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淮北起兵後,作為大明的龍興之地,鳳陽一向有著比較高的地位,確切地說,鳳陽被提高到了一個不屬於它的高地位,畢竟從地理經濟上來看,淮西地區並沒有形成大都市的條件。
事實上,終明一朝,鳳陽雖然名義上是中都,但就經濟規模上,也就是個平常府級單位的水準,甚至不如浙直地區的一般府縣。
不過明朝還是在鳳陽周圍,設置了英武、飛熊、長淮三衛,拱護鳳陽。
明末農民軍攻克鳳陽後,搜掠破壞了一番,此時的鳳陽基本上就剩個城牆了。
周圍拱衛的衛城、府縣倒是大多還完全。
而這裏,就是明清雙方交手的第一個戰場。
十月初三,光複後軍總兵阮進率其部一萬三千人馬,從廬州出發;總兵劉孔昭自滁州北上,與阮進共同征討,會師定遠。
頓時清軍震動。
此時留守鳳陽和江淮前線的,是順承郡王勒克德渾,手中隻有正紅旗四千兵馬,外加三萬綠營,隻得盡量拖延。
打算集中數千人馬,在安遠縣城,收縮兵力,死守延遲明軍動作。
但沒想到明軍火力實在犀利,此時的明軍每師都配屬有一個縮編的炮營,約三十六門炮,兩師合計七十二門炮。
第二天就將安遠縣城轟得搖搖欲墜。
“通通通......”
一陣陣火光硝煙從城牆外兩三裏的明軍炮兵陣地上升騰起來,撲向安遠縣城。
原本夯土包磚的城牆上,磚石被衝撞得支離破碎。
劉孔昭站立在高處,舉起望遠鏡,遠眺戰場。
他是開國誠意伯劉伯溫之後,自從朱由榔清算了當初南京帶頭降清的一批勳貴子弟後,劉孔昭和沐天波,還有此時已經從浙江按察使,提拔為江西巡撫的常遇春之後,常延齡,算是大明開國勳貴中僅剩的幾個幸運兒了。
也是緣分,劉伯溫的後代成了武將,常遇春的後代當了文官。
好在當初南京投降之時,他一咬牙,往東投了魯王,才有了今日,已經爬到了總兵位置,若是能在北伐之時建立一二功勳,未嚐不能撈個侯爵,比祖上傳下來的誠意伯還要強,也算光宗耀祖。
光複後軍主要是以當年魯王係,張名振、張煌言的隊伍整編而來。
文武官員都知道,本朝光烈天子或許在文治武功上,比起太祖、成祖差遠了,但卻有一個讓人服氣的優點,就是胸懷寬廣,善於“收買人心”。
人人都把當今天子和漢光武、昭烈相比,不僅僅是境遇差不多,其實性格也頗為相似。
都屬於那種也許在個人能力上有所缺陷,但卻聽得進建議,善於統籌全局,安定人心,關鍵時刻又極有主見的主。
體現就是對待魯王一係,既沒有赤裸裸的打擊拆分,也沒有照單全收,而是溫水煮青蛙,逐漸以各種升遷、調動、整編等等控製入手。
關鍵是人家做得讓人舒服啊,作為派係名義首領的魯王先是被封了極具特殊色彩的吳王(其實就是朱由榔在肇慶時,為了“誘惑”拉攏朱以海畫的大餅,畢竟那時候朱由榔沒兒子。),光複南京後也沒有反攻倒算,而是將朱以海捧上了大宗正的位置,堪稱皇家第二人。
但事實上,就是剝奪了軍權,還有對張名振、張煌言等人,也是繼續信任,反正魯王係人馬本來就雜,沒了朱以海,更加掀不起浪。
再加以新的將佐、士卒參與整編後,便可如臂指使,此番北伐,朱由榔禦駕甚至沒有去自己的嫡係,光複中軍那邊,而是跑到了光複後軍,就是為了培養信任,是一種對張名振、張煌言等後軍將領的表態。
信任和感情是培養出來的,如果你一直把人家當外人防著,憑什麼要人家幫你賣命?就像後世某光頭一樣,把人家川、桂地方軍當狗訓,等上陣的時候又埋怨人家不賣命。
“轟隆!”
安遠縣城的城牆,經過兩天的集火轟擊,終於坍塌。
“報!炮擊已完成!”
