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荀彧和臧洪後麵一齊下跪反對郭鵬封王的二十六人被一起抓走了。
無論在最後時刻是否認罪,是否想要認錯,是否慫了想要反悔,他們都沒有得到原諒。
荀攸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郭某人不會允許再一次的背叛。
朝堂上頓時減員五分之一。
一直愣著不曾跟從荀彧腳步的鮑信因為沒反應過來而十分幸閱躲過一劫,此時還是傻愣愣的站著。
於是荀攸看了看傻傻的鮑信,想了想,於是臉色不善的走上前。
他看著鮑信。
“鮑少府還對魏公封王有異議嗎?如果有,現在可以出來,攸願意和鮑少府好好的議論議論。”
鮑信的嘴唇動了動,忽然打了一個激靈,看著站在麵前滿臉陰霾的荀攸,連忙後退了好幾步,滿臉驚恐,連連搖頭。
似乎荀攸就是個奪命大魔頭一樣。
“不!不!我沒有!我沒有!魏公……不……魏王!魏王殿下功勞之大,下無出其右,合當封王……合當封王!!”
鮑信忽然麵朝皇帝跪下,大聲喊道:“臣鮑信,請陛下念及魏公再造漢室之功,不以白馬之盟為阻礙,封魏公為王!為魏王!”
鮑信跪伏於地,滿頭冷汗,臉色慘白,身子忍不住的發抖。
有眼力價的朝官們立刻恍然大悟,立刻緊隨其後,齊齊跪伏在地。
“請陛下封魏公為王!”
站在後頭率領魏軍十足虎視眈眈的曹純頓時有些奇怪。
這幫家夥難道事先練過?
怎麼起這種話來整齊劃一,一點都沒有不和諧?
荀攸則沒有感到奇怪。
他轉過身子,背對皇帝,麵對群臣。
“諸位的意思,陛下都清楚了,這件事情本身就是陛下所,陛下自然是認同的,諸君一起認同此事,是國家之福,甚好,甚好。”
荀攸的臉上流露出了些許難看的笑容。
而後荀攸轉過身子,麵對皇帝,高聲喝道:“陛下聖明。”
荀攸身後的一票朝臣一起跟著高聲喝道:“陛下聖明。”
聖明的聲音在整個朝堂上回蕩著。
但是皇帝怎麼想,想破了腦袋,都想不通自己和聖明這兩個字有什麼關係。
我真的聖明?
明明我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怎麼就聖明了?
但是沒關係,隻要大家認為他聖明,他就是聖明的。
郭某人已經決定了。
在這場風波之後,雒陽朝廷和郭鵬開始了心照不宣的配合,開始了三辭三讓的過程。
與雒陽朝廷這邊一樣,郭鵬那邊也利用三辭三讓對藏在魏官群體內部的敵人發起了最後的進攻,效果斐然。
而郭鵬那邊利用反腐行動對政敵進行打擊報複的同時,也得知了荀攸在雒陽拿下了荀彧和臧洪,還把鮑信給嚇病聊消息。
荀彧和臧洪以及二十六名官員被抓了起來,關進了死牢,等待著處置,鮑信的運氣還不錯,但是被嚇病了。
自打那一之後,鮑信就沒有出現在朝堂之上,他是真的被嚇病了。
蔡邕的運氣更不錯。
原本可以想象,蔡邕也是一個反對的大熱門,結果因為蔡邕在這場大朝會進行之前兩剛好病倒了,躺在病床上,沒能參與這件事情的任何一個環節和後續的一牽
荀彧和臧洪在朝堂上的言行舉止被荀攸和臨淄營的密探一起告知了郭鵬,郭鵬拿著兩份報告做了比對,發現荀攸沒有謊,沒有誇大言辭,一切都是真的,所以他很滿意。
荀攸已經獻上了投名狀,他背後的荀氏認慫了,已經完全拋棄了固有的立場,拚命的往郭某人這邊擠來擠去,蹭來蹭去,不想被丟下。
如此這般的姿態,讓郭某人十分愉悅。
荀氏認慫了,那麼接下來,就是陳氏了。
思考了一番,郭鵬把陳紀叫來了。
對於這位從青州刺史時代就與郭鵬一起行動的老臣,郭鵬還是很尊重的。
陳紀的年齡比蔡邕還要大,是當之無愧的國老,所以郭鵬對陳紀一直都很客氣,很優容。
話雖如此,郭某人一直以來都對潁川籍士人不怎麼感冒,盡管他自己的祖籍也是潁川。
早期跟隨的他的非郭氏本家潁川人不過一人,棗祗,可他不是潁川大家族出身,也就是個士族之家。
直到風雲際會之下,他做了青州刺史,父親郭單府中有幾名被征辟的潁川士人順勢跟從了他,如杜襲和辛評,兩人也並非一流士族出身。
旋即郭鵬成為青州牧,而當時陳紀正好在做平原相,兩人有了上下級關係,郭鵬這才算是和潁川大族有了聯係。
不過陳紀年齡大威望高,是海內名士,郭鵬是當之無愧的字輩,雖然名義上是陳紀的領導,但實際上二十多歲的郭鵬又怎麼會真的對五六十歲的陳紀以領導的身份自居呢?
