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榔卻是連忙扶起對方
並笑著道
“朕打算沿著長城外側,去察哈爾一趟,和那些個漠中蒙古諸部會一會,侯服可願為朕扈從?”
“臣萬死不辭!”
張名振隻覺得心中激蕩萬分,頓生豪氣幹雲,便是此刻赴湯蹈火,也是值了。
“那朕這七尺之軀,可就全權寄托於侯服了。”
朱由榔笑著讓張名振重新入座,而後轉頭對下方還戰戰兢兢跪著的一眾蒙古頭領們道
“諸位頭領,可願與朕同往啊?”
“此乃微臣等大幸,豈敢不從!”
一眾人自然是再無言語
得到自己預想的結果之後,朱由榔倒也不再為難人家五十多歲的老同誌了,重新揮手讓所有人入席,酒宴繼續進行。
席中,還頗為親厚的詢問了昆克勿和幾位其他頭領的子嗣狀況,聽聞昆克勿兒子已經三十幾了,不大可能再入學讀書,朱由榔也不為難,而是大手一揮,讓對方入禦前司,培訓後以軍官在禦前供職,並親自賜了個漢名喚作“梁忠興”(喀喇沁本姓烏梁海氏),效昔日漢唐舊例。
其他部落,如果嫡嗣過了入學年紀的,也效此例。
當然,在敲打的同時,朱由榔倒也不算虧待這些人,不僅承認了喀喇沁等部吞並了科爾沁左翼的事實,而且還給了昆克勿一個“安北都督府右路招討使”的從三品職銜,不算虧待了。
一番推杯換盞,賓主盡歡,當然,至少朱由榔這個主是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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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的方略定下來,但具體事務還需要規劃。
關於安北都督府的設置,事前朱由榔已經和諸位宰輔通過氣,也書信詢問過樞密使李過,以及李定國的意見。
大家都是讚同的,畢竟草原問題,向來是中原王朝一塊最大的心病。
能設置一個專門“禦敵於國門之外”的軍事外交機構,是必要的。
在過去,洪武、永樂,大明興盛之時,也多有過類似的嚐試,當年遺留的奴兒幹都司就是個例子。
李過甚至還認為,安北都督府的級別不夠高,畢竟雖然現在連漠南都不能完全輻射,隻能管得了十幾個表明態度的部落而已,且人心各異,但隨著時間發展,以後其所轄範圍肯定越來越大,說不得還要包括漠北乃至於更北的北海“貝加爾湖”等地。
如此大的職轄範圍,隻以和各路野戰軍以及各省都司相等的都督一級,未免不夠看,他建議可以直接恢複唐時大都護府舊製,設置一個高於都督,僅在樞密使、大都督同知之下,與大都督府僉事相等的大都護來統轄。
這樣一來,不僅位當其權,而且也能健全明軍的將帥晉升機製。
李過的考慮非常深遠,隨著北伐結束,朝廷整頓各地防務,很快,過去屈指可數的都督,會迅速擴編,各個要害邊防省份,都會有都督一級坐鎮都司。
那麼軍中指揮體係,從都督到最高的樞密使-大都督府同知-兵部尚書三元最高品階之間,缺少一個資曆品階,作為轉圜。
比如有了大都護這一職務後,天子就可以定期將朝中的樞密使、大都督同知與外麵督軍的大都護輪換,從而避免朝中主帥久不統兵,或是外部邊帥久不入朝的尷尬。
毫無疑問,這才是老成謀國之思,朱由榔也深以為然。
國家的統治模式不應當是完全一致的,而是得因地製宜。
對於那種距離中樞過於遙遠,必須要放權,但又有所顧慮的方麵之任,多一些製度上的考量,是完全正確的。
事實上,當年唐時大都護地位極高,僅次於三公,與作為宰執的尚書仆射同階,也有類似考慮。
而事實證明,這些距離大唐核心萬裏之遙的邊帥、邊軍,居然比帝國內部的軍事力量,更為可靠和忠誠。
