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李宗城麵前的不是別人,正是這一次負責主持和談的大明最高官員,兵部尚書石星!
石星微微一笑,表情非常平靜地開口。
“臨淮侯,你為什麼要偷偷回來呢?”
李宗城下意識地開口道:
“倭國人不誠信,他們有陰謀,我懷疑……”
李宗城話說到這裏,猛然醒悟,再度看向石星,表情已經變得驚恐。
“你,原來是你!”
李宗城徹底明白了。
在大明朝廷內部實行這個陰謀,欺瞞皇帝朱翊鈞的人,就是麵前這位兵部尚書石星!
石星歎了一口氣,緩緩開口道:
“臨淮侯,你是一個聰明人。可惜的是,聰明人大多都不長命。”
“你見不到陛下的,永遠都見不到了。”
“記住我的話,如果你不希望你的子孫後代出什麼事情,就牢牢的閉上嘴巴吧。”
李宗城咬牙切齒,怒吼道:
“你這麼做,究竟是為了什麼?”
“我可是大明開國勳貴之後!”
石星哈哈大笑了起來,用鄙夷的表情看著李宗城。
“土木堡之後,大明所謂的開國勳貴還有什麼用處?”
“臨淮侯,記住我的話,我並不是一個人。”
“隻要你敢泄漏一個字,你就等著去成為大明曆史上最好一個臨淮侯吧。”
說完,石星揚長而去。
李宗城身體顫抖,雙腳一軟,坐在了牢房充滿髒汙的地上。
禦書房之中,朱翊鈞勃然大怒。
“李宗城這個混賬東西,竟然這麼膽小,朕真是看錯他了!”
兵部尚書石星站在朱翊鈞的麵前,沉聲道:
“陛下,臣覺得此事或許另有隱情,要不要派人調查清楚?”
朱翊鈞大為不耐煩,揮手道:
“能有什麼隱情?這樣吧,朕也不另外派使者了,楊方亨不是還在釜山嗎?”
“就以楊方亨作為正使,繼續出發前往倭國,趕緊達成此事,免得多生變故!”
【在朱翊鈞的命令下,楊方亨來到了倭國,見到了豐臣秀吉。】
“豐臣閣下,請接旨吧。”
聽著楊方亨的話,豐臣秀吉笑了笑,隨意道:
“你可以宣讀皇帝陛下的旨意了。”
楊方亨怔了一下。
這豐臣秀吉不下跪領旨也就算了,竟然連起身彎腰都不做的?
但此番前來路上各種波折,讓楊方亨心中也有了某種預感,不願意在這種細節上多生事端,便展開聖旨誦讀道:
“奉天承運皇帝,製曰:”
“聖仁廣運,凡天覆地載,莫不尊親帝命。溥將暨海隅日出,罔不率俾。昔我皇祖,誕育多方。龜紐龍章,遠賜扶桑之域;貞瑉大篆,榮施鎮國之山。嗣以海波之揚,偶致風占之隔。”
“當茲盛際,谘爾豐臣平秀吉,崛起海邦,知尊中國。西馳一介之使,欣慕來同。北叩萬裏之關,肯求內附。情既堅於恭順,恩可靳於柔懷。”
“茲特封爾為倭國國王,賜之誥命。”
“於戲龍賁芝函,襲冠裳於海表,風行卉服,固藩衛於天朝,爾其念臣職之當修。恪循要束,感皇恩之已渥。無替款誠,祗服綸言,永尊聲教。欽哉!”
讀完之後,楊方亨雙手合攏聖旨,遞向豐臣秀吉。
這份聖旨,被站在豐臣秀吉身邊的西笑承兌原原本本地翻譯出來。
豐臣秀吉有些訝異地看著楊方亨,過了好一會才道:
“使者,這就完了?”
楊方亨聽到翻譯之後也愣了一下,隨後回過神來。
“沈惟敬!”
