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送別愛子離開朝堂的同時,在洛陽城內,嚴格的軍隊係統審查已經審查出了不少成果。
程昱領銜的調查組花了快兩個月的時間,動用人力一千餘人,翻閱資料無數。
工作期間,不僅把整個司隸校尉府的空地都給占滿了,甚至還征用了太學的七八間教室,還有衛軍的一個軍營。
大量數據的反複核實,反複調查,反複計算,讓不少調查組的官員和太學生累的做夢都在搞四則運算。
一開始文官政府還以為自己逃過一劫,可以做官軍隊係統裏的人被收拾,自己看戲。
結果調查組這邊調查,那邊就需要財政部和內閣審計司提供支持,幫助他們核實數據。
根據郭鵬在延德初年規定的財政核算要求,任何涉及到朝廷用錢的地方,都需要三份數據。
一份是用錢部門自己留存,一份是財政部留存,還有一份是內閣審計司留存。
一旦以後要核實或者出了問題要調查,那就把三份數據拿出來對照。
三份數據,三司會審,看看有沒有哪個部門在裏頭動手動腳篡改數據。
於是財政部和內閣審計司不得不派人前往幫忙審核,時不時地還要接受調查組的審問,看看有沒有互相勾結的可能。
軍隊在外,兵部可是在內的。
兵部尚書董昭創下了一個月內被聯合調查組“請去”協助調查四十八次的記錄,弄得他心力交瘁。
這邊剛吃上一口熱飯,就被喊過去協助調查。
這邊還沒有喝上一口熱茶,又被喊過去協助調查。
這邊正準備下班回家休息,得,又要協助調查去了。
董昭就沒睡上幾個好覺,有時候做夢都能夢見自己被程昱盤查,妻子都說他的夢話裏全是為自己辯解的內容。
沒辦法,程昱搞這個調查組又不是隻是要做賬。
調查組那是要真正的找出問題來,清掃軍隊裏的害蟲,把那些吃兵肉喝兵血的混賬東西給揪出來。
郭某人自己的政治目的是其次,主要目的就是搞反腐工作,就是要把這些年積存的軍隊內部的貪腐問題給清掃一遍。
軍隊是魏帝國中央集權君主專製製度的基石、依仗,隻要軍隊還在,皇帝就如同掌握了核武器一樣。
皇帝實權在握,或大或小,總歸有掀桌子的能力,辦事不必太束手束腳,文官政府也不敢放肆侵權。
要是軍隊出了問題,被腐蝕了,戰鬥力和組織度大大下降了,皇權也會相對應的衰落。
若是某一天皇帝和軍隊之間的關係被割裂了,皇帝不能直接接觸軍隊掌握軍隊,不能直接號令軍隊了,那麼就預示著皇權的衰落。
軍中貪腐問題是皇權衰落的催化劑,也是郭某人絕對不能接受的事情。
任何試圖在軍隊裏搞來搞去,試圖用軍隊采購來發大財的,想著吃兵肉喝兵血的,那就休怪郭某人無情。
大運河工程正好缺人呢!
太上皇和太上皇後的喪事剛辦完沒多久,照理來說這個時候適不適合做這樣的事情的。
但是郭鵬偏不。
他偏要在人們意想不到的地方展現自己的雄才偉略。
程昱的調查首先就把衛軍裏為數不多的貪腐問題給解決掉了,衛軍一共被處理掉了七個軍需官,也就那麼七個能在趙雲眼皮子底下搞極限挑戰的“能人”。
他們自己被殺,全家被貶為苦力,發配益州,前往修繕蜀道,基本上去了就回不來了。
衛軍後勤係統為之一清,趙雲長期以來倡導的運轉模式被貫徹落實,變得幹幹淨淨一塵不染,成為魏帝國最幹淨最純粹的一支軍隊。
中央軍的問題解決了,其他各方麵軍隊的問題也好解決。
於禁統領的東北兵團部分,長期執行犁庭掃穴政策,需要大量的軍械、生活物資,資金流水量非常大,而且天高皇帝遠,各種意義上都是滋生腐敗的溫床。
程昱調查東北兵團的物資和資金往來的時候,發現了不少問題,有相當一部分資金撥付和物資撥付對不上賬,一看就是有人做了假賬試圖從中牟利。
程昱立刻審問財政部和內閣審計司的官員,沒有所得,又審問兵部負責官員,他哭著說自己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手頭所有證據指向東北兵團內部人員,思來想去,程昱上表郭鵬,請求派出工作組前往東北兵團公幹,必要時,還要問責主帥於禁。
郭鵬允許了,授權給程昱,讓程昱選派精幹能手組成調查組前往東北兵團公幹,就地審查,就地審訊,務必要把事情查得一清二楚。
領頭者可以持皇帝符節審問主帥於禁,於禁必須要配合,否則罪同謀逆。
其後,東南兵團和西南兵團這兩個兵團都發生類似的事情,證明了郭鵬的判斷是正確的。
長久不對後勤係統出手調查,以至於某些人覺得自己真的是天高皇帝遠,按耐不住自己的爪子,所以就把爪子伸到了軍隊後勤之中。
這一回,要把這些爪子全部站斬斷,讓那些試圖做後來者的混蛋們看看清楚,到底他們是不是真的天高皇帝遠!
