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騎裝剛做好,繡娘已經派人送來了。”翠竹撩開簾子,低聲稟報。
“讓她們進來吧,”唐子嫣看著兩個丫鬟送上來的騎裝,不由懵了:“這顏色怎麼……”
她挑的明明是一套深藍一套淡粉色,都是京中貴女喜歡的顏色,應該說並不出挑,在人群裏很快就被淹沒了。
隻是如今送來的騎裝居然是大紅色,張揚的顏色刺得唐子嫣眼睛發酸。
翠竹也傻眼了,看著一件大紅,一件藍色,奇怪道;“莫不是送錯了?”
小丫頭兢兢戰戰,小聲說道:“沒有送錯,這是三小姐的衣裳。”
“顏色怎麼變了?難道是你們記錯了?”翠竹皺著眉頭,質問小丫頭。
“沒有,後來呈上給侯夫人,才把顏色改了。”另外一個丫頭鎮定一點,低聲開口。
唐子嫣擺擺手,也懶得為難兩個送衣裳的丫頭:“翠竹給賞錢,把衣裳收下吧。”
既然是李霖敏選的顏色,她還真是推脫不了,隻能收下了。
翠竹不情不願地給了賞錢,捧著衣裳進去,一臉的不高興:“夫人怎麼突然想起給三小姐挑顏色了?上回四小姐一身大紅,穿著奇奇怪怪的,如今三小姐也是一身大紅,不知道四小姐會不會多想?”
唐子嫣肯定,唐子瑤絕對會多想了。
果不其然,唐子嫣換上一身大紅的騎裝,烏發豎起,露出秀麗的麵龐,平添了幾分英氣。在幾人中,甚至比容貌更為上乘的唐子嬌更為出挑。
唐子瑤一身粉色的騎裝,露出帶著幾分稚嫩的麵容,靈動的雙眼在她身上一掃,挑了挑眉:“今兒三姐姐穿的如此鮮豔明媚,妹妹我差點沒認出來。大姐姐,你說是不是?”
唐子茗早就看見唐子嫣一身大紅色,跟平日選的顏色截然不同,也有些奇怪:“三妹妹這一身,確實夠搶眼的,怎麼突然改了性子挑了這顏色?”
唐子嫣一臉無奈,低聲解釋:“原本選的跟四妹妹一樣的顏色,繡娘卻是記錯了,換了這件。再換來不及了,索性就收下,反正也就穿一兩次罷了。”
唐子茗點頭,表示明白,她就知道唐子嫣素來不喜歡出挑,脾氣又夠好,就算錯了也不會為難繡娘。
唐子瑤卻不樂意了,不依不饒道:“繡娘半點事都做不好,還要來做什麼。三姐姐性子也太好了,以後豈不是要被人欺負到頭上去?不行,我得告訴母親,讓人把這繡娘換掉!”
唐子嫣不敢說是李霖敏換的顏色,免得眾人多想。隻是看唐子瑤的架勢,看來是心裏極為不痛快了:“妹妹且慢,時辰已經差不多了,即便回去跟母親說了,也來不及換一身,何必多此一舉?要是遲了,怕是要被父親責備的。”
抬出歸德侯,唐子瑤總算是有些忌憚,沒再鬧騰了。
“四妹妹這是怎麼了,區區一件衣裳,用得著這般生氣嗎?”唐子茗睨了唐子瑤一眼,冷冷笑了:“莫不是上回穿著大紅的衣裳不好看,卻見三妹妹穿得如此適合,心裏便不舒服了,才會借著此事遷怒到繡娘身上?”
唐子瑤被說中,漲紅了臉,死活也不承認:“大姐姐說什麼,三姐姐穿的好看自然是好的,但是也不能太姑息底下的人。若是這個犯點小錯,那個鬧點小錯,歸德侯府還不亂套了?”
“四妹妹倒也明白規矩,更該知道懲罰繡娘是母親的事,哪裏輪得到我們這些小姐來插手?”管家是李霖敏的事,唐子瑤插手,難道還想爭權來著?
唐子瑤說不過唐子茗,沉著臉看向她。
唐子嫣心裏暗歎,以前唐子茗見著唐子瑤,都是冷冰冰的不屑於理會。如今倒是像吃了炸藥一樣,一點就著,兩人每次見麵都針鋒相對的,她隻好和稀泥:“該出發了,要不然就來不及了。”
她們兩人還懂得事情孰輕孰重,撇開臉結束了這場爭辯,一前一後地上馬車出發了。
李霖敏隻備下了兩輛馬車,唐子瑤破天荒邀請唐子嬌上車,唐子嫣隻好到唐子茗的車上。
一路相安無事,唐子茗雖說麵上冷若冰霜,卻很少出口傷人,倒也容易相處。
隻是快到達的時候,唐子茗卻突然轉過頭對唐子嫣提醒了一句:“小心四妹,她今兒可準備不少害人的玩意兒,也不知道是針對誰。隻是你今日大出風頭,說不定她就順手給你使壞了。”
唐子嫣一愣,笑著道謝:“多謝大姐姐提醒了,我會注意的。”
唐子茗麵無表情道:“我不是幫你,不過是不想讓四妹得意罷了。說起來,你這身衣裳真是繡娘弄錯了顏色?”
