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酌之前經常驚歎別人上場比賽時,弄出驚天動地的動靜。今天她發現,自己這場恐怕才是這屆新秀大比開賽以來,動靜最大的一場。
狂風揚起她的發絲,蘇酌向來沒有鑽過死戰的牛角尖,此時見封安陽氣勢再起,毫不遲疑地閃身撤走。
拖延也是消耗對方的方式。
封安陽眼中略有意外,旁人對蘇酌的評價都是心高氣傲到目空一切的程度,行動詭譎卻出招直接,喜歡速戰速決。
他沒料到此時的情景之下,蘇酌居然有避戰的心性。
身法幾乎被她發揮到極致,就算封安陽心中沒有不耐煩,也是越戰越心驚。
因為是武修的緣故,蘇酌的消耗比他小許多。
而蘇酌所謂的靈脈受損,此時也沒辦法從行動上看出端倪。
除了她一直不用靈訣以外。
刀劍交擊聲不時炸響,場下修為稍遜色的弟子都看不清局勢,隻能緊鎖著眉頭認真盯著,生怕錯過精彩的時刻,與此同時更難以預料勝利究竟屬於誰。
“咻!”
“砰!”
明亮刺目的靈流擴散開,使得台上二人皆是眯了眯眼。
封安陽咬緊牙關咽下口中的血腥味,聚精會神應對倏忽襲來的刀鋒,終於清楚明白了所有人對蘇酌的判斷都有誤,就算是他也一樣。
思緒定下,封安陽眉目舒展開,眸色漸沉,衣袖在刀勢的餘波中破損,絲絲刺痛傳來。
他眼中神色凝重,劍訣在他心念微動的瞬間成形。
雲斷蓮台第三式,步蓮台!
空氣靜下來,雪亮的劍鋒上一滴血珠落下,霎時間被縈繞其上的靈力洗淨了。
他橫劍一掃,看清了蘇酌的身影,察覺到這一劍中滲漏出的劍威,女孩無處可躲,原地停下腳步,提刀的手八風不動般沉穩。
瑩白靈氣席卷之時蓮紋暗生,令人觀之而心生喜意,又因其中若隱若現的電光而感到危險,就像直麵天劫。
劍勢一步步走高,蓄勢待發。
蘇酌秀氣的眉頭微凝,隻片刻就做出了決斷,腳步微動間刀勢上撩平斬變了幾番,動作行雲流水,天地靈氣受其感召縈繞她身側,威勢成形,如同降神般攝人。
長刀鋒刃向上,直直迎向閃爍著電光的劍勢!
太古殘篇第二式,登臨意!
蘇酌決心用出第二式時並沒有多想,幾乎忘了自己的第二式刀法並沒有那麼融會貫通,也遠遠算不上精妙。
在場無論是弟子還是長老,麵目上都出現了沉凝之色,誰也沒想到會在新秀大比中看見這樣水平的對戰。兩位天之驕子這般實力,放到整個玄蒙界的少年人中對比都是頂尖的,若是此戰的聲勢傳出去,無明神宗定會威名更盛。
風聲拂動間似乎帶著隱約的梵音,又被天地靈氣聚散間湧動的靈流吹散了。古奧的刀意如同陰霾般壓抑著電光,劍意受製,一時就像迎頭麵向最本源的規則,不得不臣服。
少年臉色蒼白如金紙,麵對著這一刀,他一時居然不得已心生無力感,劍意難以為繼,隻是片刻他便反應過來自己失態,意誌頃刻間回歸。
但是已經晚了。
“轟!”
靈氣相遇在半空中爆發出驚人的威能,兩人步伐倒退,封安陽雙目殷紅,踉蹌地險些鬆了手。
蘇酌一直以速度見長,別人在她麵前難以捕捉她失誤的機會,隻有她找到別人的漏洞,這一刻封安陽重新握緊劍,然而他手中的靈訣還未成形,雪亮的刀鋒抵上了他的頸前!
刀光如月,濃霧退散。
封安陽的喉頭顫了顫,刀鋒的涼意緊貼他脆弱的皮膚與喉骨。
蘇酌能做到這點說明她早有無數次機會殺他,不過受製於大比的規則沒有這樣做。
她為什麼會有這樣詭譎的殺人刀?
