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歸德侯府,李霖敏便帶著李嬤嬤迎了上來,噓寒問暖的,又讓府裏的郎中看了看,這才放下心來。
“你這孩子,真是嚇到人了。聽說你和張小姐遇上了一頭灰熊,我這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李霖敏對唐子嫣倒是有幾分真心的喜歡,聽見這噩耗的時候嚇得不輕,險些動了胎氣。
“是女兒的錯,讓母親擔心了。”唐子嫣一臉愧疚,率先認錯。
唐子瑤在旁邊搖搖頭,一臉好奇地問:“聽說姐姐和張小姐比劃騎射,這次會策馬深入樹林。最後怎麼張姐姐毫發未損地從樹林回來了,姐姐卻如此狼狽?”
她也懷疑張夢姌把唐子嫣推下馬,好獨自逃生。捏住這個把柄,或許還能討到些好處來。
瞥見唐子瑤眼珠子一轉,肯定又在想什麼壞主意,唐子嫣淡淡地答道:“張小姐逃得快,我的馬跑得慢,不過如此而已。”
她可沒想到為了一己私憤,就把張夢姌的惡行嚷嚷出去。太子妃如此溺愛張夢姌,這不也是壞了太子妃的麵子,說她這個長姐教導無方嗎?
唐子嫣也沒那麼傻,把此事透露出來,卻讓唐子瑤占了便宜。
唐子瑤卻是不信的,努努嘴小聲嘀咕:“這裏又沒外人,三姐姐不必再遮遮掩掩的了?”
李霖敏實在聽不下去了,這四丫頭簡直唯恐天下不亂,睨了她一眼道:“你三姐姐也是累了,身上又是傷,郎中也說要靜養,就不要累著她,又提起那些糟心事來了。”
她轉向唐子嫣,柔和地笑笑道:“三丫頭好好歇著,回頭侯爺便來看你。”
“是,母親。”看見李霖敏帶著不情願的唐子瑤離開,唐子嫣這才鬆了口氣。
“三小姐,太子府送來了不少傷藥和上好的藥材,滿滿一車,真是大手筆。”翠竹見唐子嫣沒事,又開始嘰嘰喳喳地笑著告訴她新鮮事。
霍嬤嬤撩起簾子,幹咳了一聲,讓翠竹不由噤了聲:“安靜點,讓小姐好好休息。那些太子府的賞賜,自然有太太收拾了,哪裏輪到你來碎嘴?”
翠竹摸摸鼻子,尷尬地一溜煙跑掉了。
“嬤嬤也是的,明知道她就是聽著別人說了,怕我躺著悶,才會告訴我的,何苦為難她?”唐子嫣不在意地笑笑,便見霍嬤嬤坐在了榻前。
“小姐如今大出風頭,樹大招風,言行總要小心點。如今在院子裏養傷也好,底下的丫頭片子卻要約束住,免得到處惹禍。”
知道霍嬤嬤是謹慎,又是替她著想,唐子嫣握住她的手道:“嬤嬤,我知道的,隻是要勞煩嬤嬤多費心了。”
霍嬤嬤露了一點笑來,看著唐子嫣蒼白的小臉不由皺起眉頭:“小姐不像是魯莽的人,怎麼把自己折騰成這樣?看看這傷,若是留下疤痕就難看了。”
唐子嫣瞥了門口一眼,霍嬤嬤會意,出去打發掉守在門口的小丫鬟,這才重新坐下。
她將樹林的事簡單說了一遍,霍嬤嬤氣得眼睛都紅了:“真是個蛇蠍心的丫頭,居然把人推下馬,這算什麼事?要不是小姐運氣好,不就得……”
說到這裏,霍嬤嬤哽咽著,一時開不了口。
“嬤嬤,我這不是好好的?幸好平日跟師傅練習騎射沒有偷懶,要不然就不能回來再吃到嬤嬤的銀耳湯了。”
霍嬤嬤被唐子嫣幾句話逗笑了,無奈道:“就知道三小姐嘴饞,明明想要吃東西,卻用來哄我這個老婆子。”
她擦了擦眼角,深知唐子嫣是不想自己再傷心。也是,這麼好的小姐,有過世的二太太保佑著,就該逢凶化吉。
霍嬤嬤出去親自做了一碗銀耳湯,唐子嫣其實沒什麼胃口,身上疼得厲害,匆匆喝了半碗,很快就躺在榻上昏昏欲睡了。
“三小姐,侯爺來了。”翠竹低聲叫醒唐子嫣,給她稍作整理好,歸德侯這才踏了進來。
唐子嫣掙紮著要在榻上行禮,歸德侯連忙攔住了:“身上有傷,亂動什麼,好好躺著。這裏沒有外人,何必大動幹戈?”
唐子嫣聽話得躺好,低聲道:“勞父親擔憂了。”
歸德侯卻是笑笑:“雖說這次你有些魯莽行事,卻也給侯府大大爭了臉麵,還以為這回的頭籌會是四丫頭,倒沒想到卻讓三丫頭給摘下了。”
“父親謬讚了,當然我也是害怕,沒想到一箭居然能射殺掉灰熊……”唐子嫣用告訴唐子瑤的理由來搪塞歸德侯,免得這位父親一時高興在外麵大放厥詞,自己就要倒黴了。
歸德侯摸著下巴的胡子,點頭道:“也是,危難之際功夫暴漲也不是什麼稀奇事。不過你跟張小姐,究竟怎麼回事?”
