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大江帶著楊東下樓，來到縣委樓外麵。
冷風呼嘯，兩個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年代的冬天是真的冷啊，寒風刺骨，風刮在臉上像刀子一樣。
十幾年前的東北，是很冷的，看似平均氣溫和十幾年後差不多，但體感完全沒法比，以前就是冷。
當然和穿的衣服也有關係吧，十幾年前穿的都是純棉，禦寒效果沒有那麼好，不像後世年代有羽絨服，鴨絨服，還有羊毛衫之類的保暖衣服，品類繁多。
再加上全球變暖是客觀事實。
兩個人迎著冷風，來到對麵的一家小飯館。
“兄弟，老樣子，一盤尖椒幹豆腐，一盤土豆絲，一盤花生米，再來半斤白酒。”
潘大江進了這個小飯館之後，很自然習慣的朝著老板點菜。
“好嘞，潘組長稍等啊，十分鍾就好。”
老板也是四十多歲，和潘大江年紀差不多。
他滿臉堆著笑意的點頭，然後轉身走向後廚。
這種小飯館，老板就是廚師，屋裏麵擺著四五張桌子，就可以做生意。
“能喝吧？”
潘大江開口，朝著楊東問道。
他是先點了酒，後問的楊東，說明他很強勢，根本不給楊東拒絕的機會。
楊東倒也沒什麼可值得生氣的，畢竟是為了案子而來。
“能喝，不喝多就行，今天爭取趕回去。”
楊東笑著點頭應了，但還是設置了一個條件，那就是不能喝多。
“哎呀放心，喝不多，就一人二兩酒，我手裏一堆工作，喝多了耽誤事。”
潘大江擺了擺手，然後再次開口說道：“跟我說說案子？”
“原則要保密，但是開陽縣的本地幹部都已經雙規結束了，基本上所剩下的就是外地幹部。”
“雲北區有兩個，介陽縣有三個，然後就是你潘組長巡視的慶和縣，有兩個幹部。”
潘大江認真傾聽，聽完了楊東的話之後，他開口說道：“雲北區巡視組，肯定答應你的請求了吧？”
他想都不需要想，蘇沐芸所在的雲北區，楊東想找他辦這種事，還是很容易的。
雖然不太理解，為什麼蘇沐芸和楊東之間的關係這麼近，他還記得之前在大巴車上麵，蘇沐芸幫腔楊東，打擊自己。
想到那一幕，自己一個四十多歲的幹部，被兩個小年輕給教訓，心裏還是不舒服。
可他不是小心眼，他隻是覺得現實蒼涼。
“雲北區和介陽縣的巡視組領導，都是很開明的，並沒有因為涉及到他們負責的區縣，就拒絕我的要求。”
楊東點頭開口。
“你的意思是我不行？”
潘大江眉頭一皺，問著楊東。
楊東知道潘大江肯定有此一問，於是笑著反問道：“潘組長覺得那？”
他自然不準備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回去，問一問潘大江的內心，到底如何。
潘大江再次沉默，沉默到老板把一盤青椒幹豆腐端上來，又把兩杯白酒端上來。
“來，先抿一口，暖暖身子。”
“這家店不錯，酒很純，純高粱酒，五十度。”
潘大江端起酒杯朝著楊東示意。
楊東立即端杯，和潘大江的酒杯碰了一下，杯口略低潘大江。
酒桌皆是學問，當然也是所謂的學問，所謂的文化。
楊東不批判這個酒桌文化到底是否為糟粕，但來到官場還是得遵守。
“的確不錯，純，熱，糯，辣，甜，香。”
楊東抿了一口酒之後，也點頭讚同潘大江的話。
這酒的確好啊。
“把案子說說吧，到底是多大的案子，讓你一個組長親自過來？”
潘大江開口，選擇認真傾聽楊東所辦的案子。
於是楊東放下酒杯，開始認認真真的把案子和潘大江說一遍。
在電話裏麵，雖然也說了，但是並不明確，也沒辦法麵麵俱到，尤其是細節上的東西也說不了，耽誤時間。
但是現在已經見麵了，自然就有什麼說什麼，好好的說一說開陽縣委副書記趙羽飛的案子。
“開陽縣委副書記趙羽飛，重大貪汙腐敗，牽扯到了四十多個幹部，其中兩個就在慶和縣。”
“縣信訪局副局長劉文釗，慶和縣招商局合同規劃股股長馬大林，這兩個都為趙羽飛輸送利益，之前在開陽縣工作期間，這兩個幹部沒少幫趙羽飛遮掩，為其辦事。”
“根據我們所掌握的線索，縣信訪局副局長劉文釗至少因為趙羽飛的關係，拿了至少兩百多萬人民幣。”
“而慶和縣招商局合同規劃股的股長馬大龍，至少也拿了一百多萬。”
“這還隻是目前有案可查，有記錄可以判定的數目，也許我們還沒核實到位的還會有。”
潘大江臉色已經凝重起來，尤其是一個小小副科級幹部竟然短短幾年下來就貪汙了一百多萬，簡直是喪心病狂，利欲熏心。
“還有嗎？”
潘大江繼續開口問楊東，他也不評論這個案子，他還是有城府的。
“有，趙羽飛的案子複雜程度其實不高，但是這個案子上限肯定不止趙羽飛。”
“一個縣委副書記，不敢挪用國家公款，更不敢騙取上麵扶持補助金。”
“趙羽飛和他的集團同誌，沒少從石頭，通信，醫療，煤礦上麵撈油水。”
“光我們核實過趙羽飛的貪汙額度，目前已經核實到了八千萬元。”
“肯定還有沒核實出來的，估計最終核實出來，破億似乎也不難。”
砰！
楊東話音剛落，就見潘大江憤怒的拍了桌子。
“一個縣委副書記，竟然貪汙這麼多？喪心病狂，前所未見，前所未見！”
潘大江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個副處級的縣委副書記，竟然真的敢這麼貪汙腐敗啊？
“開陽縣的問題，果然很嚴重。”
潘大江臉色凝重且沉重，更是板著臉帶著怒意。
“什麼叫果然？”
楊東注意到了潘大江所說這句話裏麵的果然兩個字。
果然很嚴重，這就說明潘大江之前知道開陽縣的問題？很了解？
“之前省紀委陸陸續續的收到過一些舉報信，有些是退休老幹部的實名舉報，有一些則是匿名信。”
“但因為事關開陽縣，省紀委無法直接出手，就都移交給了市紀委，所以才會有靈雲市紀委組建調查組一事，對了，去年你不也是這個市紀委調查組的一員嗎？”
潘大江說到這裏，把一切都串起來了。
市紀委去年組建調查組，就是省紀委把很多舉報信都一股腦交給了靈雲市紀委，讓靈雲市紀委處理。
所以靈雲市紀委也的確狠狠的處理一批。
可遠遠不夠，真的不夠。
一把火可燒不死成片的螞蟻窩。
兔子尚且還有三窟，更何況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