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流西帶著滕昭他們先回了漓城,在府中藥齋呆了一晚,搗弄著煉了不少丹藥丸子,這才準備出去濟世。
世間眾生相,在災難之後尤為展現得淋漓盡致,觀眾生,觀天地,方能觀自己。
誰說修道一定要在深山密林和宗廟道門才能修的,在俗世亦能修,見多了人世間的眾生相,也才會堅定自己心中之道是什麼。
人間道,也是道。
隻是臨出門之前,秦流西轉過頭,看向扶著門框送他們的岐黃,道:“岐黃,你該成親了。”
岐黃一愣。
“請官媒給你相看一門親事吧。”秦流西笑著在她心口點了一下,道:“相看時,那個會令你心跳如擂鼓的便是良人。”
岐黃怔怔的,張了張口,所有的話彙成一個字:“好。”
秦流西衝她擺擺手,帶著滕昭他們出門,就從漓城開始一路往外擴,劫富濟貧。
當然了,她劫的富可不是凡是富商就雁過拔毛,而是挑著人下手,壞的,身上帶有業障的,尤其是大殺孽的,那就是下黑手的對象。
如何挑人,又讓滕昭自己去觀相,觀氣甚至看宅子風水,也算是考究他這些年入道所學。
若是看錯了,秦流西會及時糾錯教導,錯在何處,再加以引導。
如此,一路從漓城走到府城,再走出州城,他們一路渡人,也渡鬼。
隨著災難不斷,不少走投無路的百姓落草為寇,沒有成為暴民的平民則是麻木的活著,哪怕身邊不停地死人,也讓他們起不了什麼傷感的心情,因為他們早晚也會如此的絕望。
這時候忽然出現在家裏或手上的糧食碎銀,成了一絲安慰,日子再艱難,或許再咬咬牙,還能活下去的。
此為渡人。
有的人死了,心中生怨,徘徊不去,成為怨鬼,有的則是不知道自己死了,這些都是要超度送走的。
超度的事,秦流西讓滕昭來做,開鬼門則由她來,此為渡鬼。
從熱夏走到了深秋,師徒二人和一參一鼠,不知渡了多少人和鬼,見過人性的大愛,也見過它的醜陋。
滕昭越來越沉穩,悟性也越來越大,每日的打坐修行都能悟出新的道意,再加上渡人渡鬼時遇到的惡人惡鬼,經過不斷的實戰,使得他的修為也在平穩上升,畫符的功底也越發的深厚,醫術也越來越強。
“如今你也能獨當一麵了。”秦流西十分欣慰,她果然有運道,收了個天賦極好的徒弟,她也能像泰城真人那樣,搞尋常不可見的逼格了。
正在累死累活的泰城真人打了個噴嚏,滿臉嚴肅地看著前方的妖邪,默默地祭出了陣旗。
舒適?
自從秦流西找上他後,舒適圈就離他越來越遠了,如今的他,堪稱勞模。
滕昭說道:“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拔苗助長的行為要不得,嚴師才能出高徒,您可不能撂挑子。”
秦流西一副哥倆好的樣子勾著他的脖子,道:“咱們師門,都是差不多就榮養的,我可不想成為第一個過勞死的觀主,懂?”
二十出頭的人說榮養?
滕昭還想說點什麼。
前方,一陣喧鬧。
但見一群拿著鋤子鐮刀棍棒,衣衫襤褸,瘦弱蒼白卻全是戾氣的百姓追著兩個穿著道袍的道士大叫著妖道別跑。
秦流西和滕昭對視一眼,後者歎氣,迎了上去。
這一路遊曆教學,他們遇見針對道士的事不止是眼前這一件,之前也有,頗有種人人喊打的慘。
瞧眼前那對師徒,可不就是在演繹人人喊打?
隻是,他們是被打的那一方罷了。
秦流西慢悠悠地走了過去,看著那道髻被抓亂,道袍也有些七零八落的老道長,歎道:“成陽子道友,您也好歹是半隻腳入了築基的高道,何苦被幾個刁民弄得如此狼狽。”
成陽子見了她就跟見了救星,差點就要哭了,一個箭步衝上來,道:“小道友,你在就好了,快幫幫忙。”
秦流西扶著他,道:“莫急。”
她看向滕昭,他已經把成陽子的徒兒素明給拉了回來,並攔住了那些凶神惡煞百姓,小人參捏著拳頭在叫囂,還報上名號。
“不管是什麼道觀,都是坑騙百姓的妖邪,要不是你們這些出家人,我們何至於過這樣的苦日子,天災不斷,災禍連連。”領頭的一個麵黃肌瘦的漢子怒喝。
滕昭滿麵冷然,道:“簡直可笑,既是天災,那你該怪老天爺,該怪官員屍位素餐,怪聖人昏庸,怎地怪道士僧人?我等可是毀了你們的家園,搶了你的糧食,害了你的妻兒?”
漢子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既沒有,為何要打殺驅趕出家人?他們可是難為你了,據小道所知,如今遊走在世俗的出家人,不管是僧人還是道士抑或巫師,都在力所能及的幫助困苦的百姓。”
有人大喊道:“呸,也有騙人的神棍神婆,害得人家破人亡。”
“亂世中,什麼人沒有?像你們這樣的百姓就全是無辜的好人了嗎,同樣有人落草為寇,同樣有人惡意滿滿。不說誰,就拿你來說,小偷小摸的動作也不少,你近日還偷了他人之財。”滕昭厭惡地盯著那個眼珠子滴溜看似老實實則狡猾的人,道:“你不但好偷竊,你還犯淫,你偷人。”
秦流西咳了起來,有些尷尬地衝目瞪口呆的成陽子笑了笑:“我這徒兒,就愛說些大實話。”
成陽子扯了扯嘴角。
而被滕昭點名的那人變了臉色:“你胡說八道,他們果然是一夥的,妖道妖言惑眾,打死他們。”
“這位大嬸,丟銀子的是你吧。”滕昭看向一個拿著菜刀的大娘,意味深長地撇了她身邊的女人一眼,道:“你們家引狼入室了。”
那大娘愣了愣,騰地看向她身邊的媳婦:“是不是你?我就說我那半錢銀子都藏在茅房裏的石板下,還能不翼而飛。你這騷娘們,老娘早就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我打死你。”
因為滕昭的話而驚愕的女人嗷的一聲驚叫,抱頭亂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