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所感悟，閻巍然告辭去練劍了。
站在空曠無人的武場之上，蘇酌感覺到與此前被靈力探查類似的感受傳遍經絡。
這次則更加仔細。
洛蒼山沉默不語。
蘇酌盯著他沉凝的眉目。
不怕醫生說話，就怕醫生皺眉。
好像開口就要說，絕症，回家去吧。
蘇酌提心吊膽了一秒，忽然發現沒必要。
還有什麼比被靈脈被抽走更慘的事嗎？
沒有了。
她連這個都知道了，還怕什麼其他事。
反正她活到十年後沒問題。
蘇酌的腦子一騎絕塵，給自己安排了無數無傷大雅的絕症。
半晌。
才聽師父凝重道：“你的靈脈缺憾，你可知曉？”
蘇酌差點繃不住了。
“知……知道師父。”
洛蒼山看著她，微挑了挑長眉，表情有點疑惑。
女孩睜大眼，嘴角上揚，滿臉僥幸。
好像在說，太好了！
她沒病！
洛蒼山更加困惑。
這小孩是不是沒有常識？
“你可知靈脈受損代表什麼？”
師父臉上第一次出現費解的表情，蘇酌看著他佯裝理解的樣子，想起了更多醫生笑話，用盡全力抿著嘴角，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回憶道：“資質有缺，修行後繼無力，夭折短命……”
越動腦，她一心二用想起更多笑話，被笑話挑逗的嘴角越難控製，要揚不揚的弧度有點失控。
洛蒼山的嘴角也抽了抽。
小九心性單純，不會是因為被打擊傻了吧。
短命這麼開心嗎？
怎麼著也是幾百年的老狐狸，洛蒼山很快釋然，原諒了自己此前看弟子的眼光。
無所謂。
不為缺憾所動……笑對人生，也算過關。
他淡淡道：“我領弟子入門，向來隻看一件事，便是我覺得你命不該絕。”
蘇酌的心情也被師父的話帶的沉靜下來，聽出他的話外之意。
難道所有徒弟都有可能是絕命之人？
蘇酌不由道：“我靈脈有缺，可是七師兄是先天劍心……”
這難道不算天才？
而且他才十四歲，便修到了移山境，還有什麼缺憾呢？
除了……
除了他會因為師妹，與蘇離離對上，又被另一個師妹暗算，這一項算是命數的缺憾。
可是蘇酌這次一定不會讓自己死在蘇離離手裏，沈語沉也沒進門。
此時，蘇酌在想以後的事。
洛蒼山也沒和她解釋從前的事：“曾經的事，如果他想告訴你，你會知道。”
蘇酌頓時懂了。
看來每個師兄都不容易啊。
可能是比被師父逼著七歲學會禦劍，更困難的不容易。
“昨日我想了幾個時辰，你的過往要如何解。”
洛蒼山道，“僅有一個方法，能讓你脫離此前的桎梏，隻是免不了艱難苦楚，要看你如何選。”
蘇酌不禁問道：“什麼方法？”
洛蒼山一揚手，一本古舊的書籍緩緩落到蘇酌手裏，蘇酌都擔心自己用力翻開會將脆弱的紙頁碰碎，隻敢小心翼翼地捧著。
蘇酌人認真看了片刻，沒看懂。
這字跡太古老了。
隻能看向師父，用眼神向他傳達文盲的迷茫。
洛蒼山道：“此法名為《日月薄蝕法》，是無明神宗的至高傳承之一，修煉到極致，有吞噬日月之威能。”
“萬年以前，無明先祖飛升前獨創此法，尤其適合雜靈根修士修習。”
“可是後人修煉此法，皆是舉步維艱，最高者止步傾海境。”
“唯獨有一人突破這局限，是在靈根全毀，重新修煉過後。他原本僅僅是個四靈根的先天修士，苦修此法反而一日千裏，引來融魂境劫雷後，死在了雷下。”
“大多數人認為是功法舍本逐末的緣故，但也有人猜是因為他那時已經老邁，壽元無幾。”
蘇酌明白了洛蒼山的意思。
和欲練神功必先自宮……一個道理。
不過沒人會拿自己的靈脈去賭，根基全毀後重塑，也需要相當雄厚的底蘊才能收集到重塑的靈藥。
有那功夫，完全沒必要修這門功法，除了像蘇酌這種已經毀得七七八八的。
洛蒼山揚手隨意招來一縷風，嚴肅道：“我見你的風靈根屬性純粹，其餘五靈根殘餘的些許氣息也算精純，因此才能支撐你如今的修為。”
蘇酌：“啊？！”
聽到這句話，蘇酌差點吐血破防，自己居然是六靈根！
雜到不能再雜了，放到整個玄蒙界都是相當炸裂的存在。
廢到要被人當奇觀看的那種。
看著她難掩崩潰的神情，洛蒼山心想這小徒弟終於反應過來了，語氣如釋重負：“如若修為再升，你靈根中氣息雜糅，又不如正常雜靈根那樣彼此分明，修煉不了風屬性的靈訣，更無法修煉其他屬性，強行使用隻會自傷八百，甚至修為越高越會反噬自身，輕則神魄受損，重則魂飛魄散。”
在他看來，資質有缺沒事，人不傻就行。
蘇酌緩慢地點點頭。
原來她再修煉就要玩完了。
除非毀靈根，重修，破而後立。
這師父果然是狠人。
她拿命才換來的天賦！
剛升上先天境七重，她還沒來得及高興呢！
蘇酌有些猶豫，這可不是嬰兒時期了，現在她的風靈根承載了先天境七重的靈海之力，如果摧毀便相當於根基盡毀。
可是。
蘇酌很清楚，洛蒼山的說法是對的。
對她靈脈缺陷的解析很對。
解決的方法……雖然狠辣，但也是對的。
在書中，“蘇酌”用的應該也是此法。
她是修為被毀，先破後立。
蘇酌此時想效仿，就要自毀修為。
要走這條老路嗎？
“師父，我還能活多久啊？”
蘇酌問道。
洛蒼山一愣：“若你想活，維持目前的修為再不寸進，師門可保你兩百歲壽元，修為更高，則無法保障神魄完整。”
他說的是師門給予她保障。
那就是蘇酌原本應有的壽命更短。
“先天境七重啊……”
蘇酌若有所思。
先天境七重，壽元本來就隻比凡人多幾十年。
她原本的預想中，按部就班修煉修到傾海境往上，擁有幾百年壽命總沒問題，折一點也沒事。
可是又沒那麼簡單。
如果能生活在這樣的師門裏，蘇酌覺得兩百年太短了。
無明神宗和羲和聖地向來對立，水火不容，師門裏的大家拿著反派劇本，擁有的資源讓人覬覦。
過程改變了，可是根本矛盾沒變，如果命運還有可能殊途同歸，讓大家成為主角的墊腳石……
認識到這點，蘇酌前所未有地希望，自己能成為這段命運中的變數。
至少師兄們要活下來。
蘇酌規劃了一陣。
洛蒼山也沒催她。
蘇酌隻想到一件要緊事。
“師父我還要參加新秀大比。”
洛蒼山寬和道：“你可以考慮，隻是別再服丹藥晉階了。”
修士對自己的修為看得比天更重。
更何況是蘇酌這種年少成名的天才，修煉就是他們的一切。
洛蒼山理解她，不想喪失淩駕於人上的榮譽。
蘇酌有點緊張：“啊？我已經考慮好了，三個月後再修煉這個應該來得及吧。”
不然修為不用就毀了怪可惜的。
洛蒼山啞然。
這個小徒弟還真是出乎他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