唐子嫣這次倒是沒有隱瞞,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歸德侯。
歸德侯聞言後,跟自己預料得差不多,倒沒顯露出多少驚奇的事來:“三丫頭,我知道你這次委屈,可是這件事必須得爛在肚子裏,誰也不能說。這其中的曲折,你想必也是明白的。”
唐子嫣低著頭,輕聲答應下來了。她原本也沒想過告訴別人,其實自己說不說沒什麼差別,有腦子的都能看出張夢姌的作為來。
“你從來都是個懂事的丫頭,好好休息著,回頭傷好了,便去太子府拜訪謝恩。”
見唐子嫣聽話地應下了,歸德侯這才滿意地離開了。
霍嬤嬤在門外聽得真切,不由蹙起眉頭:“三小姐,侯爺其實也是關心你的,隻是大爺們總是不怎麼細心,也說不出什麼體貼的話來。”
唐子嫣聽了,不由失笑:“嬤嬤就不必替侯爺說好話了,他從來都是如此,我早就知道了。”
在歸德侯的眼中,自身的利益才是最真切的。至於女兒的傷勢,壓根不會放在心上,又怎會關心?
隻是連一點表麵功夫都不肯做做,倒是讓唐子嫣有些心灰意冷:“好了,嬤嬤不必擔憂,該明白的我早就明白了,不會為了這麼一點小事難過的。”
說完,唐子嫣忽然又問道:“嬤嬤,表小姐回來了嗎?”
“是的,聽聞表小姐紅著眼回了院子,都說是跟紀公子吵了一架。”霍嬤嬤倒沒刻意打聽,隻是聶茹茵從正門進來,一路哭哭啼啼的,眼睛又紅又腫,旁邊的丫鬟又苦心勸著,不時能聽見“紀公子”的字眼,便能猜測出來。
“我瞧著,表小姐隻怕是故意的。”
“自然是故意的,四妹妹點醒了她,表小姐怕是如今擔憂了。張夢姌是太子妃的妹妹,出身就比她高,紀雲必定開始動搖。她失了一個孩子傷了身,自然對紀雲更加執著。”唐子嫣諷刺地笑笑,聶茹茵越是想抓緊紀雲,怕是紀雲隻會逃得越快。
“張小姐受了驚,紀公子肯定去安撫她了吧?看在表小姐眼裏,哪裏能不擔心?”
霍嬤嬤不悅,顯然看不起紀雲:“紀公子也是的,庚帖已經在路上了,還跟別的姑娘家拉拉扯扯的。若是對表小姐無意,當初就不該沾了她的身子。如今事情鬧大了,又讓表小姐落了胎傷了身子,卻又想勾搭出身更好的姑娘家。”
這樣的男人,隻想著倚靠裙帶關係爬上位,真讓人不齒。
“少奮鬥三十年,便能位居權重,誰能不動心?”唐子嫣閉上眼,迷迷糊糊地又道:“如今隻能看父親的意思,究竟要如何了。”
霍嬤嬤見她快睡著了,掖了掖被角,便聽到翠竹在簾子外小聲稟報:“嬤嬤,紀公子來了。”
霍嬤嬤撩起簾子,看著不遠處的紀雲,皺眉道:“你去告訴紀公子,三小姐好不容易睡下了,他的好意就心領了。”
紀雲臉上露出幾分失望,把帶來的傷藥遞給翠竹,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翠竹捧著傷藥,用盒子收拾好,嘟嚷道:“太子府送來的傷藥一大堆,難為紀公子不知道從哪裏買來傷藥送過來,不過是借口要見一見三小姐罷了。”
霍嬤嬤也看出傷藥不過是平常的貨色,匆匆忙忙地買來,連瓶子都不怎樣,也不知道紀雲真是擔憂得沒時間置辦,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這丫頭,說話越來越無法無天了,還不給我關上院門,別讓人再來打攪三小姐養傷了。”
“是,嬤嬤。”翠竹耷拉著小腦袋,趕緊去把院門鎖上,生怕又來個什麼人來吵著唐子嫣。
“大小姐也讓人送來了傷藥,我都收拾在一塊了,嬤嬤要過目嗎?”翠竹指著另外的錦盒,又道:“二小姐和表小姐也派人送了傷藥,都是上好的,聞著味兒就不一樣。”
霍嬤嬤看了看,確實如翠竹所說的,都是上好的傷藥。
三個在府中的小姐都能這麼快備下上好的傷藥,紀雲原說對三小姐有心,卻也不過如此,霍嬤嬤對紀雲更沒什麼好印象了。
雖說皮相不錯,到底太風流了一些,並非良配。
霍嬤嬤叫住翠竹,又問道:“三小姐聽說是被趙將軍救下又親自派人送回來的?你見著趙將軍了,如何?”
翠竹皺著一張小臉,小聲回答道:“遠遠瞧著了,渾身冷冷的,臉上也沒一點笑容,怪可怕的。倒是心細如發,馬車裏鋪上了被褥,沒讓三小姐難受一丁點。”
“我知道了,”霍嬤嬤倒是對趙玄淩的印象不錯,大將軍日理萬機,卻也不吝嗇於出手相救,還特意吩咐底下人把唐子嫣送回府。
比起偽君子紀雲,這趙玄淩真是好上百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