沈惟敬立刻走了上來,雙手捧著一個盤子,裏麵是大明皇帝朱翊鈞賜給豐臣秀吉的璽印和袍服。
除此之外,還有一份冊封名單。
這些名單是豐臣秀吉之前遞交的,希望大明能冊封一批倭國貴族。
這個要求也被朱翊鈞全部通過了。
豐臣秀吉愣愣地看著麵前的這些東西,過了好一會才又一次開口道:
“這就沒了?”
楊方亨越發奇怪,但還是露出笑容,點頭道:
“此間事情已了,大王。”
“本官明日也就要回返大明了。”
豐臣秀吉突然怒了,大聲道:
“不對,之前的合約可不是這樣說的!”
大明和親的公主呢?
朝鮮對倭國的臣服降表呢?
大明和倭國相互開放貿易呢?
什麼都沒有,怎麼就完了?
要知道,在大明使者抵達之前,豐臣秀吉為了宣揚自己的威名,可是已經把這個消息公布出去。
整個倭國所有的大名、諸侯都知道,大明被豐臣秀吉擊敗了,和親了,割讓朝鮮作為倭國藩屬國了。
豐臣秀吉還特地召集了包括德川家康等人在內的所有關東、關西諸侯前來,見證今日的盛事。
結果,就這?
一個無關痛癢,毫無實際利益的倭國國王冊封。
就沒了?!
豐臣秀吉這一刻,無比暴怒。
他用力地一拍桌子,對著楊方亨大喝道:
“怎麼可能就這樣沒了,你是不是在騙我!”
豐臣秀吉畢竟是鎮壓倭國所有不服的一方梟雄,氣勢展露出來,直接把楊方亨給嚇傻了。
楊方亨之前隻不過是大明一個副指揮,哪裏見過什麼世麵?
他露出驚恐的表情,抖抖索索地賠笑道:
“大王,我真的不知道還有什麼,但我從京師出發的時候,朝廷真的就隻給了我這些東西。”
“我發誓,絕對沒有別的東西了!”
“若是大王不信,盡管派人去京師和朝廷方麵溝通便是。但凡我楊某人有一字不實,我心甘情願受罰!”
豐臣秀吉死死地盯著楊方亨,仔細地聽著他的每一句話,心中對楊方亨的疑慮漸漸消失。
這家夥,看來並不是裝的。
那麼,可能性就隻有一個……
豐臣秀吉目光移到了滿臉是汗,負責主持明倭和談的小西行長身上,冷冷開口。
“小西,滾出來,給我一個解釋!”
【豐臣秀吉終於意識到自己被騙了,當場大發雷霆,並驅逐了大明使者楊方亨,拒絕接受這樣的和談結果。】
【緊接著,豐臣秀吉再度開始命令麾下倭國大名、諸侯集結兵力和各種戰爭資源。】
【他的想法很簡單,既然大明不願意接受自己的議和條件,那就繼續開戰!】
看到這裏,金幕麵前曆朝曆代的皇帝們,表情也不由變得頗為微妙。
西漢世界中,劉邦吐出一口氣,緩緩開口道:
“當使者還真是一個有風險的事情啊。”
“一個不好,就得丟掉性命!”
在場的眾人聞言,不少人都想起了一個人。
酈食其!
酈食其是一個非常特別的人物。
劉邦本身是非常厭惡儒家的,起兵的過程中對儒家士人也是不屑一顧。
許多儒家士人去見劉邦,都不敢說自己信奉儒家學說,甚至不敢穿戴儒冠儒袍出現在劉邦麵前。
隻有酈食其不但以“儒家士人酈生”的身份去見了劉邦,還用三言兩語說服了劉邦,成為劉邦麾下的重要謀臣。
此後,酈食其又輔佐劉邦,“斬令奪城”拿下陳留,用重利引誘幫助劉邦破開武關直入關中,還前往魏王豹的大營探清了魏軍的虛實,又勸說劉邦重立六國爭取那些在楚漢爭霸中搖擺不定的其他諸侯。
這些功勞就已經足夠顯赫了,但酈食其卻並未因此止步,而是又做了一件驚動天下人的大事。
秦朝滅亡,楚漢爭霸開啟之後,除了劉邦項羽兩強之外,國力最強、最富庶的就是齊國。
酈食其自告奮勇,前往齊國去說服當時和項羽結盟的齊王田廣。
要知道在那時候,項羽其實在戰場上是占據優勢的,又有巨鹿之戰、分封諸侯等各種壯舉在身。
論出身,論名望,論能力,論戰場形勢,項羽每一條都強過劉邦。
就是在這種條件下,酈食其竟然還是憑借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了齊王田廣。
田廣真的就此放棄對項羽的支持,選擇帶著齊國七十多座城池投入劉邦麾下。
故事如果到這裏就結束,那簡直是一個完美結局。
但很可惜,並沒有。
當時剛剛“背水一戰”擊破並平定了趙國的韓信聽說這件事情,心中極為不滿。
老子辛辛苦苦才搞定趙國,你酈食其不費一兵一卒就搞定齊國,這不是顯得我韓信很呆?