郭鵬一聲令下,除了東北兵團之外,西南和東南兩個主力兵團也被派出了調查組。
他們攜帶著調查出來的問題和皇帝的令牌,趕赴軍隊駐地調查問題,審訊相關人員。
全過程中,地方官員和軍隊不得介入,一旦查出問題,軍隊和地方官員若牽扯其中,也要一並調查。
軍隊裏各級主官都有義務接受盤查和審問,不準抗拒,如有抗拒,罪同謀逆,當斬。
他要把軍隊裏的人在這段時間裏可能生成的地方關係脈絡一口氣全部斬斷,切斷利益鏈條,避免軍隊在本身的駐地出現尾大不掉的情況。
而且就目前來看,軍需官係統的輪換製度也必須要加強運行了,這些牽扯到利益的事情,能比郭鵬所預料的更快的結成利益同盟,對軍隊物資造成損壞。
這些相關的管理人員必須全部納入輪換係統之中,隔一段時間就要進行大輪換,避免他們在地方紮根。
程昱組織的調查組四麵出擊,全方位前往各軍隊打擊腐敗犯罪。
這個消息傳開之後,軍隊本身倒還好,軍需官係統和地方倉儲係統則是惶惶不可終日。
延德十二年五月初,郭鵬就收到報告。
報告說延德十二年四月一個月,各地就報告了十八起倉庫失火和三十九起倉儲官員棄官潛逃的消息。
這令郭鵬十分惱火。
他這邊剛剛開始動作,那邊就開始了竄逃,典型的做賊心虛,要搞事情,這是在挑戰他作為皇帝的統治力,這是對他赤裸裸的挑釁。
他下令,地方主官限時抓住潛逃罪臣,抓不到,同罪論處!
嚇壞了地方主官,他們紛紛不要要命的連夜追查,地方官府被弄得雞飛狗跳,人人自危,根本沒有心思幹別的事情,全在努力追捕罪臣。
郭鵬如此嚴厲的要求是有所依仗的。
由於魏帝國執行嚴密的戶籍製度和路引製度,限製了人口無序流動,任何人口流動都要在官方勢力的介入下進行,所以潛逃官員的潛逃之路並不好走。
郭鵬大大加強了基層政權的強度和統治力,所有人口聚居區和公路全部置於魏帝國的統治之下,而不是無序散裝。
帝國的觸角前所未有的深入民間,深入村莊這個最基礎的人口行政單位,人口統計非常及時。
換言之,這群家夥想要潛逃,那是在劫難逃。
現在這個時代,已經不是前漢那種得罪權貴就逃到江南或者嶺南避難的時代了。
蔡邕當時得罪了皇帝身邊的大宦官,幾乎被殺死,在洛陽待不下去,也不敢在三河地區周邊晃悠,長江以北都不安全,那他就在羊氏的幫助下過了長江逃到了江東去。
在江東生活十年,他活的好好地,也沒誰來找他麻煩。
東漢帝國的統治力不強,遠離洛陽的地方,帝國的統治力輻射不到的地方,隻要有地頭蛇幫助,想要藏匿一個罪犯,哪怕是個得罪皇帝的家夥,那難度也不大。
洛陽的強龍想來江東找蔡邕的麻煩,也要問問江東的地頭蛇們答不答應。
他們要是不答應,強龍說話還就真的不好使,沒辦法。
地頭蛇們有太多的辦法可以陽奉陰違搪塞皇帝了。
所以當年在洛陽的時候郭鵬就明白,東漢帝國的統治力,過了長江和沒過長江,那就是兩碼事。
於是蔡邕可以安然在江東避禍十年,一直到靈帝喪生,十常侍覆滅,他也沒有出事,想讓他出事的人倒是一個不拉的全部出事了。
但是魏帝國就不一樣了。
你要潛逃,首先你要能找到地頭蛇幫你。
這種事情在延德九年之前還好說,可是延德九年的大叛亂之後,地頭蛇都快給皇帝殺光了,你去哪裏找?
僥幸找到幸存的地頭蛇,人家也未必願意幫你。
時代變了,他們的日子現在可是越來越不好過了。
手機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