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臧洪的渴求,郭鵬的心中是極為感歎的。
在這種時候,想要謀求家族轉型,豈止是難?
隻能說有誌者事竟成,別的什麼也說不出來。
郭鵬也隻能祝福臧洪了。
“要說方法,哪裏有統一的方法呢?每個人的喜好不同,我也是從我大兄那邊得到了蔡議郎的一些忌諱,所以刻意回避了,蔡議郎欣賞我的才華,所以才給了我成為他的弟子的機會。”
郭鵬麵對臧洪這個沙雕室友則是卯足了勁兒裝逼。
臧洪大為羨慕,纏著郭鵬傳授秘籍,甚至連最喜歡的叫化雞的左邊雞腿都讓給了郭鵬。
“話說這本來就是我家人做的,你拿這個給我做酬勞未免也太簡單了吧?”
“小乙你這話就見外了,咱們住的那麼近,相交莫逆,這一點事情你都不願意告知於我嗎?”
臧洪一臉很受傷的樣子。
真是個有血有肉的沙雕室友,比起史書上那些冰冷冷的名字是有趣的多。
“好吧,我就告訴你,其實呢,也很簡單,隻要你能寫一首很不錯的五言詩打動蔡議郎就可以了。”
郭鵬言簡意賅地闡述了一下自己的秘訣。
當然秘訣不僅僅隻是這樣,但是如果連一點讓人眼前一亮的本領都拿不出來,連成為人家試用期弟子的資格都沒有。
郭鵬把自己寫就的《十五從軍征》拿給臧洪看。
臧洪看了一遍,沒回過神來,又接著看,看了好幾遍,眼圈忽然有點紅。
放下竹簡,臧洪歎了口氣。
“我父親每次從外邊征戰回來總會對我說兵卒之苦,說戰亂之苦,先前,我並沒有太多的感觸,但是你這首詩,確實是叫我心中難受,小乙,你是怎麼寫出來的?”
郭鵬便把老兵頭子的事情告訴了臧洪,臧洪聽後感慨良多,搖搖頭,也不再提要郭鵬傳授秘籍給他的事情了。
“小乙,你的確強過我太多了。”
臧洪幹脆的認了輸,他不是一個輸不起的人。
說老實話,郭鵬沒覺得自己比臧洪強到哪裏,論出身論能力,自己並不比他強多少。
但是,要論及臉皮的厚度和心黑的程度,還有目的性的強度,臧洪的確不如自己。
還是遠遠不如自己。
臧洪在以一個君子的道德標準要求自己,行事正派,不做虧心事,頗有幾分古之君子遺風。
而與他相比,郭鵬感覺自己是在以目的為唯一導向,一切都為了目的而行動,為了達成目的,手段如何並不重要,大部分東西都是可以拋棄掉的。
臧洪的結局也和他的誌向一樣,為了心中的正義而死,而郭鵬並不知道自己的結局會是如何,但是如果麵臨死亡,他一定會不擇手段的求生的。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難道就要簡簡單單的為了理念而死?
他沒那麼想不開。
同樣,在即將到來的亂世裏,整個社會必然麵臨道德崩壞的境遇,在這樣的環境之中,老實人是活不下去的,一根筋也是活不下去的,亂世之中,能活著,本身就是本事了。
死了,也怪不得誰。
臧洪啊……
郭鵬不知為何,心中升起了些許的憐憫之意,又有幾分敬意。
為了自己的理念而死,或許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情,郭鵬甚至不知道自己會為了什麼而死。
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郭鵬還有時間,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利用。
利用這些時間來打響名氣,來增加自己的學識本領,擴展人脈,這些都將在未來的亂世之中成為他生存的資本。
所以,他不會浪費一丁點的時間在沒有必要的事情上,他有極其明確的目的導向,有極其明確的前進方向和目標,他會為此不斷的前進。
太學內的大講堂還是那樣的枯燥無味,嚴氏博士的高徒們努力裝出一副學富五車端莊持重的樣子,卻隻會照本宣科,講出來一些冗長枯燥的東西,拘泥於家法,叫郭鵬聽了就容易打瞌睡。
臧洪就不一樣,他直接就睡著了。
直接睡著的人也不在少數,認真聽講的人或者裝作認真聽講的人並不太多,而這一切,對於正在講經的高徒來說,或許也是尋常事,見怪不怪了。
太學裏便是如此的寬鬆自由,反正家法傳承已經在私下裏進行過了,下一任博士是誰,郭鵬不知道。
但是郭鵬知道,下一任博士一定不會在講堂內的這些人當中,自然,也包括自己。
所以,他義無反顧的投入了蔡邕的懷抱,太學講經結束之後,驅車直奔東觀。
東觀是宮廷中貯藏檔案、典籍和從事校書、著述的處所,位於洛陽南宮,建築高大華麗。
最上層高閣十二間,四周殿閣相望,綠樹成蔭,環境幽雅,藏有五經、諸子、傳記、百家藝術,也就是此時的中央圖書館。
對於大部分人來說,終此一生都不可能看到那麼多的藏書,那麼多的著作。
郭鵬看中蔡邕的地方也就在於此,他是東觀的負責人,郭鵬與他產生聯係,便可以進入東觀讀書。
東觀內的藏書之多冠絕天下,而且很多都是孤本,獨此一分,別無他家,後來在雒陽戰亂之中,東觀被毀,大量孤本典籍也被付之一炬,堪稱慘劇。
那個時代可沒有刻印的技術,所有書籍全靠人手傳抄,抄了幾份是幾份,不到一萬字的還有很多人抄寫,字數多了,幾個人有那個功夫抄寫呢?
郭鵬有。
他的記憶力極佳,堪稱過目不忘,所以從進入東觀的第一天開始,他就開始了白天隨蔡邕一起校訂經書,晚上回家默寫白天記錄下來的內容的日子。
漢官方確定的儒家五經一共有十四個流派,不同的流派稱之為家法。
比如《京氏易》和《孟氏易》之間的差別就是家法之間的差別,這些都是被官方承認的可以傳承的家法。
這樣的家法一共十四家。
十四家之間也不是鐵板一塊,每一家都想成為獨一無二的那一家,獨占經典解釋權,所以彼此之間的攻訐非常激烈,誰都想讓自己家的家法成為正統。
各家家法所傳授的文章字句限於對曆史的解讀、對古文字的辨認等不同,總是有些差別。
所以在日常運用的時候,總有各家家法傳人想方設法的想讓自家的遣詞用句成為正統,擾亂朝廷公文頒布,帶來不便。
有考量於此,漢靈帝下令楊彪、蔡邕和馬日等人一起合作,以蔡邕為首,結合東觀全部人手,綜合考量十四家家法流派,確定正統的經書,並且雕刻在石碑之上,以正視聽。
這項工作從去年,也就是熹平四年開始,到今年,已經整整一年,蔡邕率領的團隊已經將《易》和《詩》校訂完畢,現在正好在校訂《公羊》。
郭鵬加入的時候,蔡邕的校書團隊正在就刻印石經的時候是用《嚴氏公羊》還是用《顏氏公羊》為正本而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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