於是韓信就在沒有請示劉邦的情況下,直接率領大軍殺入齊國之中。
田廣看到這情況頓時氣壞了。
你酈食其不是說隻要我投降劉邦,劉邦就不會來打我嗎?
韓信怎麼就帶兵來了?
田廣立刻找來酈食其,要求酈食其去說服韓信退兵。
這時候酈食其就說了。
韓信是大王(劉邦)的臣子,既然韓信來打你,那就是大王的意誌。
大王都已經決定了,我作為臣子怎麼可能去質疑和阻撓?
那樣我就失去了作為臣子的大義,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人了。
田廣聽完這番話直接氣瘋了,把酈食其投入大鼎之中,活活烹死。
劉邦聽到這個消息氣壞了,心中從此埋下了對韓信不信任的種子。
後來皇後呂雉暗中動手在長安弄死了韓信,許多人都覺得這背後有劉邦的授意。
劉邦非常懷念酈食其,把酈食其的弟弟酈商冊封為信成侯,食邑六千戶。
不僅如此,酈食其的兒子酈疥雖然多次被劉邦委以重任,但功勞始終不足以封侯。
劉邦不管不顧,強行任命酈疥為高粱侯,後來又改封為更響亮的武遂侯。
對劉邦非常了解的蕭何等人,自然一下子就聽出了劉邦話語中對酈食其的懷念。
蕭何並未說話,而是看了一眼陳平。
陳平立刻會意,正色道:
“俗話說得好,士為知己者死。”
“能有陛下這般君主,才能擁有酈食其那樣的謀臣。”
“千裏馬常有,伯樂不常有,便是為此。”
劉邦歎息一聲,道:
“誰說不是呢?”
貞觀世界之中,頭戴皇冠的李世民哈哈笑了起來。
“這個大明使者的遭遇,讓朕想起了唐儉。”
唐儉,曾任大唐戶部尚書,淩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
貞觀四年,李靖、李勣等人奉李世民的命令出擊東突厥。
定襄之戰,李靖三千騎兵雪夜大破東突厥王帳。
白道之戰,李勣正麵擊潰東突厥另外一支大軍。
頡利可汗一敗再敗,山窮水盡,企圖以投降來作為緩兵之計,等待時間招攬部眾東山再起。
李世民識破了頡利可汗的用心,假意讓唐儉作為使者去接受頡利可汗的投降。
唐儉去到突厥大營,和頡利可汗又是喝酒又是拜把子定娃娃親,讓頡利可汗放鬆了警惕。
就在頡利可汗和突厥人以為得計之時,李靖李勣再度出擊。
唐軍以蘇定方作為先鋒,一路奇襲突厥大營,徹底擊潰了頡利可汗身邊最後的數萬突厥主力,並殺掉了一直鼓動東突厥和大唐做對的隋朝義成公主。
頡利可汗好不容易從大營逃脫,又被李勣堵住殺了一通,最後被唐將張寶相率部生擒,拿回長安。
當蘇定方帶著七百騎兵殺入突厥大營之中時,作為大唐使者的唐儉就在這座大營中。
據說當時唐儉害怕突厥人找自己算賬,直接讓部下把自己埋在了雪裏,偽裝成一個雪堆。
等到戰鬥結束部下們再去尋找唐儉時,唐儉差點就被凍成冰雕了。
但唐儉本人對於究竟怎麼躲過那場戰鬥一直是守口如瓶,所以真相是否如傳言一般,不得而知。
不管怎麼說,唐儉在這一戰之中的確是立下奇功,功勞甚至可以說不在李靖之下。
即便後來唐儉因為當戶部尚書時出了一些事情而被免官在家養老至今,也沒有妨礙他成為淩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
程咬金好奇心起來了,開口道:
“藥師,定方,你們到處真沒看到唐儉究竟有沒有躲在雪堆裏?”
