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狠戾絕

底下人收到江元鎮的秘密書信,沒敢把海棠往譚禦史府上一扔就完事,好歹要遮掩一番,免得叫人看出端倪,又讓譚禦史懷疑。

他們裝作一行幾個初出茅廬的愣頭青,大大咧咧地抓住弄暈的海棠,一路上吵吵嚷嚷的,還在譚禦史家門口故意吵鬧了一番。

一個說要直接送去府衙,好給這女人定罪。

一個說就該送去那些被害慘的家屬麵前,好叫他們泄憤。

一個說到底是女人,指不定是被誰在背後威脅指使的。

最後一個被兩人說是婦人之仁,太過心軟了,誰也不服誰,聲音越來越大,譚禦史府上的守門機靈,聽了七七八八,趕緊進去給譚禦史稟報了。

聽說有人抓到了一個采買神仙花的女子,瞧著像是趙玄曦新納的美妾,譚禦史坐不住了。好啊,這該死的女人哪裏來的膽子,居然敢買這東西,毀了趙玄曦?

他吩咐小廝把海棠弄進來,那幾個愣頭青哪裏願意。好說歹說,聽說是譚禦史府上,其中一人說譚禦史公正不阿,必定能給眾人一個交代,這才把海棠轉手了。

譚禦史也聽得心裏妥帖,更是覺得不能辜負那些被神仙花害慘的人,一定要審問出背後指使之人,好叫趙玄曦能救回來。

海棠醒來,已經在譚禦史的府上了。這位大人對惡女人可沒憐香惜玉的心,叫上兩個粗壯的婆子守著她,一連兩天沒給吃的,餓得海棠兩眼昏花。

她在紅樓的時候,起初是花魁,後來也是二層被翻牌最多的,紅樓從來都不會虐待自己,更別提飯菜精致,隨她點了,從來就沒被餓過。

如今餓得渾身顫抖,海棠很快就撐不住了。

婆子問了幾句,海棠就倒豆子一樣都說了出來:“是郡公爺,他到紅樓來贖了我出來,叫我收拾了一下,然後迷惑了老爺。也是他叫人送來銀錢,讓我去買神仙花給老爺的。”

見譚禦史不信,畢竟郡公爺是趙玄曦的親生父親,哪個父親會如此心狠,把自己的兒子毀了?

而且聽聞長子趙玄淩對他感情較淡,兩人沒什麼來往。麼子趙玄軒被趕出了京中,仕途也毀了,隻怕三五年內別想回來。如今身邊就剩下這麼一個二子,趙勝為何要指使海棠來害他毀他?

“簡直一派胡言!不承認罪狀就算了,還想替身後人遮掩,更可恨地是把郡公爺拖下水,誣陷他不義!”譚禦史怒不可歇,對她的話是一個字不信。

海棠急了,眼看譚禦史要走,自己又要餓上一天,連滾帶爬地撲了過來,忍不住開口把秘密說了出來:“一次郡公爺醉酒發瘋,我偶然聽見了,老爺他不是……他並不是郡公爺的孩子。”

譚禦史大吃一驚,這種家宅的秘事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趙玄曦不是趙勝的孩子,卻是秋曼雁這位繼夫人生下來的,洗三的時候譚家老夫人還上門見過,說那孩子長得跟秋曼雁有三分相像。

他皺了皺眉,若果說趙玄曦是秋曼雁跟別的男人留下的,趙勝才發現,未免被人知道,秘密痛下殺手,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便說得通了!

隻是這個小妾說的話,真的能信嗎?

秋曼雁這個繼室,譚禦史曾見過一次,容貌秀美,舉止優雅,瞧著不像是會做這種齷蹉事的人。不過聽聞前頭那位夫人,就是被她活活氣死的。

呂氏還沒死呢,趙勝已經跟秋曼雁勾搭在一起,連孩子都有了。

當初說起這事來,連不喜歡多管閑事的譚夫人也忍不住感慨,有這樣的爹,真是趙玄淩的不幸。

誰說不是呢,沒有娘的孩子像根草,那些年趙玄淩離開郡公府,去偏僻寒冷的邊疆去用雙手闖出一條路了,何曾不是被逼得沒辦法,才出此下策?

若非如此,趙玄淩如今哪能風風光光的回來,或許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個角落了吧……

譚禦史回過神來,緊緊盯著海棠道:“你最好說的是實話,要不然就不是餓上兩天肚子這麼簡單了。私下采買神仙花,聖人早就擱下話來,五馬分屍都難消罪孽!”

海棠打了個哆嗦,知道神仙花這種東西被禁了。可是被禁的東西多了,還不是有人偷偷繼續兜售采買?

尤其像她從紅樓出來的,什麼齷蹉事沒見過,所以才大著膽子去弄回這種東西,帶著一點僥幸的心思。

趙勝估計看上的也是海棠這一點,她不像平常人那般膽小,又是有腦子的,帶著一點小聰明,對這些事司空見慣,下手從來不會猶豫。

卻沒想到被趙玄淩看穿,然後叫人故意做出了這樣一場戲,把海棠送到了譚禦史的麵前。

譚禦史做了一輩子的禦史,隻是品級不同,但是素來敢做敢說,叫聖人又是頭疼又是敬佩。這樣的人不畏強權,也別想用什麼收買。

隻要落入他手中,被他知道事,就別想徇私!

