。”
“嶽飛忠心報國,是大宋這個時代少有的熱血華夏男人,朕希望他能邁過這道門檻。”
金幕中,視頻繼續播放著。
【南下投奔老上司的嶽飛並不知道,宗澤此刻的日子也很不好過。】
【隨著李綱的罷相,宗澤麵臨著來自黃潛善、汪伯彥等主和派政敵的巨大壓力。】
鏡頭轉到了開封府衙之中。
宗澤坐在大堂上,緊張地處理著政務。
在來到這座被金人荼毒了幾個月,死亡了幾十萬軍民的都城就任之後,宗澤就緊張地投入了各項工作之中。
賑濟難民,征召軍隊,重建城池……
各種工作千頭萬緒,許多都需要他這個開封府尹親自拍板。
忙碌中,一名官員急匆匆地過來,朝著宗澤稟報。
“府尹大人,城外來了一支金人,說是什麼使團!”
“使團?”宗澤皺起眉頭,有些疑惑地反問道:
“他來這裏作甚?”
眼下大宋的皇帝趙構可是在南邊的應天府,金國的使者來開封根本毫無意義。
況且宗澤是天下皆知的抗金英雄,立場無需多言。
官員繼續開口道:
“府尹大人,這使者是咱們大宋的一個太監,叫牛慶昌,應該是汴京城破的時候投降了金人當奴才。”
“按照他的說法,他是前來出使偽楚的。”
宗澤聞言先是恍然,隨後又露出一絲冷笑。
“出使偽楚?偽楚都已經被剿滅多少天了,難道金人就一點風聲都收不到?”
“哼,老夫明白了。牛慶昌這個金國的狗奴才,怕不是奉他主子的命來監視老夫,怕老夫率兵北上吧?”
李綱罷相,張所去職的現在,宗澤已經是大宋朝堂主戰派的唯一旗幟,也是金人最為忌憚的對象。
宗澤在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又是一聲冷笑。
“把這個奴顏侍敵的死太監投入大牢之中,等老夫稟明陛下之後,即刻處斬!”
“對了,凡是這使團中之前曾經是大宋人的,統統一並下獄。”
官員愣了一下,忍不住道:
“府尹大人,陛下那邊……恐怕不會通過吧?”
宗澤怒道:
“老夫是府尹還是你是府尹,照辦便是!”
宗澤很快就派人將奏折送到了揚州。
揚州臨時行宮之中,剛剛從兩名妙齡少女身上發泄完畢,心滿意足的趙構看著麵前行色匆忙的黃潛善和汪伯彥,心中頓時有些不安。
“怎麼了,難道金軍又南下了?”
黃潛善一跺腳,道:
“陛下,不是金軍又南下了,是宗澤這個老糊塗又惹事了!”
“啊?”趙構心中一驚,脫口而出。
“宗澤不會真的帶兵渡河北伐去了吧?”
汪伯彥忙道:
“宗澤並未帶兵北伐,但他卻把金國的使者給投入大牢,還送來奏章到朝廷這裏,想要把金國使者拉到東市門口問斬!”
趙構的腦袋頓時就嗡了一下。
看完宗澤的奏章之後,趙構臉色猙獰,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
“宗澤這個老不死的蠢材,他是想要害死朕嗎?”
“朕好不容易才和金國達成了和約,割地賠款求來的和平,這才幾天時間,他竟然就想要將其破壞!”
罵了一通之後,趙構臉色陰沉地開口。
“立刻傳旨汴京,讓宗澤馬上把大金使者釋放,再遷入館舍之中,務必要優加待遇!”
黃潛善和汪伯彥連連點頭,隨後又七嘴八舌地開口。
“陛下,宗澤一直都是想要和大金開戰的,可不能把他繼續放在汴京了啊。”
“有他在汴京一日,大宋北部邊疆就不得安寧,不如直接將其免職流放瓊州吧。”
……
聽著汪伯彥和黃潛善對宗澤的攻訐,趙構一時間也有些遲疑。
過了好一會,趙構開口道:
“若是將宗澤免職,換誰能給朕守住北方,不被金人南下?”