蘇定方忍不住笑了起來,道:
“程大人,我是全軍先鋒將啊,當時就是看到哪裏有突厥人就往哪裏殺,務求最大限度的衝亂突厥人的大營,哪裏有時間去注意什麼雪堆和營救唐儉大人呢?”
李靖摸著白須,同樣也嗬嗬地笑了起來。
“老唐是打完仗之後,自己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跑出來找到我的。”
“當時他確實是相當狼狽,但那種情況下不狼狽反而才奇怪吧?”
李世民帶著笑意,訓斥了一句。
“好了,老唐也是大唐的功臣,你們老想著抓住別人的糗事幹嘛?”
眾人聞言,齊聲大笑。
不過,這倒是提醒了李世民。
李世民開口道:
“派個人去問問老唐,看看他還想不想出仕。”
“他畢竟是大唐的功臣,如果他願意的話,可以去治理西域。”
“要是他不願意的話,就恩蔭他一個兒子當知府吧。”
李治在一旁看著,心中也不由感慨。
父皇對功臣們,其實還是挺好的。
不然魏征怎麼可能壽終正寢?
李靖都被人覺得是當代司馬懿了,現在都還能坐在朝堂上和父皇談笑風生呢。
隻不過說來也怪,父皇對功臣好,這些功臣反而不領情,一個個總喜歡折騰出各種事情。
難道說,這是因為父皇對功臣太好了?
將來我登基之後,是不是就真的沒必要對功臣們這麼好了?
李治又一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金幕中,視頻繼續播放著。
【在經過一年多的準備之後,萬曆二十七年一月,豐臣秀吉再度出動兵馬,進攻朝鮮。】
畫麵中開始出現一個又一個倭軍的指揮官,並打出他們的姓名。
第一軍指揮官加藤清正,麾下一萬人。
第二軍指揮官小西行長,麾下一萬四千人。
第三軍指揮官黑田長政,麾下一萬人。
第四軍指揮官鍋島直茂,麾下一萬兩千人。
第五軍指揮官島津義弘,麾下一萬人。
第六軍指揮官長宗我部元親,麾下一萬三千人。
第七軍指揮官蜂須賀家政,麾下一萬一千人。
第八軍指揮官毛利秀元,總預備隊,麾下四萬人。
緊接著,是倭國水師。
第一艦隊指揮官藤堂高虎,麾下兩千八百人。
第二艦隊指揮官加藤嘉明,麾下兩千四百人。
第三艦隊指揮官脅阪安治,麾下一千兩百人。
第四艦隊指揮官來島通總,麾下六百人。
加上一直駐紮在釜山等地的部隊,倭軍第二次征討朝鮮總計出動陸軍十四萬一千四百九十人,水軍七千兩百人。
【在出征朝鮮之前,倭國對朝鮮水師將領李舜臣心有餘悸,運用反間計等各種手段,讓朝鮮國王李昖將李舜臣下獄。】
【得知倭國再度來襲,李昖火速將李舜臣釋放,但隻允許李舜臣以白衣之身參軍。】
【這位赫赫有名的朝鮮英雄,就這麼成為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兵。】
【於此同時,李昖又第一時間派出使者,八百裏加急向大明告急,請求大明的支援。】
“什麼,倭國人又來了?”
大明皇宮之中,朱翊鈞也是怒氣勃發。
“這個該死的豐臣秀吉,之前膽大包天不接受朕的冊封,驅逐大明使者,朕還沒有和他算賬呢!”
“好啊,既然這一次他還敢來,那朕就讓他的倭國軍隊徹底留在朝鮮,再也別想走了!”
