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二十一 崔琰有些焦躁

一場加征商稅與否的爭論,到現在為止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卻越來越朝著某種不可預知的方向前進了。

這不是郭某饒初衷,但是既然出現了這樣的趨勢,郭某人也不介意稍微動動手,做個幕後推手,把鬥爭範圍擴大化。

立國兩年多來,一直都忙於戰爭,忙於治理地方,對於吏治,對於這些中央的魑魅魍魎們不甚關注,也沒有足夠的精力關注。

這些事情其實已經被臨淄營調查出來了很多,閻柔也曾彙報過,但是郭某人沒時間處理,隻好押後。

現在有時間了,一看。

嘿!有意思!

竟然讓他們不聲不響的一番操作搞的有聲有色,還把手伸到了吏部裏麵,在中央玩起了他們最擅長的花樣。

郭某人本來隻是想從士人豪強的口袋裏掏點錢出來花花,可沒想到,居然有如此之大的收獲。

本來隻是想讓他們互相撕逼互相敵對然後撕破臉皮,奠定朝堂政治鬥爭的基礎,可沒想到還得到了這樣一份大禮。

自己這邊有問題,別人那邊也有問題,兩邊都有問題,隻是一方膽子比較,稍微守點規矩,一邊膽子大,不怎麼守規矩。

看起來,這場行動要想結束,就不簡簡單單是收個過路費就能解決的了。

還可以拿到更多,拿的更爽。

真的可以咬一塊肉下來好好地咀嚼咀嚼,嚐一嚐這幫腦滿腸肥的家夥們到底是個什麼滋味兒了。

你們搜刮民脂民膏,那我就來搜刮你們的脂肪和膏油,去建設更多的鄉村,修築更多的道路,這才叫完美的動態平衡,完美的循環。

這就是皇帝的責任。

程昱得到了郭某饒指示之後,臉色漆黑的回到了尚書台,回到了吏部官衙,看著滿堂官員,狠狠的發了一通火。

然後下令有問題的限期前來自首,要是不來自首,如果被他查出來私下裏搞操作,那就不是丟掉官位那麼簡單的事情了。

總有人要為此付出代價!

吏部的風聲頓時變得緊了起來。

吏部陷入內部整頓之後,整個尚書台的環境也變得相當險惡起來。

禦史台、司隸校尉和刑部三個方麵忽然發現問題已經不僅僅局限於幾個捕風捉影的謠言和沒有根據的誣告了,不知不覺間,問題擴大了。

已經從經濟糾紛上升到政治鬥爭的層麵了。

少數聰明人已經意識到了,到了這個地步,誰對誰錯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皇帝已經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這下好了。

他們甚至不知道相關問題的審訊到底要不要繼續展開了。

禦史台尚書台和內閣都已經牽扯其中,有不少問題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加征商稅與否的問題了。

這是政治問題,涉及到政治權力角逐,已經不是經濟問題了。

現在滿朝堂最安全的地方隻有一個不參與政務的參謀台,其餘三個核心機構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羨慕過這個超然事外的參謀台過。

以往他們都認為參謀台沒什麼地位,隻有在皇帝需要用兵的時候才會啟用參謀台,其他時候參謀台就是個擺設,所以戲稱參謀台為“觀景台”。

結果崔渠案發,觀景台反而是最安全的,他們的職權隻在行軍征戰,沒有人牽連到這件事情之中,也沒有誰遭到誣告。

經濟糾紛的事情使得擁有審計權的內閣牽扯其中無法脫身。

官員貪腐、互相構陷的問題使得禦史台深陷其中無法脫身。

而處在鬥爭漩渦之中的尚書台更是成為了眾矢之的。

現在情況似乎已經比較明朗了。

不管這件事情崔琰知不知道,崔渠這個遊走其中攪動風雲帶起曆史潮流的人物都是他家的族人,崔琰難辭其咎。

或者很多家族都在朝中有這樣的人物,但是偏偏崔渠做得比較過分,被人揭發檢舉出來,一下子暴露在聚光燈下,把這一醜陋的暗中操作放在了皇帝眼皮子底下讓皇帝看到了。

聰明人在這個時候已經感覺到了深深的恐懼。

他們想起了那個對荀彧和臧洪下手毫不手軟的可怕帝王已經差不多兩年沒有大規模問責官員了,兩年多的寬鬆生活,似乎讓他們放鬆了警惕和戒備。

可是那位帝王從來沒有改變過自己。

這一次,難道又要有人付出性命的代價,又要有什麼大人物人頭落地了嗎?

難道又要有人付出性命作為代價,換取大家的平安過關嗎?

禮部官署之內,崔琰麵色慘白,麵對幾名曾經的門生和故吏擔憂的眼神,崔琰一句話都不出來。

“崔公,眼下的情況,您要給咱們拿個主意啊。”

“是啊崔公,這樣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崔公,這種事情會牽連很多人嗎?”

看著自己的左膀右臂們惶恐不安的模樣,崔琰自己其實也挺慌張的。

老實講,這件事情他是不清楚的。

因為崔渠是家中優秀的後生,他隻是想稍微提拔一下,擴充崔氏在朝中的勢力和話語權,搶占東漢頂級士族豪門被郭鵬打壓之後留下的真空地位,把清河崔氏往上推。

沒有一個家族不渴望走到四世三公甚至五世三公的地位的,老牌豪門倒下了,他們這些新興勢力不就有機會了嗎?

