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秦流西在,就算大將軍暈死在地,也不會出事兒,兩針下去,人就醒了,隻是躺在床上,人呆呆的,像是失了魂一樣,眼淚不住地從眼角滾落。
其實他心裏是有數的,每年他派出去的人不知多少,貼告知,設懸賞,那懸賞的金額都能以萬算,哪怕女兒被人擄走,憑著這大額賞金,那後麵的人都會把她送回來吧。
可是沒有,有人渾水摸魚隨意提著些神似的姑娘過來領賞,那都是假的,通通都不是他的瑤兒。
隨著時間越長,希望越是渺茫,心裏覺得女兒是遭了不測了,但作為一個父親,隻得這麼一根苗,一日沒見到屍體,他一日都帶著那麼一丁點微末的希望,這也是支撐他們活下去的良藥。
然而,秦流西把這個希望的假象給撕開了,露出那殘酷的血淋淋的現實。
瑤兒沒了。
大將軍宛如掉進了冰寒刺骨的冰窟窿中,通體發寒,心頭一陣絞痛,喉頭腥甜。
噗。
他仰頭,噴出一口濁血,落在青花緞麵的褥子上,暈開一朵血花。
左大人嚇了一跳。
“沒事,這鬱結之血,吐出來更好些。”秦流西十分淡定。
左大人:“……”
能不能做個有點溫度的人?
又不是大冬天,這張熱辣的嘴怎麼就能說出那樣冰寒的話來?
秦流西拿了一顆丹藥塞到大將軍的嘴裏,略一抬他的下巴,丹藥就滑入了喉嚨。
“人沒了,總得要找到她的屍體或是靈魂吧?您難道甘心她死後都尋不到自己該回的家,去該去的地方?”
大將軍一個激靈,從床上坐了起來,嘴一張,話還沒出,眼淚就先滾了下來。
左大人歎了一口氣,說道:“老鄭,你節哀順變,少觀主說得對,瑤丫頭還等著你接回家呢,可不能倒了。”
大將軍擦了一下眼淚,深吸了一口氣,道:“我知。”但想到什麼,又道:“可是金華觀那邊的道長明明說我兒的影蹤在南邊,怎麼就沒了呢?”
“去卜算的時候,您自己去的嗎?”秦流西問。
大將軍搖頭:“瑤兒失蹤,為此發愁的不止是我,還有她的未來夫婿,百齡那孩子也是一直在派人找,雖然他們還沒成親,但他是把自己當我親兒子一樣,處處幫襯,尤其找瑤兒這事,他沒有半點不耐,很是上心。”
秦流西毒了一句:“大將軍膝下隻得一女,又傷了身子,要是我當女婿,我也願意給您當兒子養老送終的,做好了,將軍府的一切就是我的了。”
大將軍黑了臉,眉頭深鎖,似是有些不太愉快,但要反駁的時候,她又開口了。
“想想您身上的毒,再看鄭小姐失蹤幾年,您要是走了,誰還會找她呢?指望情根深種的女婿麼,人走茶涼。”秦流西淡淡地道:“其實您身上的毒也容易查,您沒了,誰能得利,就是誰幹的。”
大將軍的眉心都皺成了一個川字,仔細想這話,假如女兒找不回來,他會如何?
想到未來姑爺的貼心孝順和曾經透露過的,而自己在夜深人靜偶然也想過的事,他寒毛豎起。
真的找不到,而自己要走時,他會認了欒百齡做半子,為自己擔幡摔盆。
左大人也想到這上麵去了,可欒百齡那翩翩公子,溫潤如玉的樣子,真的是那種包藏禍心的人嗎?
在二人沉思時,秦流西看著鄭瑤這八字,朱雀乘風命格,如此貴重的命,做點什麼不好?
腦中忽有什麼一閃而過。
“欒百齡的宅子在何處?”她看向二人問。
大將軍還沒說話,左大人就道:“好像是在四方井那邊的石榴胡同,對了,距離你們秦府也不遠。”
秦流西眼睛一眯:“是屋頂有個麒麟獸的那個宅子麼?”
大將軍搖頭:“並不是。”
不是嗎?
難道是她多心?
“是麒麟獸隔壁對門的,隻是一個二進的小宅子。”
隔壁麼,也趕巧了。
“是有什麼不對嗎?”左大人看秦流西的表情就有些古怪,竟有一種發毛的感覺。
秦流西想了想,拿出一張符,嚐試招魂。
大將軍心裏發怵,看向左大人,小聲問:“她這是在幹嘛?”
左大人早就見識過了,輕聲回道:“招魂。”
大將軍心頭一跳,雙眼瞪大,你怎麼一眼就看出來了,你不是素來奉行子不語怪力亂神的?
左大人扯了扯嘴角,人活得久了,什麼都能見識到,這沒假的。
秦流西沒能把鄭瑤的魂招來,這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沒招來?”左大人看現場沒有之前她招兒子的魂的景象,心中發沉。
秦流西搖頭,看著大將軍道:“鄭小姐命格奇貴,如果真的是有人看上了她的命,連人帶魂,必被禁錮。”
“混賬玩意兒!”大將軍怒不可遏,重重地一拍桌子,胸口處又傳來一陣疼痛。
他要是知道誰這麼喪心病狂,他活撕了他。
“這命格能做什麼?”左大人有些心驚地問。
“能做的多了去了,換命格,換氣運,還有……”她想到那個宅子的金吉氣運,道:“種生樁也是可以的。”
兩人都聽得臉色發白。
這些事都不用去反複琢磨,光是聽,就覺得毛骨悚然,令人發指。
“可魂招不來,那這屍體……”左大人說到這個詞,下意識看向大將軍,見他雖然哀慟,但眼神堅韌,繼續道:“那還怎麼能找回屍體?”
“找還是能找的。”而且這會還可以打直拳的找,隻要她確定一些事就可以了。
大將軍剛想問怎麼做,門外,有下仆來稟報,欒百齡過來了,就在外頭院子候著。
左大人頓時看向秦流西,她又會搞出什麼事來?
“看我做什麼,咱們去見見大將軍的東床快婿啊。”秦流西已經走到了門邊。
大將軍和左大人相視一眼,把這丫頭想看熱鬧的感覺給狠狠地壓了下去,率先走出。
出了屋子,透過院門,秦流西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門口,規規矩矩,氣質溫和的男人。
有意思,竟然是幹幹淨淨,身上沒有半點業障纏身的。
她這是翻車,斷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