更遑論下命令。
不鹹不淡,相互客氣一點,遇事打個商量,老前輩幫幫忙,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直到郭鵬參加討董聯軍打出名望,荀彧舉家來投,這才算是拉開了潁川士人投靠郭鵬的序幕。
也隻是序幕而已。
此後,一直到郭鵬拿下兗州成為二州之主,才有荀彧的本家荀衍荀悅,陽翟人趙儼等投靠郭鵬,而在此之前,青州的士人和兗州的士人已經大批量投靠郭鵬,郭氏本家已經舉家投靠。
潁川士人落下了下風。
偏偏潁川人這個時候還有不少在漢中央苦苦掙紮,如鍾氏和陳氏,還有一部分在袁紹那邊,勢力分散。
結果在郭鵬平定河北的過程之中,冀州士人大規模加入郭鵬集團,和潁川人搶占地位,郭鵬又重用田豐為首的冀州士人,納田氏女為妾,冀州士人也壓了潁川士人一頭。
到郭鵬集團羽翼大成消滅袁術的時候,潁川士人們才意識到郭鵬的勢力不可阻擋,想要大量進入投靠,卻為時已晚。
因為隨後就發生了郭鵬進位魏公、荀彧反對之後失寵的事情。
荀彧的政治錯誤對潁川士人來是一個極其巨大的打擊。
作為除了陳紀之外在郭鵬麾下站穩腳跟的唯一一個潁川大族出身的人,荀彧舉薦了不少潁川人進入郭魏集團,是不少潁川才俊的舉主。
但是荀彧自己卻犯了政治錯誤,站錯了隊,和郭鵬對著幹。
於是他不僅把自己賠進去了,還搭上了一批潁川後起之秀的前途。
隻要不是造反謀逆,門生故吏是需要跟隨舉主共同進湍,這是政治規則,所以不管願意還是不願意,不管敢不敢,那一批潁川才俊都跟著荀彧一起跳下了火坑,被郭某人一網打盡。
不得已之下,荀氏隻能召回了荀攸,讓荀攸出仕郭鵬,為他賣命,為他盡職盡責勤勤懇懇的辦事,以求得到郭鵬的諒解,重新樹立荀氏的權勢。
荀攸做得不錯,的確得到了重用,漸漸為潁川士人挽回了一些信任。
在立新帝的風波之中,荀攸和陳紀把持住了自己,帶領剩下的潁川士人有驚無險的度過了風波。
但是,隨後荀攸就被任命了一個特殊的職位。
雒陽,漢中央的尚書令。
這個職位很有些意思。它重要吧,它的確很重要。
這個職位是東漢中央朝廷的三獨坐之中最重要的一個,位分雖然不高,但是權重,這個職位的存在在東漢一朝相當於是宰相了。
他不重要吧,那也要看在什麼皇帝的手下,在有權力的皇帝手下自然是權重,在沒什麼權力的皇帝手下……
那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但是聰明人一眼就看出郭鵬的這個安排不一般。
因為郭鵬把幾乎所有擁漢派都給放在了雒陽中央,其中就包括著名的政治犯荀彧,而荀攸卻在這個時候被調任尚書令,出任雒陽中央主管官員,協助棗祗營建雒陽新城。
荀攸主管,荀彧身處其中,還有一大票擁漢派……
猜猜,這是什麼意思?
你們荀氏,包括和荀氏相交莫逆的士人家族們,你們到底是要站在我這邊,跟我一起邁向未來,還是停留在漢帝那邊,和漢帝一起被掃進曆史的垃圾堆?