聽著朱翊鈞的話,在場的幾名大學士、司禮監大太監麵麵相覷。
上一次出征,大明可以說是精銳盡出。
但最後的結果也不過是收複了朝鮮一半的領土,就隻能議和。
這一次倭軍又派了十多萬人過來,朱翊鈞哪裏來的自信要全殲別人?
內閣首輔趙誌皋幹咳一聲,開口道:
“陛下,兵部已經測算過了,這一次咱們最多隻能派遣四萬兵馬。”
朱翊鈞聞言,頓時大怒。
“混賬東西,怎麼比上一次還要少了一萬?”
上次大明可是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急急忙忙地抽調,最終後勤隻能支撐五萬人,情有可原。
都有了前車之鑒,怎麼就一點準備也沒有?
趙誌皋無奈地請罪了幾句,這才委婉地開口。
“主要是兵部那邊覺得,短期內朝鮮不會再爆發戰爭了。”
朱翊鈞愣了一下。
兵部怎麼敢私自做出這種判斷?
等等。
朱翊鈞突然想起來了。
不是兵部,而是朱翊鈞自己!
在上次議和成功後,朱翊鈞自信滿滿地說,倭寇最少二十年內不敢再對朝鮮動什麼歪念頭了。
有了朱翊鈞這番話,兵部可不就得照做嗎?
朱翊鈞咳嗽一聲,掩飾掉臉上一閃而逝的尷尬,開口道:
“先通知朝鮮那邊抵擋一段時間,出兵四萬就四萬吧,盡快就行!”
趙誌皋答應下來,又詢問道:
“陛下這一次準備委派何人作為主將?”
朱翊鈞立刻陷入沉吟。
第一個出現在朱翊鈞腦海中的名字當然是李如鬆。
不可否認,上一次的朝鮮戰爭李如鬆確實犯下一些失誤,如在碧蹄館之戰中以身犯險差點死在前線。
但也有平壤之戰的正麵大勝,偷襲倭軍龍山糧倉更是神來之筆。
總體而言,瑕不掩瑜。
而且李如鬆和倭國打過一次,對倭軍也非常熟稔。
從正常的角度來說,李如鬆是最合適的。
但朱翊鈞並不想要李如鬆出征。
李如鬆的老爹李成梁威震東北三十年,如今東北邊軍各個將領都是李成梁當年的屬下。
由於地理原因,出兵朝鮮的主力部隊隻能是距離最近的東北邊軍。
這要是讓李如鬆第二次統帥東北邊軍拿到對倭國的勝利,豈不是又再造出第二個李成梁?
朱翊鈞思考了一會,開口道:
“這一次以麻貴作為總兵官吧,上次的哱拜之亂麻貴的表現不就很不錯嘛。”
“哦對了,前兩年他不是還把韃靼人打得落荒而逃麼。”
“嗯,再讓山東右參政楊鎬為僉都禦史,經略朝鮮軍務。”
“以兵部侍郎邢玠為尚書,總督薊、遼、保定軍務,經略禦倭。”
“就這樣吧。”
對於朱翊鈞的一言堂,在場的眾人都已經習慣。
趙誌皋本就是老好人,不然也不能在這幾年穩坐內閣首輔之位。
別忘了,國本之爭現在還沒結束呢!
至於司禮監那邊,幾個大太監更是被朱翊鈞捏得死死的。
司禮監的權力是“批紅用印”,這個權力說大非常大,但說小也非常小。
主要因素,就在於皇帝批奏折勤不勤快!