汪伯彥和黃潛善頓時鴉雀無聲。
作為如今大宋政壇呼風喚雨、作威作福的前兩號人物,兩人麾下自然有無數黨羽。
但問題是,真讓他們推薦一個人取代宗澤去守住汴京,他們還真找不出來。
推薦別的地方官也就罷了,但汴京作為大宋都城,一旦推薦的人選把這裏丟了,黃潛善和汪伯彥可就要陷入天下人的口誅筆伐之中。
他們可不傻,怎麼可能平白無故給自己惹這種大麻煩?
看到黃、汪兩人這般表情作態,趙構自然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吐出一口濁氣,道:
“眼下朕和大宋還是需要宗澤的,他的些許冒犯之處,朕就先忍一忍他吧。”
【然而趙構萬萬沒想到,他自認為已經足夠容忍宗澤了,宗澤卻並沒有去“體諒”他的一番苦心。】
開封府衙之中,宗澤須發皆張,惡狠狠地盯著麵前從揚州來傳旨的使者。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使者被宗澤的威嚴嚇得渾身顫抖,說話都有些結巴了。
“宗、宗老大人,下官就是一個傳旨的,和此事無關啊!”
這使者是真的害怕。
畢竟宗澤可是實打實地殺過人的,殺的還是成千上萬的金軍!
連金國使者宗澤都敢押入大牢問斬,殺一個大宋自己的使者,那還不和玩一樣?
宗澤哼了一聲,一把從使者手中奪過聖旨,掃了一眼。
接著,宗澤一把將聖旨丟回了使者身上。
“滾回去,告訴黃潛善和汪伯彥那兩個廢物和陛下,此乃亂命,宗澤恕不奉詔!”
“啊?”使者傻眼了。
不是,這可是大宋堂堂皇帝陛下趙構親筆寫就頒發的聖旨啊。
還有兩位宰相汪伯彥和黃潛善的全力支持呢。
你宗澤一個開封府尹,竟然敢說這是亂命,拒不奉詔?
這也太離譜了吧?
宗澤目光一掃使者。
使者頓時一個激靈,猛然直起身體。
“是是是,下官這就回去揚州,馬上就走!”
說完,使者急急忙忙地朝著門外走去,生怕在這裏繼續停留,成為宗澤發泄怒火的對象,平白丟了性命。
還沒等使者走到大門,宗澤的聲音突然又傳了過來。
“站住!”
使者先是一愣,隨後心中一喜。
“宗大人,您是準備接旨了嗎?”
宗澤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麵前的使者。
“老夫已經說了,此乃亂命,接什麼旨!”
“嗯,老夫還要寫一份奏折給陛下,你順便帶回揚州去吧。”
揚州,臨時行宮。
趙構聽著使者的陳述,表情非常複雜地打開了宗澤的奏章。
“……黃潛善、汪伯彥二獠,何奸邪之臣,尚狃和議,惶惑聖聰,伏望陛下明察。”
“臣之樸愚,不敢奉詔,以彰國弱,為天下所笑!”
“此我大宋興衰之亂之機也,當除黃、汪二獠,任用賢臣……”
“……陛下果以臣言為狂,願盡削臣之官爵,投之煙瘴遠惡之地,以快黃、汪奸賊之心。”
“臣提筆至此,不勝痛憤激切之至!”
看完之後的趙構:“……”
此刻的趙構頭很痛,非常痛。
如果可以的話,趙構恨不得立刻下旨,遂了宗澤這個老混賬的願望,讓宗澤滾去海南島上和那些黎苗族裔玩泥巴去。
但趙構還是有理智的。
李綱已經被趕去了海南島,若是再把宗澤也趕去海南島,那大宋就真沒有人來幫助趙構守衛邊境,防禦金軍南下了。
總不能把六十多歲馬上要死的宗澤免官流放,再把四十多歲還能惡心趙構好多年的李綱請回來吧?
趙構吐出一口氣,控製了好一會情緒,這才提筆。
“……卿彈壓強梗,保護都城,寬朕顧憂,深所倚仗。”
“但拘留虜使,未達朕心。”
“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卿不可置朕於不義……”
“……朕之待卿盡矣,卿宜體此!”
