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遷的光複,還是消耗了李定國不少功夫。
自入春以後,明軍開始重新活躍。
尤其是之前在宿州戰役中,遭遇重創,傷亡不小的光複後軍,經過一冬補充,以及休整,重新恢複了戰鬥力。
這就是軍製改革後,兵部主導的民兵建設工作,意義所在了。
雖然由於春耕原因,江南大部分府縣民兵都被解散,但出於補充前線的需要,還是留下了六到八萬人,這些都是從民兵訓練中,挑選出來,接受過四個月以上訓練,年齡在十六至三十之間的青壯。
他們被重新編製為三千人一營的後備力量,共二十四個補充營。
經過光烈六年的秋冬攻勢後,按照樞密院初步統計,明軍的總傷亡以及各種減員,總數大概在一萬八千餘。
故而在各師休整階段,先後補充了六個後備營,其中光複後軍損失最重,占了一半。
這些新兵雖然還沒有刀刃見血的參與過實戰,不過經過小半年的紀律和體能訓練,並非那種臨時征發的丁壯可比。
至少對於火器使用,隊列秩序,旗號紀律等等,都已經稍微熟悉,唯一缺乏的,就是實戰經驗。
隻要經曆兩三次實戰以後,很快就能成長起來。
除了民兵新卒以外,戰俘也是一大補充兵源,甚至隻以戰鬥技巧和經驗而言,應當比新兵更好。
隻不過這些清軍綠營兵卒,大多風氣極差,軍紀渙散,年齡參差不齊,最為糟糕的,還是兵痞作風,有害軍中紀律。
所以必須要全部打散,篩選,並且重新作訓兩三個月,才能投入前線。
三萬多俘虜,都被逐漸轉移到後方,進行改編作訓。
當然,不可否認,補充的初期,肯定是會拉低部隊平均戰力的。
不過,損失慘重的又何止明軍?
相較而言,清軍的損失就相當慘烈了。
東路戰場,主要是宿州戰役和江北攻防戰,明軍先後斬獲俘虜近三萬;而中路戰場,僅碩塞被伏擊一役,斬俘就將近四萬。
以及其他零碎的戰果,包括王愬入北直,遼東對峙,和陝西、山西方麵的零星戰果,與東路、中路的兩個戰役相加,達八萬有餘。
雙方戰損比,達到了駭人的一比四。
當然,其中也有清軍大軍結構中,綠營兵丁占比過半的緣故。
不過此消彼長,雙方戰損的懸殊,也體現了力量對比的變化。
雖然直到此時,兩軍對峙的前線,都還沒有太大的突破,但打仗這事情,就像掰手腕,在決定勝負之前,看起來似乎都是勢均力敵,事實上雙方都在消耗氣力,隻待一方支應不住,便是兵敗如山倒,瞬間見勝負。
而且,不同於後勤、補充體係混亂淺薄的清廷,明廷在強大的後方咬牙支撐之下,軍隊卻是越打越多,年初,工部又從南京兵工公司的工坊裏,拉出來一百二十門火炮,以及九千支火銃,兵刃、甲胄,自是無法計量。
而由於王愬“直搗黃龍”,清廷位於天津楊村的神器局工坊被一把火給點了,辛辛苦苦三四年建立起的軍工生產,一朝盡毀。
如今,清廷連宿州戰役裏,各鎮新軍損失所造成的武器缺口,都補不上,若非京師庫房裏,還有幾萬斤之前遺留下的火藥儲存,否則,下個月的前線彈藥供給,都是大問題,更不要說什麼組建新軍了。
如今的多爾袞,可謂頭痛欲裂,按照原本曆史,他其實在前年就該在死在塞北狩獵途中,現在因為各種原因,沒死成,但身體問題還是遺留了下來。
神器局被毀,碩塞之死,都如同重錘般給他相當打擊,而且局勢糜爛如此,操勞有加,身體愈加嚴重。
一入立春,河淮地區開始逐漸轉暖,凍河冰解,雖然導致步騎大隊,無法直接渡河,但卻令後勤運輸方便了許多。
李定國就開始著手進攻宿遷的部署。
從淮陽方向直抵徐州,如今主要剩下宿遷和邳州兩處。
兩縣都是依靠著駱馬湖和黃河,憑借著兩個水域之間的狹小地域,卡主沿河往北的道路。
好在李定國之前不到月餘,就突破江北諸多重鎮,斬俘過萬,攜帶軍威至此,亦讓城中守軍頗為忐忑。
很快,圍城不到十日,宿遷肯定是不比襄陽、樊城了,明軍派出由戰俘組成的敢死營,挖掘渠道,埋炸藥,穴地轟城。
經過改良以後,新的炸藥威力比以前純粹的黑火藥要強許多,至少炸這種一般府縣城牆,卻是用不到以前那種兩三千斤之數,隻用了六百多斤,便炸出了一個數丈寬豁口。
上千精銳甲士,湧動而入,不出一個時辰,城池便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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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下宿遷以後,下一個目標自然是上遊的邳州。
但讓李定國等人沒想到的是,清軍居然主動讓了邳州,直接撤軍往北,退出數十裏,直到呂梁山一線(不是山西的那個呂梁山)。
而休整補充完畢以後的光複後軍,也在張名振的帶領下,抵達永固山前線。
此時,光複左軍、後軍兵鋒,距離徐州城,不過五十裏而已。
徐州和襄陽類似,都是連接中國南北的戰略要衝。
但具體上卻和襄陽大不相同。
徐州地處平原,不是襄陽那種山水形勝,得天獨厚的地方。
故而,防守徐州,想憑借一兩座城池,扼守關鍵,就拒敵數十萬,是不可能的事情。
必須要在周圍數十裏,都得部屬防禦,節節抵抗,方有可能。
隻不過瓦克達反複思量之下,又與圖海等人商議,最後認為,在徐州與明軍決戰,斷不能一味坐困死守,必須利用清軍騎兵優勢,於平原之上,伺機突破。
這思量倒也不錯,徐州地處淮北魯南,一馬平川,正是鐵騎用武之地。
於是乎,按圖海製定的策略,徐州戰役,清軍戰略,大概可以用八字概括。
“步守騎攻,城防軍通”
即,將步卒主力,包括新軍在內,主要置之於徐州周邊諸多堅城、營寨之內,變成一根根釘子,限製明軍的行動範圍。
而騎兵主力,則在各個城池營寨之間,相互奔馳,尋機突襲明軍,若成,城中原本堅守的步軍就能迅速就近轉入進攻,若是不得手,也可以就近撤入城池之內,再尋找下一個機會。
為此,瓦克達還讓年輕的驍將,賚塔來統帥正紅旗驍騎營、護軍營騎兵,而自己和圖海,則統帥步軍,駐守各城。
其中,瓦克達駐於徐州城,圖海則駐於黃河北麵的沛縣。
當然,最為特殊的,還是獨領鑲白旗的多羅郡王嶽樂,此時卻是駐軍於磐石山,卡在黃河邊上,隱隱威脅光複後軍後路,未嚐沒有想一雪前恥的想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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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樂、圖海二人,年少英驍,文武馳通,以敗軍之際,弱冠之齡,而當大任,雖謂之螳臂以抗王師,然未嚐無可稱也。”
——《後明史,建虜第二,諸將列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