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娘子站著不動,眼淚不住地往外淌,心裏是一萬個不願和悲涼。
她一回家,家裏就站著一個穿著袍子的中年管事,也不知說了什麼,婆婆和孩子她爹滿臉震驚之餘還滿臉喜色,緊接著就拽著她來接人。
在路上她才知道,原來是那人許了一千兩白銀的承諾,讓把孩子和那叫什麼玉雪肌的藥都帶回去。
一千兩白銀對於他們這樣的人家是個什麼概念,是個頂了天也達不到的數字,一路上,她婆婆在碎碎念著,有了這個銀子,小叔子可以說個會認字算賬的秀才女兒,小姑子也能有一份體麵的嫁妝說個家境優厚的婆家。
婆婆那個歡喜高興喲,仿佛一千兩已是到了手上似的。
高娘子整個人都懵了,就問了一句:“那燕兒呢?”
“燕兒就一個丫頭片子,隻要能生,以後怎麼著也能說個婆家,就是臉有些不好看又能咋的,做女人的,最重要是能生兒子,不然就是長成一朵花也是白瞎。”婆婆如是說。
這話,頗具深意。
她就長得不錯,卻是沒能為高家生出一個帶把的。
高娘子看向丈夫,後者別開眼,顯然是和婆婆一個意思。
高娘子垂了眸:“若是我不願意呢。”
婆婆順手給她甩了一巴掌,尖酸地道:“這個家哪輪得到你做主?你要不願,全子,給她一封休書,讓她滾。”
高娘子捂著臉再次看向高小全:“燕兒是你親閨女,她的臉要是毀了,這輩子也就毀了。”
高小全一言不發,以沉默表示了自己的態度。
“我要是連休書都不接,那是不是把我和燕兒給殺了?”高娘子寒了心,低喃一句。
“哪來那麼多廢話,趕緊去,要是嚇著我燕兒,我要你命。”婆婆推著她出門。
高娘子就想著秦流西那話,直到現在。
若回家,保不住這藥,甚至也保不住這命。
原來是這個意思麼。
“你還傻站著幹什麼?還不快去?”高婆子又是一個巴掌要甩過去。
可這巴掌,卻是沒落下,她的手像是被什麼東西拉住了似的,動彈不得。
高婆子愣了下,想動,卻是一點都動不了,她臉上的神色從震驚逐漸變得驚恐,怎麼回事,她怎麼動不了了?
“我,我……”高婆子差點嚇得叫出聲。
這裏,是有什麼鬼嗎?
秦流西好笑地看著司冷月,微微搖頭。
司冷月一甩,冷道:“雖說婆婆磋磨兒媳婦是最平常不過的事,可眼看著她這麼當眾打兒媳,我忍不得。”
高婆子的手忽然又得了自由,臉色變得慘白,警覺地四處張望。
葉掌櫃看向秦流西,您瞧瞧,這事給整的?
秦流西背著雙手,道:“想把孩子接走,那就接走吧,葉掌櫃,指個人帶他們去抱孩子。”
高娘子一怔,其餘人則是滿臉驚喜。
“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高婆子推了一下高娘子,看她傻愣著,氣得差點跳腳,隻能推著兒子:“你親自去抱。”
葉掌櫃看秦流西不似說笑,就對夥計點了個頭:“帶他去。”
夥計便帶著高小全把燕兒給抱了出來。
隻是,藥呢?
高小全和高婆子麵麵相覷的,又看高娘子,道:“你這怎麼當娘的,還不把藥給拿來?”又見她完全跟沒聽見似的,不禁氣不打一處來,推開她,腆著笑臉問:“那個,大夫啊,俺家孫女治臉的藥呢?”
司冷月真的氣笑了,在秦流西身邊涼涼地道:“他們從進來到現在,從沒問過一句燕兒的傷,現在人抱出來了,當爹的看女兒纏著個臉一聲不出,眼裏沒一點心疼的樣子。當祖母的,更是瞅都沒瞅一眼,更別說關心了。噢,現在倒關心起藥來了,真是可笑。”
秦流西臉上神色毫無波瀾。
這就是人性。
秦流西道:“什麼藥?”
“就治俺孫女的那個藥啊。”高婆子看向孫女,見她臉上包了一圈紗布,眉頭皺了一下又鬆開。
秦流西說道:“治她臉上傷的藥是我個人獨創秘方,並不外傳,但要是銀子到位,也能給你調好帶回去敷。”
高婆子一愣:“給銀子,多少?”
秦流西看向葉掌櫃:“告訴他們,玉雪肌現在市麵上賣多少銀子。”
葉掌櫃輕咳一聲,說道:“一瓶玉雪肌,我手指這麼大小的,最低要一萬兩白銀,還搶不到,要是到拍賣館上搶拍的話,可能還得翻番。知道九玄拍賣場不,這玉雪肌拍出過最高的價,是十一萬兩。”
當然了,那瓶的量是要大些。
可近年來玉肌花難得,某人也懶得煉製,市麵上能流通的玉雪肌極少,所以價也高。
“啥,多少?”高婆子的嘴唇都開始哆嗦。
“十一萬兩。”
高婆子腳一軟,跌坐在地。
高小全險些抱不住手中的女兒,雙腿同樣發軟。
而高娘子,則是滿臉震驚,她看塗三奶奶如此執著於那個藥,知道它肯定奇貴,卻不知道它貴成這樣。
可秦流西,卻從她手裏拿了一錢不到的銀子。
高娘子騰地看向秦流西,眼仁緊縮,嘴唇翕動著,眼中有淚花閃爍。
“你這孫女臉上的傷,不說玉雪肌這主藥,就是那珍珠粉,也是質量頂好的,就她傷口上用的那一貼藥所用的珍珠粉,算個便宜的,也得要五兩銀子。”葉掌櫃笑著說:“你們看看,這一帖藥下來,不得用上千兩以上?還得敷個幾貼才能好呢。”
“就一個賠錢貨,要上千兩銀子治傷,你搶錢呐!”高婆子話音都抖了。
葉掌櫃神色一斂,沉聲道:“大娘,你也是在青州城過日子的人吧?這滿青州府,誰不知道長生殿出了名的藥好卻貴,童叟無欺,願者買,並不強買強賣。說咱們搶錢的,你不是第一個,可嘴裏說著搶錢,卻愣是過來搶的人,也是大有人在,比如讓你們過來的貴人。”
高婆子神色一變,眼神躲閃,磕磕巴巴地道:“俺,俺不曉得你在說什麼。”
“你曉不曉得無所謂,隻是告訴你,這藥,可以調好了讓你們帶回去,看在燕兒這麼可憐的份上,一千兩一貼藥,拿銀子來取藥。”葉掌櫃淡淡地道:“沒錢的話,好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