這第二份旨意,又以八百裏加急的速度送到了開封府衙。
宗澤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份旨意,抬頭看了一眼傳旨的使者。
使者苦著臉,開口道:
“宗大人,您若是不奉詔就直說,別扔過來,會掉地上的!”
“上次聖旨沾了灰塵,下官可是費了好大勁才清理幹淨的。”
聖旨可是代表著皇帝的意誌,平常接旨的人家都是要擺放在家中,四時上貢的。
聖旨蒙塵,也是真會死人的!
宗澤嘴角扯動了一下,淡淡道:
“知道就好,把旨意帶回去,自己懂怎麼和陛下交代吧?”
“懂,下官懂!”使者忙不迭地拿回旨意,一溜煙地離開了。
宗澤身邊幾名幕僚看著這一幕,麵帶憂色。
其中一人開口道:
“大人,您屢次違抗陛下旨意,這……不好吧?”
宗澤哂然一笑。
“宗澤垂垂老朽,即將古稀之年,早就活不耐煩了。”
“到了老夫這個年紀,若是還不能隨心所欲,那活著還有甚意思?”
“天下人怕他汪伯彥和黃潛善,老夫一個即將入土的人,怕他作甚?”
【宗澤意誌堅定,接連數次打回趙構要求釋放金國使者的旨意。】
【趙構、黃潛善、汪伯彥君臣雖然被宗澤的行為弄得氣急敗壞,卻終究對宗澤無可奈何。】
把傳旨的使者打發走,宗澤開口道:
“對了,你們剛剛說,有個老夫的老部下來汴京投奔了?”
“帶他進來吧。”
很快,嶽飛的身影出現在了宗澤麵前。
“嶽飛見過大帥!”
隨著趙構即位,大宋河北大元帥府早已經解散。
但嶽飛的這個稱呼,還是讓宗澤心中一熱,露出微笑。
“原來是你啊,鵬舉。”
“老夫記得你應該是在河北抗金來著,怎麼,在王彥手下受委屈了?”
嶽飛聞言默然,片刻之後露出羞慚表情。
“不瞞大帥,嶽飛其實是無顏在王彥將軍麾下效力,所以……”
嶽飛也不隱瞞,一五一十地將事情的經過完整地告訴了宗澤。
宗澤安靜聽完,發出一聲感慨。
“原來如此……”
沉默片刻之後,宗澤看著嶽飛,緩緩開口道:
“嶽鵬舉,你可知錯?”
嶽飛一臉沉痛地點頭。
“大帥,嶽飛知錯!”
宗澤歎息一聲。
“七千將士的性命啊……”
“鵬舉啊,你確實是太年輕,太衝動了!”
“你怎麼不想想,老夫一年前止步汴京城外,選擇撤退的原因呢?”
嶽飛表情羞愧,無言以對。
宗澤搖了搖頭,站了起來,走到嶽飛麵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逝者已矣,我們誰也無法讓他們複活。”
“但老夫希望你記住這件事情,記住這筆血債。”
“這七千弟兄的仇,你嶽鵬舉將來一定要親自報了,絕對不能假手於其他人,明白嗎?”
嶽飛大聲道:
“明白!”
宗澤點了點頭,放緩了語氣。
“你一路趕路,想來也辛苦了。”
“下去好好休息吧。”
嶽飛愣了一下,見宗澤並未有其他話語,隻能失落地點頭,拱手行禮之後轉身離開。
宗澤看著嶽飛走到門口處,突然開口道:
“帶著你的人去城外大營聽用。”
嶽飛身軀一頓,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
“嶽飛遵命!”
【宗澤在接見了嶽飛之後,由於體諒嶽飛的拳拳愛國之心,對嶽飛擅自出戰導致全軍覆沒的行為並未進行追究,而是將其留在營中聽用。】
【嶽飛入駐開封宋軍大營,心中帶著熊熊複仇火焰等待時機。】
【他沒有想到的是,複仇的機會竟然那麼快就來了。】
金國中都,皇宮之中。
皇帝完顏吳乞買坐在禦書房中,表情輕鬆地聽著彙報。
“哦?消息屬實嗎?”