可誰曾想區區一個崔渠居然膽子大到這個份上,私下裏結黨營私,把手往不該伸的地方伸,得罪了何止一個人?

更要命的是,這家夥還是打著自己的旗號!

坐在這個位置上,崔琰是心翼翼的。

他本身也是降臣的身份,袁紹戰敗之後投靠了郭鵬,本身的地位和名氣都比田豐要稍微大一些,但是沒有混的像田豐那麼好,族裏還有女人被郭鵬納為妾侍。

不過他好歹也是名門之後,得一個禮部尚書的職位,他不覺得有什麼過分。

職位上,他也是盡心竭力的為魏帝國打造一套正規且繁瑣的禮儀製度,充當各種大型活動的總負責人,還要專門負責公府複試,整忙得頭暈眼花就恨沒有分身術。

誰曾想到頭來居然會遇到這種事情。

但是也不能他自己是絕對無辜的,因為這個規則他是明白的。

士人們通過壟斷知識而壟斷了重要的官職,打壓豪強,欺淩黎庶,和皇帝共下,這個官位自然也是他們來分配的。

在東漢中後期,從中央到地方,很多官職都是靠著出身和名望就可以確定了,根本不需要皇帝親自任命。

皇帝大多數都是幼兒,水平很低,素質也不高,隻是走個過場,士人們自己劃分一下勢力範圍,你選擇我我選擇你,就搞定了。

可是到了魏帝國就不一樣了。

郭皇帝設立了吏部專門管理全國範圍內的官員升遷和任命,州郡縣鄉村五個級別的地方官吏和中央官吏都要通過吏部的正式任命,帶著吏部的任命文書才能去上任。

察舉製和孝廉製度雖然還在運行,但是皇帝的意見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崔琰主持的公府複試的難度變得很大,很多士人子弟想要通過公府複試到皇帝身邊做郎官然後進入政府已經不那麼容易了。

其實這也不算什麼,東漢中前期,皇帝們就是這樣做的,和郭鵬沒有區別。

舉孝廉茂才本身就是如此。

孝廉茂才什麼的也是有真才實學的,往往先在地方上有了曆練,進入朝廷就能辦事,這樣才能得到推薦。

否則孝廉到皇帝身邊做郎官的時候就會露餡。

茂才直接去官府裏辦事的時候也會露餡。

劉秀雖然不能恢複西漢,但是一樣可以掌握對官員選拔的最終解釋權。

奈何這一體係對皇帝的要求很高,皇帝要是掌握不了權力,水平變低,自然不能掌控選拔官員的權力,也不能繼續遴選高素質人才了。

東漢中後期一係列的皇帝兒皇帝們能掌握個屁的最終解釋權。

選官的解釋權自然落在了其他人手裏,他們不再需要壓著後代們拚命的學習文武藝,然後才出現了“舉秀才,不知書,舉孝廉,父別居”的情況。

現在郭鵬所作的無非是把選官模式拉回到了東漢前期。

把後來那幫家夥們折騰出來的二重君主製的特權給限製了。

培育門生倒是一如既往,但是培育故吏的難度驟增,皇帝通過吏部任命的帝國官員倒是越來越多,感覺大家的勢力都不太好擴張了。

但是根據他們的實踐來看,皇帝還是給他們開了口子,有優待。

士人出身的官員起步高,高官多,豪強出身的官員起步低,高官少。

對於士人們的某些動作,皇帝就當做沒看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一點從程昱的某些做法之中就能看出。

這在他們看來也是一種利好。

所以似乎這就讓某些人產生了不該有的想法。

他們似乎覺得皇帝不會對他們進一步的行為進行阻擋,隻要這樣慢慢地蹭啊蹭啊蹭啊的,就能蹭進去,從事實上把魏帝國拉到東漢中後期,再次成為大家的樂園。

他們一開始還是比較謹慎的,心翼翼的搞,然後發現皇帝沒反應,睜一眼閉一隻眼。

於是就開始在作死的邊緣反複橫跳,之後發現皇帝還是沒反應,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於是他們就一口氣跳到了作死的圈子裏開始扭秧歌跳鬼步舞,放心大膽的搞,搞成了公開的秘密,似乎隻有皇帝不知道的樣子。

一朝事發,人人自危,可皇帝沒有首先發難,偏偏是率先讓吏部進行了大整頓。

看似皇帝隻是在收拾吏部,收拾程昱,但是有些人已經嗅到了一些不妙的味道。

崔琰就是其中之一。

公府複試歸禮部負責,這是禮部的重要職權之一。

禮部選出來的優秀人選才會交給吏部去安排職位,也是因為掌握了這個職權,使得有人認為禮部在某種意義上可以和吏部分庭抗禮。

甚至有人因疵出了郭鵬看好崔琰,有讓崔琰做下一任尚書令想法的結論。

崔琰自己不敢這樣想,但是他也有些期待,可是這樣的期待隨著此次東窗事發,讓他覺得這樣的期待反而對他不妙。

思來想去,崔琰決定立刻上表為自己申辯,爭取解釋一下自己的無辜和無奈,看看能否降低一下自己受到的影響。

自己一個人身後還有一些門生故吏,自己倒下了,這些人也討不到好處,清河崔氏的勢力剛剛要起來,就要麵臨這樣的打擊?

崔琰頓時急切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