假如皇帝批奏折很勤快,每個奏折都親自看過票擬然後批紅,那司禮監的太監們除了給朱翊鈞磨墨打下手,奉命用印之外,什麼也幹不了。
但如果皇帝非常懶,平日裏壓根不看奏折,大部分奏折都由司禮監大太監們負責決定是否批紅用印,那這些司禮監大太監就相當於是短暫借用了皇權,自然牛得不得了。
很不巧,朱翊鈞親政至今,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個喜歡親自批閱奏折的皇帝。
即便是國本之爭和大臣們鬧翻了,不再上朝接見朝臣了,朱翊鈞依舊還堅持批奏折。
唯一和以前不同的就是,所有和國本之爭有關的奏折會被朱翊鈞要求司禮監提前選出來,丟到沒人注意的角落去。
所以終萬曆一朝,始終沒有出現像王振、劉瑾那樣權勢滔天的司禮監大太監。
至於馮保,馮保得勢的時候朱翊鈞還沒親政,負責批奏折的是朱翊鈞的親娘李太後。
李太後一個平民出身的女子,很多時候見識不足,需要仰仗別人的經驗。
在隆慶朝就已經進入司禮監,有處理政務經驗的馮保就獲得了大量奏折批紅的機會,才能如此具有權勢。
別看萬曆皇帝不上朝,但這皇權他可是穩穩抓在手裏,一天也沒放手過的。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是一種對年少時被李太後、馮保、張居正等人各種擺布的叛逆。
【雖然戰略上依舊沒有重視倭國,但大明畢竟已經有過一次抗倭經驗,故而在當年五月份,麻貴就已經率領三萬多明軍進入朝鮮。】
【就在明軍緊鑼密鼓地準備抗倭時,倭國方麵反而自己出現了問題。】
【在驅逐了大明冊封使者不久後,年老的豐臣秀吉做出了一個讓人非常不解的決定。】
畫麵中,一名成年男子悲憤大喊。
“豐臣秀吉,我就算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就死了。
【豐臣秀吉處死了自己的長子,已經成年並有一定輔政經驗的豐臣秀次,改立剛剛出生還不到兩歲的次子豐臣秀賴作為繼承人。】
“啊?”看到這裏,金幕麵前曆朝曆代的華夏皇帝們都震驚了。
【漢高祖劉邦:朕沒看錯吧,立一個不到兩歲的孩子當繼承人?】
【光武帝劉秀:而且還是在長子健在的情況下?】
【隋文帝楊堅:就算要廢,也應該是等次子成年吧?】
幾乎所有皇帝,都無法理解豐臣秀吉的想法。
【漢武帝劉徹:這豐臣秀次看起來沒有四十歲也有三十多歲了,正是年富力強適合接班的時候,要多蠢的人才會把這種年紀的兒子給逼死啊。】
各種吐槽充斥著彈幕。
【明太祖朱元璋:不管怎麼說,豐臣秀吉居然做出了這麼昏庸的事情,對大明是好事,哈哈哈。】
朱翊鈞這部盤點視頻播放到現在,並沒有豐臣秀吉正麵出戰過的影像資料。
但正所謂,見微知著。
單單看之前倭軍和明軍戰鬥中體現出來的水準,就能明白,一手調教出這支軍隊的豐臣秀吉,的確是一代梟雄。
別看之前朱元璋瘋狂吐槽倭國是什麼村戰。
但在內心之中朱元璋很清楚,倭國的軍隊確實是有實力和大明軍隊在朝鮮一爭高下的。
現在看到豐臣秀吉自己玩脫了,朱元璋內心之中當然是非常高興。
但朱元璋高興還沒半分鍾,又一條彈幕跳了出來。
【清聖祖愛新覺羅·玄燁:朱元璋,你高興啥?豐臣秀吉當然是快死了,但你的大明也馬上就要完蛋啦。】
朱元璋表情瞬間僵硬,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地消失了。
大清世界之中,胤禛好奇地開口。
“皇阿瑪,您不是一向都以寬仁為主麼?”
這句話潛藏的意思是,為啥皇阿瑪您一個寬仁之人,總喜歡發彈幕懟朱元璋呢?
康熙摸著白須,微微一笑。
“別的朝代當然是無所謂的,畢竟朕現在也決定要讓大清滿漢逐漸融合了嘛。”
“但大明,哼……就現在,大清每年還能抓到一大堆喊著反清複明的蠢材呢。”
“不狠狠地罵幾句朱元璋,朕怎麼能出得了這口氣?”
胤禛啞然,但也懂了。
其他朝代的皇帝,和大清之間並沒有什麼過節。
可大明不同!