趙勝聽說海棠被譚禦史關起來了,想也不想,就秘密叫人買通了殺手,準備殺人滅口。海棠知道的並不多,就算把他供出來,誰也不會相信。

再說海棠手上沒有證據,口說無憑,譚禦史又能奈何?

把海棠滅了口,連人證都沒了,譚禦史就算再厲害,也不能把自己怎麼樣。

趙勝想得輕巧,譚禦史府上也沒什麼厲害人,卻忘記了趙玄淩的手下正虎視眈眈,哪裏會給他動手的機會。

一行人一直守在譚禦史的府裏,喬裝打扮,生怕禦史出了事,叫趙玄淩為難。又擔心有人會對海棠下手,索性直接把人抹殺了,死無對證。

於是一個守在譚禦史身邊,一個盯著海棠。

沒想到,真把人給等來了,殺手一出現,海棠還來不及驚叫,刀刃已經到了跟前,她兩眼一翻就嚇暈了過去。

趙玄淩的手下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三兩下把殺手擋住,又趁機大叫著把牢頭都引來。

殺手看一時之間奈何不了海棠,隻能暫時離開。

哪有這樣的好事,牢頭的功夫也就一般,但是勝在人多。等支援的禦林軍也來了,殺手再也逃不出去,想要服毒自殺的時候被趙玄淩的手下立刻製住,熟練地卸下了下巴。

這種事他在突厥做探子的時候做得多了,手下的動作那是一個行雲流水。

眾人一愣神的功夫,殺手就被生擒了,牢頭再想找那個立功的小子時,卻不見了蹤影,不由摸著腦袋想不明白。

對殺手就不客氣了,什麼刑具都往他身上招呼,硬生生扛了幾天,殺手終於受不住,供出了趙勝的名字來。

這下捅了馬蜂窩,連譚禦史都大發雷霆。

如果說對海棠的話還半信半疑,如今想要殺人滅口,趙勝分明是心裏有鬼,說沒做過,誰能相信?

譚禦史立刻寫了急信送到了聖人的麵前,聖人也是怒從中來。

趙勝如此,簡直是不把他放在眼內了。

在京中叫人私下采買神仙花就算了,害趙玄曦就算了,居然敢公然買凶滅口?

他還是襲爵的郡公,這叫其他人怎麼想?

要是一個個都私下胡來,京中還不亂成一窩粥了?

聖人越想越氣,恨不得把趙勝立刻斬了。

但是氣歸氣,他卻不能考慮其他。

首先趙勝是趙勝,卻不能連累了趙玄淩。趙玄淩這個柱國將軍立了大功,擊退了突厥人,如今回來,老老實實在跟前當差,從來沒有怨言,差事還辦得極好。

他對這個臣子還是喜愛的,沉默寡言,不多管閑事,該做什麼,該說什麼,心裏都明白。這樣有自知之明的臣子已經不多了,聖人也不想毀了這麼一個好苗子。

加上趙玄淩的夫人最近有了身孕,正是最高興的時候,哪能因為趙勝的事叫他不痛快?

再就是,趙勝那點家宅的事,還真不好拿出來說。

叫人知道他毒害趙玄曦,不知情的說趙勝連兒子都不放過,明眼人隻怕會扯到秋曼雁的身上。

聖人又細細讀了譚禦史遞來的奏折,上麵寫的很清楚,趙玄曦或許不是趙勝的孩兒,秋曼雁突然暴斃,跟這件事脫不開關係。但是棺木中,並沒有秋曼雁的屍身。

所以說,秋曼雁根本沒死,被趙勝弄到哪裏去了?

或許,他能夠從這個女人身上下功夫。

聖人秘密叫譚禦史把秋曼雁找出來,不到幾日的功夫,又有趙玄淩手下人悄悄地推波助瀾,很快就找到了人。

找到的時候,譚禦史已經認不出當初那個光鮮漂亮的侯爺夫人了。渾身青青紫紫的痕跡,還有各種傷痕和咬痕不說,一張臉蒼白憔悴,從眼角到臉頰還有一道劃痕,顯然沒有擦過藥,猙獰得可怕。

一雙手腳一直被卸下,如今走路也不利索,東西也拿不起來,說話更是不利索,瞧著可憐極了。

譚禦史看著秋曼雁皺眉,趙勝還真夠狠的,居然把枕邊人賣到這樣的地方來。就算是見過秋曼雁的,隻怕都認不出來,更何況是那些遠遠隻看過一眼的?

不得不說,這是藏著秋曼雁最好的地方,也是最折磨人的地方。

秋曼雁逃出生天,再不用接待那數不清的粗鄙男人,渾濁的雙眼難得露出幾分光彩來。譚禦史的問話,她自然不敢推托,老老實實都說了。

當初她為了得到侯爺夫人的位置,隻好叫別的男人讓自己懷上身孕,趙勝喜不勝收,果真把秋曼雁留下來。而趙玄曦,確實不是趙勝的孩兒。

譚禦史把她說的都一一記下,心想果真是最毒婦人心,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他也能理解趙勝的瘋狂,任是誰突然知道養了快二十年的兒子居然是別人的,都咽不下這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