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非荀深深看她,語氣中情緒難測:“何時聽我允你走了,跑什麼。”
錦鳶最怕他這般表情和語氣。
看似溫和,可底下卻藏著嗜血的厲色。
若是說不好逼得他發怒,非要飲了血、盡了興才肯罷休。
錦鳶心肝膽俱顫,掩飾眼底的慌:“道觀人多眼雜,奴婢…是怕連累大公子…”
她不善撒謊。
隻輕輕掃一眼,那顫顫兒的眼睫就漏了相。
趙非荀將她的小心思盡收眼底,滿足於她的聽話、討好自己的心思,手掌在她臉頰上輕拍了兩下,放過這個可憐的小丫鬟:“去吧。”
錦鳶如蒙大赦,謝恩離開。
才走兩步,聽見身後傳來一道慵懶的聲音。
“這個月休沐,別讓我再見你帶傷來。”
錦鳶喉頭哽住,心下一片涼意,側過身,又福身,“是…奴婢記住了…”
離開時,她不敢走的太急太快,怕惹惱了趙非荀,又怕腳踝的紅腫又嚴重起來,一撅一拐著走出月洞門,擺脫了身後的視線,她才得以鬆一口氣。
可心還是混亂如麻。
未來命運多舛。
她預見了自己的死路,妄想從中拚出一條生路來,唯一的法子便是不再與趙非荀糾纏。
可眼下他拿捏著為爹爹治病的袁大夫,她受此牽製,隻能任由他擺布自己,他性子喜怒不定,一旦自己這些念頭被他察覺…
錦鳶無端渾身發冷,打了個寒顫。
不敢細想下去。
而小姐與顧公子牽扯不清,昨夜她墜崖不曾阻止二人,想必兩人已經成事…從夢中看來,趙非荀是以小姐與顧公子之事為由才退婚的……再之後……
便是國公府倒台,府中上下被流放。
那她便要在國公府出事之前離開。
在這之前,她還有一個劫要度過,便是小姐與顧公子偷情被揭發,屆時她身為二等丫鬟貼身侍候著小姐,當然難免責罰,甚至還被發賣出去……
等等……
她眼睛忽然亮了一瞬,其中有異樣神采劃過。
她被趕出府邸後,她托人給爹爹小妹傳去口訊,安撫他們不必擔心,自己再尋機逃出去,既然夢裏的她能逃的出去,如今她攢些運作的銀子,逃出去後不去跳河自盡,豈非是一條擺脫他們的生路?
帶上爹爹、小妹,再帶些傍身的銀子,一家人徹底辭別京城。
錦鳶動了念頭,心中雖然淒涼,未來的日子也注定難熬,但好歹有了些許盼頭。
眼底的哀色也化淡了些。
一路走回西跨院裏客居,迎麵就見顧公子從小姐房中退出,還不忘將門合上。
錦鳶大駭。
昨夜難道他們是在客居裏……
隨意,麵色由發白轉至微微發紅。
顧生轉身離開,腳步略顯匆忙。
錦鳶連忙垂首,退到一旁避開些,不讓他察覺到自己。
在顧生走出西跨院,錦鳶立馬推門進了小姐的房間。
客居地方狹隘、布置的清簡。
麻雀巴掌大的屋子裏,擺了張羅漢床,一張四方桌兩把椅子,角落裏還圍起來一個角用做放恭桶,進去了裏麵的情形一目了然。
沈如綾正睡在西邊窗下的羅漢床上。
身上搭著條薄被。
錦鳶轉身合上門,走到床邊去看,一睜眼就看見了薄被下露出的衣裳衣衫歪斜,脖頸間還有好幾個難消的紅痕。
錦鳶早已曉事,自然知道這意味什麼。
自己是身不由己,不得不順從於趙非荀。
但小姐是國公府的嫡小姐,夫人的嫡長女,何等顯赫尊貴的身份,為何要同顧公子做這些沒名沒沒分的混賬事?
將自己的身家、禮義廉恥通通都丟了,不要了。
她不懂小姐與顧公子之間的情愛。
為了一個男子,值得小姐如此豁的出去?
看著小姐即便在睡夢中,眼梢嘴角也都是笑模樣,她從不知這是什麼樣的心情,也未見過小姐這般模樣。
顧公子是當真對小姐動了真情。
而她,隻是個身份卑賤的玩物罷了。
錦鳶斂起苦澀的心思。
她收回視線,見小姐睡得正沉,而自己身上黏膩的厲害,匆匆去叫了個婆子來守著,自己回屋打水擦洗,換回了自己衣裳,重新梳了發髻,這般馬不停蹄的忙碌後,腳踝又有些刺痛,也隻好忍著。
重回小姐客居裏,她端了溫水進去,剛把門口守著的婆子打發走,小姐便醒來了。
錦鳶不再走動,靜靜的在一旁守著。
沈如綾睜開眼醒來,撐著胳膊要起身時,卻覺得腰肢酸沉、下身更是一動就撕裂般的痛,從小到大嬌生慣養的小姐,哪裏嚐過這些痛,嘶了一聲,連著眼睛也都發紅。
又想起昨晚的幕幕,麵頰緋紅,心跳的極快。
昨夜…
她將自己交給了顧郎。
顧郎亦是萬般哄著自己,恨不得將心一起給她。
雖痛,但她不知與男子做這種事情竟如此甜蜜,重新想起時,痛意不複,更多的卻是在心頭幾乎要溢出來的甜蜜。
她忍不住露出幸福的笑容來。
“小姐…”
冷不防屋子響起一道聲音。
沈如綾嚇了一跳,徹底清醒過來,看著自己竟然回到了西跨院的客居裏,麵色緊張的看了圈屋子裏,隻看見錦鳶這個木訥的丫鬟在。
心中即鬆口氣,又是有些失落。
顧郎送她回來後,已經走了……
錦鳶緩步上前,蹲下身,語氣恭敬著詢問:“小姐,已經辰初了,奴婢侍候小姐洗漱。”
她說完後,卻久久沒有聽到回複。
不由抬頭看去,見小姐眼神愣怔的盯著門口,眼中的眷戀、失落,像是丟了魂兒似的。
錦鳶不解,垂下眸,輕聲說了句:“顧公子送小姐回來後已走了。”
沈如綾的臉上才有了幾分神色。
她視線移到丫鬟臉上,心頭頓時起了恨意,這死丫頭竟敢直接將這些事說出口!
揚起手,朝著錦鳶的臉上狠狠扇去。
這一掌用了十成的力氣,將錦鳶的臉打的偏歪,嘴唇磕上牙齒,撞破了個小口子,淡淡的血腥味在口中漫開。
錦鳶耳邊嗡鳴,還未察覺到臉頰上麻木的脹痛,就聽沈如綾嗬斥:“住嘴!蠢貨!誰讓你提及顧公子這三字的!是想將我活活害死不成!”
耳邊嗡鳴散去。
心下卻是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