而且雖然李過沒說,但朱由榔已經能想到,這一模式,日後也可以在未來大明可能拓展的外圍疆域以及勢力範圍,比如西域、東南亞等地設置推廣。
不過飯還是要一口一口的吃,眼下明軍還不他可能在北麵投入太多力量,朱由榔讓張名振留在北麵,更多的是利用明軍得勝席卷而來的威壓之態,先暫時鎮住這些蠢蠢欲動的蒙古諸部。
等未來養精蓄銳,騰出手來,自有其他計較。
此時貿然設立一個安北大都護,首先是張名振本人威望不足,驟然升到如此高位,容易引起軍中非議。而不用張名振,便也隻能以李定國、李過二人而已。
但朱由榔暫時還有不少任務要交給這二位,完成戰後必要的防務改革,而且突然調走其中一人,也意味著要空出來一個關鍵位置,同樣不合適。
且也容易打草驚蛇,讓漠北諸部有所驚懼防備。
還不如先把“大都護”這個胡蘿卜高高懸起,讓那些個剛剛誌得意滿的都督們,有點理想追求。
等日後北麵草原大局用兵之時,再行考量不遲。
事後,朱由榔又在沈陽待了幾天後,再由張名振領軍開路,數萬人浩浩蕩蕩,沿著長城外側,往西麵而去,卻並非準備入關回北京,而是一路朝著察哈爾腹地。
後軍五個師,近六萬驍勇,加上後軍、左軍全部騎兵,兩萬餘騎,旌旗昭昭,一望無際。
等大軍行到宣府、大同,還有文安之那邊的光複騎軍精銳過來扈從,令漠南諸部蒙古,驚怖敬畏莫名。
這一路上,朱由榔倒也不急,也不讓下麵急行軍,而是慢悠悠的沿著長城外圍邊塞,走走停停,不時還接見一下軍中將校,和沿途蒙古部落頭領。
同時,關於這些日子,軍中諸多將帥,都緊張興奮之餘,翹首以盼的防務整頓方略,也逐漸從行在傳出,而後經由北京的中樞轉為正式旨意後,下達出去。
諸地都司,以陝西、山西、北直、遼寧、雲南這五個地方最為緊要,諸多軍中將帥,亦是紛紛自薦,奏章都快堆滿朱由榔的書案了。
朝中也私下將陝、晉、冀、遼這四地北麵的要害位置職位,稱為“四鎮”。
當然,最要害,也最容易建功立業的,還是得算張名振的安北都督府,但那不是已經被陛下定了嘛。
原因很簡單,因為明眼人都知道,這五個地方,以後肯定有仗大,而且是大仗。
作為軍人,還有什麼是比戰場之上建功立業更吸引人的?
而中樞傳出來的旨意,也還算兼顧軍中各個派係
陝西都督艾能奇,北直都督馮雙禮,都還在大家的意料之內,這二位,都是左軍一係中,僅次於老大李定國,和都督劉文秀的存在,幹了快八年總兵的白文選,也終於升到了遼寧經略副使位置上,雖然還是比都督低一級,但經略使王夫之是個文官,具體領兵軍事的事情,事實上是由白文選負責的。
而頗為關鍵的山西都督,則是由前軍的資曆老將郝搖旗擔任。
至於原本頗受眾人期待,作為當年天子的元從老將,認為會出任四鎮之一的胡一青,居然意外被安置在雲南都督的位置上,算是出乎意料了。
不過,雖然大體的人事安排已經有了著落,但具體編製上,還都是個空架子,各地都督府所轄多少人手、編製,有多少財政預算,都還需要樞密院和宰輔一起慢慢交代核算。
不過這次扈從朱由榔的安北軍,算是最早敲定編製的。
張名振麾下,先是有三個騎師、三個步師的直轄編製,另外還能領東、西、南、北四路招討使,這些招討使主要是用來招撫和轄製蒙古番兵,作為“仆從軍”,類似於昔日東漢的“護匈奴中郎將”、“護烏桓中郎將”。
既可以由漢官擔任,也能用歸化較為忠誠的蒙古部落頭領擔任。
當然,此時還沒有具體分割,故而張名振還是領著光複後軍編製來扈從朱由榔出巡,待事了之後,會有具體分別。
至於餘下的光複前、後、左、右、中五路野戰軍,則是作為朝廷直屬機動力量保留下來。
隻是戰事結束後,不可能繼續保持五十多萬人的編製,縮編精簡,將多餘人手分配給各地都督府,卻是可以預見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