由於大清之前的“滿蒙一體”國策,滿人和蒙古人是一等人,漢人實際上是二等人。
當然大清沒有像大元那麼離譜,直接把這種等級製度用律法的形式規定出來。
但沒有明文規定是真的,潛規則的歧視也是實實在在的。
漢人又不是傻子,你大清朝廷歧視我們,我們當然希望回到漢人不被歧視,能當家做主的大明王朝啊。
這也是為何有清一朝,打著“反清複明”旗號的各種組織屢禁不絕的原因。
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
金幕中,視頻繼續播放著。
【殺掉長子豐臣秀次之時,豐臣秀吉已經是五十八歲的年紀了,在那個時代屬於是隨時都可能會去世的老者。】
【這種廢長立幼的詭異操作,不可避免地讓倭國內部產生了一定的動蕩。】
【豐臣秀吉本以為自己大權在握,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但事實是,他一月份就已經開始調集兵馬前往朝鮮,可足足五個月之後的六月份,倭國的第一批先遣軍才抵達了釜山。】
【這無疑給大明和朝鮮方麵有了更多從容準備的時間。】
畫麵中,出現了大明主帥麻貴。
麻貴雖然姓麻,但臉上幹幹淨淨的並沒有什麼麻子。
他整個人身材高大威猛,滿臉的絡腮胡更給人一種北方男兒豪放不羈的灑脫感。
麻貴環視在場眾人一眼,目光炯炯地安排任務。
“我親自領一萬七千人駐守漢城。”
“楊元,你率遼東騎兵三千駐守南原。”
“陳愚衷,我給你兩千人。你的任務是守住全州,與南原軍互相呼應。”
“吳惟忠,你帶四千南方兵進至忠州,注意倭軍動向。”
“茅國器,你帶麾下三千人屯星州,控製島嶺、秋風嶺。”
在麻貴的身旁,還站著一個人。
【大明右僉都禦史、經理朝鮮巡撫,楊鎬。】
按照朱翊鈞的安排,麻貴負責領兵作戰,楊鎬負責後勤以及和朝鮮人接洽各種事務。
一個主前方一個主後方,兩人實際上是平級。
不過,大明“以文製武”的思想自從土木堡失敗後就塵囂甚上,假如楊鎬和麻貴發生爭執並稟報朝廷,那楊鎬的意見九成會被支持。
但就是這麼一個地位的楊鎬,此時卻非常安靜,好像一個普通將軍一樣坐在那裏,聽著麻貴的安排。
這還真不是楊鎬低調謙虛,而是因為就在不久之前,作為參政的楊鎬和副將李如梅一道開出邊塞作戰,丟失了十員軍官和一百六十多名士兵。
如果換做一個武將,輕則免職,重則流放,甚至可能腦袋搬家。
但楊鎬作為文官的一員,那就屁事沒有。
不僅如此,楊鎬兵敗之後沒幾個月,這不倭國又來入侵了。
楊鎬作為文官之中難得的有打仗經曆之人,立刻就被弄來朝鮮戰爭立功了。
這就叫做——能力再大也沒用,出身好才是真的好。
作為科舉進士,文官集團的一員,待遇就是和那些隻知道打仗的粗鄙武將不一樣!
好在楊鎬多多少少還是有點羞恥心的,剛剛打完敗仗不久的他也不敢仗著文官的身份,對麻貴這種邊疆宿將指手畫腳。
楊鎬的想法也很簡單,那就是來朝鮮這邊學習一下經驗,有機會的話自己找個分戰場上個手。
等朝鮮這邊打贏了,楊鎬這資曆也有,能力也有。
下次大明再有戰事,舍我其誰?
麻貴當然不知道楊鎬的內心之中這麼多戲,依舊在認真地做著安排。
“無論是從陛下的旨意,還是從朝鮮的實際情況來看,禦敵於朝鮮國門之外都是不可行的。”
眾人對麻貴這個分析都沒有任何意見。
朝鮮可是個三麵環海的半島啊,倭國的登陸地點選擇沒有一百個也有五十個。
這又不是現代,什麼幾千上萬噸的鋼鐵大船比比皆是,必須要深水良港。
就這個時代倭國的木製帆船,隨便找個水深點的地方都能登陸,無非就是更大的碼頭能登陸更快一點罷了。
麻貴清了清嗓子,繼續道:
“咱們的戰略部署是,各軍據守本部要塞,待等待邢總督率領的大軍!”
