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考試報名,無需舉薦。
無需地方、中央官員的舉薦,就可以報名,參加考試,經過水平極高的考試和相對慘烈的黜落製度,擇優選擇適合做官的官員。
考試由禮部負責,禮部尚書許靖擔任主考官,籌備明年,也就是延德八年的第一場科舉考試。
一應規矩采用當年業城舉辦的論才大典的舊製,科舉考試的開始時間定在每年的三月初一,也就是春暖花開之時。
從現在就可以開始籌備了。
一切塵埃落定,皇帝以絕對的權力和威望強行通過了廢察舉立科舉的命令。
這一次,皇帝沒有和任何人做任何妥協,任何要求都被皇帝嚴格要求通過,並且頒布全國,通行實施。
大朝輝就此散會,莫名激動的黎庶官員群體和氛圍極其壓抑的士人官僚群體還有夾在中間的寒門官員群體各自離開。
他們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思考和準備。
核心決策層被留了下來。
包括各大官署首腦及其副手,還有九部尚書們,以及不屬於其中的孔羨,還有賈逵。
這些人組成了魏帝國的核心決策層,經驗豐富的決策大腦,都是人中翹楚。
麵對他們的情緒,郭鵬進行了安撫。
“這一次通過科舉考試的決議,你們的出力是至關重要的,你們為我穩住朝局,穩住政府,有功,是功臣,你們可以自選二子,蔭封入仕就職,無需參加科舉考試。”
決策圈的人精們互相看了看,齊齊鬆了一口氣。
皇帝到底是給他們這些高官留了一條口子,讓他們可以放心的享受特權的安排,從而和那些倒黴蛋們劃開界限。
經曆了皇帝陛下疾風驟雨一般的打擊,他們可不願意再次接受皇帝陛下的鐵拳了。
所以心裏有再多不滿,他們也要忍著,也要壓抑住自己的情緒,不能讓情緒失控。
不過眼下,皇帝陛下似乎打算盡管是在科舉體製之下,也會給他們留一條路,方便他們更好更平坦的行走。
經曆鐵拳之後,這顆棗子是那麼的香甜,那麼的誘人,那麼的美好。
對於郭某人而言,讓出這一點點的利益也是無所謂的。
因為一旦科舉形成了規模,成為了和舉孝廉一樣的官員入仕“正途”以後,官員之間的鄙視鏈自然會形成。
隻有走科考道路的才是最優秀的官員,才是可以承擔大任的官員,走蔭封道路的都是沒卵用的官員。
官場上會自發形成一些潛規則之類的規矩。
比如明朝庶吉士的存在,隻有一甲前三名和其餘少數大選之年的幸運兒可以成為庶吉士。
而將來若要進入內閣成為閣老,就非要是庶吉士出身不可,否則就不能進入內閣。
庶吉士自然都是曆年來科考成績最好的前三甲或者二甲中的頂尖佼佼者,自然而然的就形成了一種【學曆至上】的論調。
必須要考試考得好,才能走到人臣巔峰。
因此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這樣的社會共識才能形成並且一直持續。
在這樣的大環境下,你們這些士人年代的餘孽們難道還能掀起什麼風浪嗎?
隻要郭某人稍加引導,多重用曆年科舉考試一甲前三名和二甲前十名,很快,科舉至上和學曆至上的氛圍就能形成,士族的榮耀和血統論很快就會被拋棄到塵埃裏。
官員之間的科考成績鄙視鏈都能鄙視死你。
縣官不如現管啊!
大科考時代,就算你爹是內閣首輔,位極人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自己要是沒有功名,不是庶吉士,那一樣別想進入內閣,別想得到正規出身的科考官員們的承認和接受,別想掌握最高權柄。
你會被一直鄙視。
這就是科舉相對於察舉而言最好的地方啊。
就算它僵化,就算它搞裙帶關係,就算它各種不合理,可是,它的公平性是察舉遠遠不能相比較的。
血脈可以遺傳,考試成績又不能遺傳。
郭某人要把科舉製度經營起來,保護它,嗬護它,讓它盡快地成長,並且在全社會推廣起讀書改變命閱浪潮。
把讀書、考試和做官綁定起來,形成一條龍鎖鏈,讓底層黎庶也能通過考試進入官場,從而改變自己的命運。
大規模的推廣這樣的思潮,以徹底改變察舉時代的風氣,將士族賴以發展的土壤一掃而空。
所以眼下,唯一欠缺的,就是已然成熟的印刷術的“問世”了。
不過在印刷術問世之前,郭某人還需要這些在中央的已經被籠絡和控製住的頂級精英們為他出點力,好收拾那些地方上蠢蠢欲動的人們。
所以緩緩,暫且不拿出印刷術的成果,讓這些精英們稍微放心。
讓他們意識到沒有印刷術,光靠手抄,文化傳播的速度還是太慢,庶人難以依靠數量上的優勢碾壓士人存在。
所以到時候,就算朝廷推行了科舉,士人還是占據絕對優勢。
這樣的局麵一時半會兒是改不聊。
穩一陣子,別讓他們過於緊張,先讓他們自己也接受並且習慣科舉考試的存在。
隻要士人還能繼續掌握權柄,未來郭某人死了之後,士人們想做些什麼,還是很簡單的。