炮營樞密參軍前來報告情況。
劉孔昭頷首,而後吩咐手下將佐傳令
“衡字營先行進攻,馬營騎兵注意在外圍巡遊監視,防範清軍援兵和潰兵逃竄。”
一股煙塵從明軍側後揚起,正是師屬馬營,隨著和蒙古、青海、葉爾羌的貿易,尤其是葉爾羌提供的馬匹,終於大大緩解了明軍的“馬荒”。
現在明軍每師都能配備一千騎的馬營,雖說無法作為決定性力量,但至少在列陣和執行進攻時,側翼得到了不小保障,追擊潰兵時,手中也多了一柄利刃,而不再像以前那樣被動挨打。
衡字營三千將士排為六列縱隊,朝著被轟塌後,依舊煙塵彌漫的斷壁殘垣衝馳而去。
明軍火銃裝備率奇高,臨近敵軍就是一陣齊射,就像割莊稼一樣放倒一片片清軍,而後裝上刺刀,和長矛、刀牌手一起衝鋒。
現在步兵所裝備的甲胄經過了工部的改造,並沒有更複雜,而是更簡單了,隻保留了正麵,加上甲裙、護肩、頭盔就沒了,重量比以前減輕了三分之一。
防禦力上也略微降低。
但效果就是,產量大幅提升,成本降低,盡可能的縮短了人工,而是多實用水力機械鍛錘,僅光烈五年一年,大冶、安慶、佛山等地的兵工廠出產甲胄,就將近三萬副。
在維持明軍近五成披甲率的同時,還能出口葉爾羌。
於是乎,安遠城內綠營守軍所麵對的明軍,一眼望去,全是陽光下閃爍的鎧甲,還沒交手,士氣上就已經挫敗。
交鋒不到半個時辰,便全麵潰敗。
明軍一路將對方驅逐出城,而那裏等待著他們的是一千騎早已等候多時的馬隊......
光烈六年,十月初六
北伐第一戰,明軍攻克安遠縣城,將兵鋒推進到鳳陽城外。
直到此時,清軍的應對才算全麵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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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鎮綠營新軍,被分為三個部分,也有三個統帥,稱為“新軍提督”,東路五鎮,以原正白旗護軍營參領(白甲兵甲喇章京)賚塔為提督;中路四鎮,以原正黃旗前鋒統領,鼇拜之弟,穆裏瑪為提督;西路三鎮,以資曆最淺,剛剛從參領(牛錄章京)提拔而來的穆占為提督。
從中也可以看出,多爾袞雖然提拔了大量漢軍驍將,但對於關鍵的控製崗位,還是交給了更加信任的滿洲將領。
十月初十,瓦克達、嶽樂,領正紅、鑲白共兩萬多人馬抵達徐州前線,新軍第五鎮總兵孫思克率部抵達淮河一線。
東線清軍合計十八萬之眾,為三路中兵馬最盛。
接著,李定國、王夫之先後渡江,與正在淮安前線的張名振、張煌言彙合。
朱由榔的天子車駕則抵達揚州。
明軍方麵在東路聚集了左軍八個師,後軍七個師,合計約十六萬上下。
隻從數量上,明軍似乎稍遜,但從質量上看,清軍真正足以為慮的,也就是兩萬多八旗和六萬多綠營新軍而已,合計不到十萬。
徐州城中,幾名清軍東路主要將帥正在開會。
除去正在前線的勒克德渾以外,主帥瓦克達、副帥嶽樂,還有山東總督圖海,以及新軍提督賚塔均已到齊。
瓦克達憂心忡忡
“我大軍雖有十七八萬,但實際可戰之兵止有半數啊,眼下鳳陽已然危及,一旦明軍突破淮河一線,屆時可就難守了。”
經過多年交鋒,清軍早就沒了當初不可一世的氣勢,不再奢求能夠對明軍形成所謂戰力優勢,甚至一比一的情況下,都未必有信心。
嶽樂倒是安慰道
“其實也不必過於憂慮,其他不言,就我東路來說,還是有不少戰機的,江淮地區河流縱橫,地勢複雜,但徐州周圍卻是平原地帶,倒是個打決戰的好地方。”
四人當中,除了瓦克達是四五十歲的老將外,嶽樂、圖海、賚塔都是不滿三十的年輕將領,一開始瓦克達還跟多爾袞反應,有些擔心這些年輕人不足以堪當大任。
但事實上,這些初生牛犢卻是要比瓦克達這些老將更加敢於和明軍正麵相爭,畢竟他們也沒有在明軍手裏吃過虧。
幾人商議了一下兵力排布,和明軍可能的攻擊重點。
圖海指出,嶽樂東路應當隻有兩個著力點,一邊是淮安北上,延黃河北上徐州(此時黃河已經奪淮入海),一邊是從鳳陽向北拿下宿州,而後兵臨徐州側麵。
戰役的關鍵還是在徐州。
圖海倒是點出了一個眾人忽略的點
“水師,明軍可以借助水師之利,從沿海登陸海州,甚至山東南岸,從而危及我軍側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