對待他這樣的世家子弟就仿佛居高臨下一般。
“我輸了。”
封安陽喃喃道。
如果是修為粗淺的弟子,或許會心有疑惑,不知道自己輸了幾分,但是他們這種精於對戰的精英,看得出別人的實力差距,自然也判斷得出勝負何時降臨在他們自己頭上,與蘇酌周旋時封安陽就知道自己敗局已定,隻是不敢信也不甘心。
封安陽閉了閉眼,第一次……心生挫敗。
這樣的勝負並不是棋差一著,而是完完全全的碾壓。
比賽前他對勝負的堅持有所動搖,是因為他知道,如果蘇酌能用魂術,他必定不敵。
並不代表他不在乎新秀第一所代表的榮譽。
現在蘇酌贏得堂堂正正,他輸得明明白白。
這實在是他修行路上遇到的最大挫折。
長老出現在台上,示意蘇酌收刀,與此同時,他朗聲宣告:“蘇酌,勝!”
聲音傳遍偌大的廣場,在群山間回蕩。
全場闃靜,眾人的視線專注無比,隱有訝然,注視台上。
蘇酌收刀,封安陽表情複雜,衝她行禮:“多謝師姐手下留情。”
蘇酌:“?”
她變成師姐了?
有這個輩分在,她對麵前的傻小孩頓時有點憐愛,回禮道:“不客氣應該的。”
封安陽:“……”
這人是還有多少底牌啊?!
與此同時,廣場之上,眾弟子野火燎原般的呼聲燃起。
“蘇酌!”
“蘇酌!”
“……”
分明是與她全無交集的人,此時呼喊她的名字,聲音中的意味卻如同狂熱。
“新秀榜首竟真的是蘇酌!”
“不用靈訣,光使武技,居然能夠勝出!”
“武修居然可以這麼強?!”
“深不可測……當真是深不可測……”
“不愧是蘇大小姐。”
蘇酌隱隱約約聽見這樣的聲音,心想自己還真不是……
不對。
有點奇怪。
蘇離離這次怎麼沒把這件事鬧得全世界都知道?
……
蘇酌步子和飄一樣邁下台。
屬於內門第九域的地方,幾位師兄表麵平淡,眼中不掩驕傲。
“贏咯……”
閻巍然走上前一拍她肩,蘇酌差點直接垮了,他趕緊拎著她後領給她喂丹藥。
倪傳雲笑道:“小九的刀法一日千裏,師兄恐怕已經打不過你了。”
“師兄謙虛……”蘇酌虛弱地擺了擺手,覺得這一場比以前十場還費勁,如果不是刀法第二式超常發揮,她都以為自己要卷不過第一域了。
差點功虧一簣,虧大了啊!
“本日新秀榜……”
“第一位,蘇酌。”
“第二位,封安陽。”
“第三位,孟司瞞。”
“第四位……”
高台之上,長老開始總結今天大比的戰況。
新秀大比的賽事基本落幕。
眾人意猶未盡。
恍惚以後,蘇酌忽然後知後覺,自己是真的贏了。
三枚長生丹有了……
進宗門寶庫零元購的機會也有了……
好多錢啊!
……
新秀大比,對於新弟子而言是難得的盛事,對於宗門來說卻並非最重要的事務。
內門各域派遣了長老出席,不過,坐在第九域席位上的是秦以律。
其餘長老目不斜視,並不因為這般場景而奇怪。
畢竟,秦以律有堪當內門長老的實力,而第九域除了洛蒼山,又實在沒有第二位長輩存在。
域主也不可能親自坐鎮新秀大比。
遠處的群山中,洛蒼山移開視線,麵容上的笑意絲毫不加遮掩。
……
內門藏經峰,陣法隱匿下佇立著一片宏偉的建築。
少有人知道,人來人往的藏經閣不遠處,居然隱藏著這樣一座大殿。
露台之上,老者靠坐在躺椅間悠閑地望著遠方,滄桑的眼中似有感慨之意。
他身邊,一位男子恭謹站著。
老人唏噓不已:“歲月不饒人,還是年輕人好。”
“是,老祖,這屆新弟子天賦頗佳。”
刀意與劍意同出的新秀大比,這放在百年來都算是精彩。
貴為無明神宗的宗主,聶德海立在老人身側,聽訓答話,仍像是小心翼翼的弟子。
老人道:“這屆優秀的新弟子,都有些什麼獎賞?”
聶德海揣摩著老祖的意思,斟酌道:“第一名入寶庫,取寶物兩件,並一些瑣碎的獎勵,第二第三名,分別取一件。”
聞言,老祖沉吟道:“如此這般,我也添幾件吧。”
聶德海心中一震。
得到老祖的注意,這些小弟子機緣不淺啊。
老人仍是一副疲倦懈怠的模樣,溫吞地抬手,一封信箋出現在他手中,遞給聶德海。
聶德海一掃內容,臉上頓時掛不住了:“是晚輩失職,竟然讓羲和聖地的奸細混入了內門。”
恐怕老祖叫他來,看小弟子比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實際上目的,是點醒他統管宗門事務的紕漏。
他小心翼翼問道:“老祖,如何處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