依靠這樣的心裏優勢,這幫人還能繼續用,還能繼續發光發熱,直到科舉製度能培養出第一批真正來自底層的人才出來。
之後,郭某人開始應對遲來的地方反彈。
地方郡守級別人物裏,出現了一些明確反對科舉製度的聲音。
他們無一例外都認為科舉製度不能取代察舉製度,否則會動搖民心。
屁的民心。
對此,郭某人從一些優秀的縣令和優秀的內閣官員之中選拔出了一批他們的替代者。
無一例外都是寒門子弟和黎庶子弟。
第一位擔任兩千石郡守職位的黎庶子弟也誕生了。
他叫做王超,豫州人,之前擔任了雍州京兆尹藍田縣的縣令。
很快,洛陽周邊河東郡、河南尹、弘農郡三地的郡守首先被郭鵬下令撤職。
於是王超被郭鵬走吏部直接任命為弘農郡太守,成為有史以來第一位出身泥腿子的兩千石郡守。
對此,朝中基本沒有議論之聲。
怕了。
接著,兗州的潁川郡,荊州的南陽郡和南郡,徐州的廣陵郡,青州的東海郡等十多個郡的郡守被郭某人直接撤換。
更換為少量士人子弟,和大量的寒門、黎庶子弟。
這一波撤換換上了五個出身黎庶家庭的黎庶子弟,他們的平均年齡已經超過了四十歲——
沒辦法,起步晚,都是跟著郭某饒發跡而走的,還在村鄉來來回回七八年,在太學還待了兩三年,一直等到郭某認為他們打開上升渠道。
他們能在這個年齡階段成為兩千石的太守,已然創造了曆史。
不過有了之前黎庶官員大舉進入中央朝廷各部門任職的前例,就算他們擔任兩千石,也沒有誰能個不是了。
能在心裏表達反對和抗議已經是經過嚴酷鎮壓的士人們最大的勇氣體現。
郡級下轄縣一級別的政府裏絕大部分都是寒門官員和黎庶官員,郡太守除了行政權之外並不掌握其他權力。
所以郡一級別的人事變動完全沒有動搖到魏帝國的行政根本,很順利的就被撤換掉了,沒有掀起什麼波瀾。
他們當然也不要想學著東漢末年的那些前輩們一樣動不動起兵勤王。
州一級別的封疆大吏們的反應才是郭某人相對重視的。
而州一級別的官員裏,郭某人自然也是有基本盤的。
比如兗州刺史郭瑞,漠州刺史夏侯惇,益州刺史滿寵,青州刺史糜竺,冀州刺史韓浩等等,這些都是絕對不會坐歪屁股的。
所以他們也在第一時間上表表示支持科舉製度取代察舉製度。
然後就是郭氏故吏的那群士人刺史,郭某人親自提拔的涼州刺史毛玠,雍州刺史陳宮,平州刺史魯肅,揚州刺史顧雍等等。
他們雖然是郭氏故吏,但也有士饒身份,若反對這樣的提議,郭某人並不會覺得奇怪。
隻會認為他們的政治覺悟不夠高,不能繼續擔當重任。
他們似乎都明白了皇帝的內心,所以並未讓郭某人覺得失望,在那批郡守大舉反對科舉製度運行的時候,選擇了支持。
對他們這群高官來,擔心失去現在的既得利益才是最主要的心理,其他的想法都要位居其後。
好不容易在郭魏政權中爭取到了那麼高的地位,得到權力,卻要因為和皇帝唱反調而失去,未免有些不值得。
話雖如此,失去士饒身份優勢也是一大顧慮。
所以他們最終還是選擇了支持皇帝——畢竟權力和地位才是最重要的,沒有權力和地位,隻有士人身份,也未必算什麼好處。
當然更關鍵的在於,他們的權力也不完整,比起洛陽的那群士人們可以用罷工罷學來威脅皇帝,他們能做到的事情更少。
他們和那群猶豫不決的郡守們一樣,應該為自己的猶豫不決和最終表態支持感到慶幸。
因為很快,郭某人出動洛陽禁軍將五千多鬧事士人一網打盡的消息傳遍了下。
嚇壞了不少人。
五千多士人啊!
皇帝居然真的……
五千血火之中磨練出來的皇帝直屬黑甲禁軍直接出動,衛軍直接封鎖整個洛陽的全部城門、坊門和街道。
據那一日黑甲禁軍追著那些士人滿洛陽城跑,追上就打,往死裏打,據這一波打死了不少士人。
不論是官員還是太學生。
郭某人三次最後通牒之後依舊進行抗議的五千士人被郭某人一網打盡。
連帶他們的家人和族人一起,最後遭到牽連的人數超過三萬,接近四萬,全數被郭某人打成罪犯。
不是被發配邊疆,就是送到工地上幹苦力,亦或是被殺。
他們失去了士人身份,失去了原來的戶籍,自己不得做官還要牽連家人族人,僥幸不需要被發配邊疆的族人也受到牽連,自己不得做官,隻能看下一代是否爭氣。
郭某人徹底撕毀了和士人們的政治契約。
他從地方上挑選招募了兩千多黎庶官員大舉進駐洛陽,填補洛陽城的那些士子們的職位缺口,並且不曾引發洛陽乃至整個魏國的政治暴動。
直到此時此刻,很多人才如夢初醒。
他們和那些洛陽城裏的士人們一起意識到了皇帝陛下不僅僅是一位皇帝,還是一位戰火裏廝殺磨練出來的戰士。
他擁有極其強悍的力量,是一位一不二的獨裁者。
很多事情是他不想,並非他不能。
比如用武力對士饒鬧事進行鎮壓,這就是他原本不想,卻並非不能的事情。
士人們觸犯了他的底線,動搖了他的權威和地位,他覺得自己受到了挑戰和危險,就要用空前殘暴酷烈的手段,甚至不惜大舉迫害三萬多人,以此告誡下人——
別試圖窺探我的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