“邢總督的大軍預計是四萬人,再加上咱們的三萬人和朝鮮的兵馬,數量上應該也和倭軍差不多了。”
“屆時,咱們立刻轉入戰略反攻,由南原、忠州發動鉗形攻勢,最終在釜山會合,全殲朝鮮境內所有倭軍!”
麻貴有條不紊地安排完畢,眾人也紛紛領命而去。
【就在明軍緊鑼密鼓地安排著防守的時候,倭軍方麵也開始陸續登陸朝鮮。】
【但這個時候的倭軍,已經和之前第一次入侵朝鮮的倭軍不可同日而語了。】
夜色中,倭軍第二軍團指揮官小西行長帶著幾名親衛,走在大營之中。
突然,他放慢腳步,悄悄地靠近了某座有聲音傳出的帳篷,聽著裏麵幾個倭軍士兵的交談。
“有沒有搞錯啊,才剛剛結束戰爭沒有兩年,為什麼我們又來到朝鮮這個鬼地方?”
“就是,關白究竟在想什麼呢?有明朝天兵在,我們不可能滅掉朝鮮的,隻會死在這異國他鄉的土地上。”
“關白肯定是老糊塗了,要不然怎麼會把豐臣秀次大人給殺掉呢?那可是他最出色的兒子。”
“我和你們說,咱們接下來也別傻傻的送命了,等上了戰場盡量往後躲,該跑就跑吧。”
小西行長的兒子小西飛在一旁聽得勃然大怒,忍不住握住腰間刀把,道:
“父親,我進去殺了這幾個畏戰的混蛋。”
小西行長一把按住小西飛的手,搖了搖頭,緩步離開。
隨後,小西行長又陸續去偷聽了幾座其他有聲音傳出的帳篷。
這些帳篷之中閑聊的倭軍無一例外,都表達了對這場戰爭完全不好看,以及第二次勞師遠征的不滿。
小西行長帶著小西飛回到了自己的營帳之中。
小西飛氣憤地開口:
“父親,我們得想個辦法扭轉士氣,不然這樣的軍隊根本沒辦法打贏勝仗的!”
小西行長表情平靜,淡淡地開口。
“那我問你,就算扭轉了士氣,所有人都和上一次那麼勇猛,就能贏了?”
小西飛頓時啞口無言。
上一次前來的,可是追隨豐臣秀吉剛剛統一了倭國,士氣和戰鬥力都在巔峰的倭軍!
這一次呢?由於倭軍折損過多,像小西行長所率領的這一萬四千人之中,足足有一萬人是臨時補充進來的新兵。
比起上一次,戰鬥力至少下降了五成,可能還要更多。
若是別人開口,小西飛多多少少還會為了麵子嘴硬幾句。
但麵前的是自家老爹!
小西飛歎了一口氣,道:
“父親,那我們也不可能什麼都不做吧?”
“之前議和的事情,關白可是……我們不能再犯錯被關白抓住了。”
小西行長笑了笑,平靜道:
“關白不會殺我。”
這句話,他說得異常篤定。
頓了頓,小西行長又開口道:
“但你說得對,我們確實應該要做些什麼。”
說著,小西行長從袖子裏拿出了一封信,交給小西飛。
“你立刻派可靠人手,秘密北上前往王京(漢城),務必要把這封信交到大明主帥麻貴的手中。”
小西飛拿著信,有些疑惑。
“父親您是要用反間計?還是要假裝議和爭取時間?”
小西行長笑了笑,道:
“你為何不自己看看?”
小西飛這才注意到信封並沒有封口,便抽出信紙,閱讀起上麵的內容來。
讀著讀著,小西飛不由臉色大變,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麵前的小西行長。
“父親,您怎麼把第一軍團的所有情報都寫在上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