站在麵前的金國官員畢恭畢敬地開口。
“已經讓禦醫看過了,二太子確實不知從什麼地方染上重病,恐怕去世就在這一兩日之間。”
完顏吳乞買聞言,嘴角扯動了一下,露出明顯的笑容。
“嗯,這樣啊……再派幾名禦醫去給宗望侄兒好好診治,看看能不能救回來吧。”
等麵前官員離開後,完顏吳乞買終於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歡喜,笑出了聲。
“死了,終於死了。”
“死的好啊,哈哈哈!”
完顏吳乞買雖然是金國皇帝,但他並非金國太祖完顏阿骨打的兒子,而是完顏阿骨打的弟弟。
兄終弟及這種事情其實也能說得過去,畢竟南邊的大宋開國的時候也是趙匡胤和趙光義之間的兄終弟及。
但趙匡胤的兒子們,什麼趙德昭趙德芳,都是純純的廢物,對趙光義造不成任何威脅。
完顏阿骨打的兒子,那可就不一樣了。
對,說的就是完顏宗望!
作為完顏阿骨打的二兒子,完顏宗望追隨父皇起兵,在滅亡遼國的過程中屢立戰功。
若僅僅如此也就算了,偏偏完顏宗望在伐宋的過程裏,同樣也是居功至偉。
靖康之變,作為大宋永遠的恥辱,卻是大金銘記的輝煌。
這輝煌時刻,便是在完顏宗望的指揮下締造的。
押著宋徽宗、宋欽宗兩位宋國皇帝從汴京回歸中都之後,完顏宗望就已經是金國上下公認的戰神。
這樣的戰績,再加上本身又是開國皇帝完顏阿骨打的二兒子……
有完顏宗望這種臣子,完顏吳乞買這個皇帝是真睡不好覺啊。
可現在,事情解決了。
完顏宗望剛從汴京勝利歸來沒多久,竟然生了重病,馬上就要死了!
完顏吳乞買神色愉悅,輕聲自語。
“嗬嗬,這想來是上天對朕的眷顧了吧……”
……
“上天,對我們不公啊。”
一臉病容的完顏宗望,虛弱地對著麵前的四弟兀術說出了這句話。
兀術憂心忡忡,緊緊地握著完顏宗望的手。
“二哥,你別說話了,叔父都派了禦醫過來了,你一定會好的!”
“禦醫?”完顏宗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他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卻最終止住了。
過了片刻,完顏宗望吃力地開口道:
“小兀術,你今年幾歲了?”
兀術忙道:
“十一歲,馬上就十二歲了!”
“十二歲……”完顏宗望輕聲重複了一遍,歎了一口氣。
“小兀術啊,你還是太小了。”
頓了頓,完顏宗望重新看向兀術,緩緩開口。
“你知道我們那位皇帝叔父多少歲嗎?”
兀術遲疑了一下,試探性地開口道:
“五、五十歲?”
完顏宗望虛弱地笑了笑,道:
“五十二歲,嗯,他應該也活不了多久了。”
兀術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心中也有些疑惑。
二哥為何突然說起這件事情?
完顏宗望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加重了語氣。
“兀術,我死之後,你一定要低調做人,要像敬重父皇一樣敬重我們的叔父。”
“等你長大之後……嗯,到時候你應該會明白二哥的想法。”
少年兀術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忍不住追問道:
“二哥,你難道就不能現在說嗎?”
完顏宗望笑了笑,伸手摸了一下兀術的頭。
“傻弟弟……”
“記住哥哥的話,一定要記住!”
……
【完顏宗望死後,金國皇帝完顏吳乞買很快召集群臣,宣布了自己的旨意。】
畫麵中,五十二歲的金國皇帝神采飛揚,對著麵前群臣高聲開口。
“朕決定了,即刻發兵南下,再度討伐宋國!”
“這一次,朕要拿到汴京,讓那座城池成為大金的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