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俢帶著在他的幻境裏驚恐掙紮的周世子兩人回到道觀,秦流西正幫老道長起了針,然後吩咐三元照料,自己走到桌邊開藥方。
秦流西鋪開紙筆,道:“人呢?”
“正癲著呢,不急。”
秦流西飛快寫下方子,再讓清遠去配藥,對三元道:“老道長這一傷是傷到了根底,以後得仔細養著,就在道觀修養,不必再動用靈力,也不用去給人做道場了。”
三元點頭,忍了一下又問:“那師父他的壽命……”
秦流西抿了抿嘴,道:“看他此後修行能不能再進一步,若能,便可長些,若不能,不出五年。”
三元臉一白,半晌道:“多謝觀主。”
“好生照料他。”秦流西走了出去,來到後殿,才看向封俢,示意他把人弄出來。
封俢這才把兩個麵無人色,把自己身上衣物撕成條的人放出來。
周世子一把年紀在地上打著滾兒,嗷嗷大叫著別過來,別吃我之類的話。
而那叫阿寧的小情兒,則是臉色雪白,神情呆滯,另一隻沒斷的手,手指被他自己掰斷了,軟軟地垂著,仿佛一扯,就能連著皮扯下來。
秦流西看著那血肉模糊的斷掌處,默默地看向封俢。
封俢笑嘻嘻地上前邀功:“我款待得不錯吧?”
秦流西努了一下嘴:“瘋成這樣,怎麼問話?”
“給我閉嘴!”封俢隔空甩了兩巴掌過去。
殿內安靜下來。
周世子呆了呆,意識回籠,感覺身上涼颼颼的,他低頭一看,見身上的衣物都被撕成條了,他又想起他剛才經曆過的。
他在暗無天日的血池裏被許多骷髏人給撕扯,它們扯他的衣物,咬他的肉,吸他的血,他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以為自己死定了。
如今他仍覺得鼻子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而身上趴著無數的骷髏人。
周世子神色驚恐,看到阿寧,連忙過去,抱著他尋求安慰:“阿寧。”
阿寧掙紮了一下,看到他,眼裏飛快閃過一絲厭惡,又恢複鎮定,不再掙紮,沙啞著聲說:“世子。”
兩人貪婪地汲取著彼此的暖意。
“回過神了嗎?”秦流西開口。
周世子循聲看去,視線撞進一雙冰冷的眸子,不由打了個激靈,但隨即想起自己的身份,扶著阿寧起來,怒道:“清平觀好大的膽子,竟敢戲弄本世子!”
回頭他一定要派兵來平了這個破觀!
秦流西看他們幾近衣不蔽體,實在辣眼,便扯過兩張黃紙撕了起來,就撕了個套頭,兩個無袖,然後掐了個術訣,那兩件最簡單不過的‘紙衫’落在了兩人身上。
周世子低頭一看:“!”
黃紙衫,沒有半點美觀可言,死人都不穿,卻套在了他堂堂皇親國戚的身上。
晦氣,這是奇恥大辱!
“戲弄你不至於,但本觀主不痛快,把你紮成紙紮人,也是隨手的事,要試試?”秦流西冷冷地看著他。
紙紮人!
周世子想到曾經看過的紙紮童男童女,臉色慘白,後退兩步,忍著氣道:“這就是你們清平觀的待客之道?我們誠心前來求丹,你卻如此戲弄本世子,也不怕頭頂三尺有神明?”
“在道觀行凶,打傷我觀的道長,派重兵圍困我清平觀,不許香客前來參拜,這就是你的誠心?我以為我清平觀是犯了什麼大案,做法咒死了你全家,才會被圍呢,原來是誠心求丹啊!”
周世子聽出這話裏的諷刺和詛咒威脅,道:“隻是底下的人不懂事……”
“巧了,你們被戲弄,也是他太不懂事!”秦流西指了指封俢。
封俢:嗬嗬!
我還有更不懂事的!
周世子看封俢的眼神如看鬼魅,尤其是他那笑容,讓他下意識地靠向阿寧。
阿寧眼神陰沉地看著封俢。
封俢睨著他:“你的眼不要了?”
阿寧垂下眼簾,遮住眼底的殺意。
周世子憋屈得要死,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他可是玉佛寺,金華觀觀主見了都隻會禮遇三分的周世子,可在這裏,竟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戲弄和羞辱。
秦流西反問:“你知不知得罪道長會有什麼下場?”
周世子一僵:“你敢?你就不怕本世子派兵來推平了你這道觀?”
秦流西悶聲笑了,道:“你如果有這打算,我怕你活不到回京的那日。”
她術訣一掐,打了過去。
周世子頓覺有陰氣從四周卷來,將他包圍,冰寒刺骨,剛要開口,他就把自己的舌頭重重地咬了,嗷嗚。
他驚恐地看著秦流西,她做了什麼?
秦流西惡劣地笑:“一個小教訓,你會很倒黴,喝涼水都要塞牙的倒黴!”
周世子渾身的肥肉都抖了起來:“你到底要如何,我不求了,這就走就行了吧?”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當我清平觀是沒門的雞籠,任你自出自入麼?”秦流西冷笑:“尤其是你在打傷了我觀中道長的時候,想走,沒那麼容易!”
請神容易送神難,他們招了她這尊煞神,想輕易擺脫,做夢!
“你們也斷了我的人的手。”周世子強忍著憤怒,抓起阿寧的手就揚了下,阿寧已經搭上了一隻手,該還清了吧,更不說,他們還被法術戲弄了!
“我問你,周家是怎麼知道我清平觀有回春丹的?”秦流西道。
周世子道:“秦家是你本家吧,你用一顆丹藥把你本家弟弟從鬼門關拉回來,此事不假吧?”
秦流西眸子一眯:“你從何聽說的?”
“你一個本家妹妹,嫁給趙王為趙王側妃,同床共枕的,有什麼話說不得?自然是我們的探子從趙王那邊探來,我們再遣人去西北查探,這能是什麼秘密?”周世子有些得意地說。
周家勢大,要查消息不難。
秦流西嗬的一聲:“所以是趙王把你們這些蠢貨引過來的?趙王挺厲害啊,一箭雙雕,兵不見刃的就把太子以及他的母族周家給謔謔了。想來你行事激進,也是你身邊這個小情兒攛掇的了?那麼,那個誰,你是趙王府埋在這滿腦子肥油的蠢貨身邊的棋子麼?輕易就用屎把這蠢貨的智商糊了!”
周世子:奇恥大辱,膽敢辱我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