你們的態度究竟是怎樣的?
讓我看清楚你們的態度,我要看的清清楚楚!
郭某人戳著潁川士饒腦袋盡情的噴灑著唾沫星子——我要你們tm的給我tm的解釋清楚,你們tm的到底tm的站哪邊!這tm的決定了未來我tm的到底要怎麼tm的任用你們!
荀攸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郭鵬的意思。
也立刻就明白了郭鵬需要看到他所表現出來的態度。
他們都太真了,覺得郭鵬會因為荀攸的加入就放過荀彧,讓他安然做他的政治犯,終此一生。
他們太真了,低估了郭鵬的手段和決心,低估了郭鵬的冷酷和無情。
他們覺得郭鵬至少不會對荀彧施以重刑,不會讓荀彧死,隻是會一直漠視他。
刑不上大夫這種事情,郭某人永遠也不會做。
荀彧,就是祭旗的物件!
郭某人要告訴所有人,我!不是劉秀!
郭鵬要荀攸和荀氏亦或是整個潁川士人集團做出決斷。
用荀彧的命來告訴他!
是服從!還是毀滅!二選一!
除此之外,郭鵬不接受任何解釋!
已經是最後時刻了,告訴我,你們這群東漢王朝的精英們,告訴我,你們到底站哪邊!
這無聲的警告,荀攸聽到了,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聽到了。
荀攸為之戰栗,為之深深的恐懼,為之坐立不安。
郭鵬的決然,郭鵬的冷酷,郭鵬的無情,郭鵬的狠辣。
他真的怕了。
在這幾個月裏麵,他沒有一是可以安然入睡的,沒有一是可以輕鬆愉快的。
蜷縮在強權之下,荀攸瑟瑟發抖。
因為他知道,決斷之日終將到來,他的決斷將會影響到整個潁川士人集團的前途和未來。
郭鵬不要曖昧不清,郭鵬要最直接的答案。
用荀彧的命回答他。
荀攸,給我殺了荀彧,向我證明!
所以,當郭鵬授意荀攸向子提出封他為魏王的事情的時候,荀攸就知道,這個最後時刻,來了。
不可避免無法回絕的來了。
在他做出這個決定的同時,郭鵬的屠刀已經出鞘,決定的內容將決定郭鵬是否舞動起這把屠刀。
荀彧。
潁川士饒未來和前途。
把兩者放在利益的平上作比較。
根本不需要選擇,不是嗎?
曹純,曹洪,趙雲。
三人裏裏外外統轄著一萬軍隊,把雒陽圍的水泄不通,嚴嚴實實。
對外是保衛帝都,實際上,就是負責監視看管這裏的政治犯們,不讓一個人,哪怕是一個人逃脫。
荀攸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和任何言論,都會在第一時間被郭鵬知道,在這座雒陽城裏,郭鵬的眼線無處不在。
這位空前強大的可怕君主將會把他的意誌貫徹到下的每一個角落,雒陽,根本不要想著可以逃脫。
親情與血脈交織而成的羈絆與利益的糾葛,到底,荀攸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荀攸做出了最正確的抉擇。
躲在家裏悄悄的差點把眼睛哭腫了之後,荀攸做出了最正確的抉擇。
強權之下,沒有他掙紮的餘地。
他找到了曹純,宣布了自己的決定,宣布了自己放棄荀彧的決定,要求曹純配合,曹純當然答應。
於是就在大殿之上,荀攸做了最後一次努力,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救下更多的人。
可是那些依舊冥頑不靈的人,是救不下來的。
有些人其實看清楚簾下的局勢,洞悉了郭某人之心,但是他們根本沒想著活。
和荀彧一樣,總有一些人是願意為了理念而死的。
荀攸用冷漠的眼神看著他們和荀彧一起被拖走。
那一刻,荀攸知道,郭鵬的步伐,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攔。
他已經成為了幫凶,事實上的幫凶,無可辯駁的幫凶。
三辭三讓的標準戲碼就這樣開始了。
荀攸過關了。
但是這還不夠,郭鵬還覺得不夠。
對於擁有深厚中央傳統的潁川士人來,遠遠不夠。
所以他把陳紀喊來了,他要問問這位碩果僅存的上個世代的潁川士人領袖,問問他,到底是怎麼看待這件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