唐子茗對唐子嫣坦然,唐子嫣也不好隱瞞,隻得小聲答了:“是母親臨時換的,今早衣裳送來我才知道。”
唐子茗點頭,似乎對這個答案早就是預料之中了:“看來母親倒是挺喜歡你,眼光也不錯。”
大紅色原本有些庸俗,唐子瑤穿著就過於老氣,唐子嬌穿著便更顯得嬌弱,失了點貴女的颯爽。若是唐子茗穿著,襯著常年冷冰冰的臉倒是有些違和。
唯獨唐子嫣穿著最好,英氣勃勃,甚至可人。
唐子嫣不在意地笑笑,其實穿什麼都無所謂,隻是李霖敏的用心讓人有些奇怪罷了。
到達馬場,唐子瑤咋咋呼呼地率先挑了一匹駿馬,很快就牽走了。
唐子茗接著挑了最遠的一匹,上上下下檢查了好久才帶走。即使不能放馬狂奔,也能溜達溜達,免得跟李霖敏坐在看台上相顧無言。
唐子嬌在小廝的介紹下,費了些功夫隻選了一批溫和好駕馭的母馬,顯然沒想過在騎射上出風頭。
唐子嫣走了一圈,挑了一匹看著溫順的黑馬,正要牽走,就見聶茹茵畏畏縮縮地站在幾步開外,不敢靠近。
“若是茵妹妹為難,直接去看台陪著母親便好。”
聶茹茵卻咬咬牙,在丫鬟的攙扶下哆哆嗦嗦走近:“無礙的,我就選一批聽話乖順的,稍微走走就好。”
小廝伶俐地給聶茹茵挑了一匹身量不高的駿馬,身上是黑色的,隻有四個蹄子是雪白,踏雪如雲,倒是好看。
見聶茹茵遲疑,小廝熱情地介紹道:“這是馬廄裏最溫順的駿馬了,年紀不小,可能不如年輕的馬匹跑得快,卻不怎麼顛簸,最適合小姐了。”
聶茹茵聽了,這才放下心來:“就這一匹吧。”
唐子嫣看她選好了,再沒理會聶茹茵,上馬後在周圍走了一圈,隻覺得身下的駿馬十分通人性,總是能很快感覺到她的想法而動,坐著也不顛簸,她不由喜愛地撫摸著馬匹的脖子:“乖孩子,你真棒!”
說完,她便聽見樹後一聲短促低沉的笑聲。
“誰在那裏?”唐子嫣皺眉,看著樹後的黑衣男子緩緩走出:“公子,非禮勿聽!”
她納悶,怎麼去哪裏都碰上這個男人,而且這人不是偷看就是偷聽,一看就不像是什麼正人君子。
趙玄淩挑眉,緩緩走來:“明明是我先在這裏的,小姐驚擾了我,怎麼倒像是我的錯?”
“你是太子的貴客嗎?打獵快要開始了,不去選馬?”唐子嫣懶得跟他說話,隻想打發這男人離開。
趙玄淩兩指在嘴邊吹了個口哨,一匹黑馬奔馳而來,喘著粗氣蹭在他的頸側撒嬌:“這是青墨,我的坐騎。”
“長得真不錯,”唐子嫣瞧見青墨身姿矯健,雙眼有神,像孩子一樣撒嬌,便十分喜歡,不吝嗇地誇獎一句。
趙玄淩看著她,眯起眼:“剛才也聽見你誇獎身下這匹母馬,你覺得它能聽懂嗎?”
“馬匹是有靈性的,不管聽不聽得懂,總能聽出我的喜歡和善意,就能合作得很好。”唐子嫣伸手撫摸著身下馬匹的脖子,唇邊噙著一抹笑意。
冷不丁青墨探過頭來,在唐子嫣懷裏拱了拱,熱氣噴灑在她的脖子上,嚇了她一跳,然後脖子癢癢的,又忍不住笑了:“真是個熱情的孩子,是聽見我誇你了嗎?”
青墨還想在她懷裏亂蹭,被趙玄淩扯著韁繩退後,眼睛委屈地瞅了他一眼,便轉移目標,去蹭唐子嫣身下的母馬了。
趙玄淩拍了拍青墨的脖子,點頭讚同道:“你對它好,它也能感覺到,對你更好,不求回報。不像人,對他們再好,有時候也比不過利益。”
唐子嫣沉默了,總覺得跟一個隻見過兩麵的人談論這種話題有些突兀,並不想告訴他自己的想法。
不過她也讚同,有時候畜生比人更懂得感恩。
“等等,你說這是一匹母馬?”唐子嫣愣了,她記得馬廄裏隻剩下一匹母馬,就是聶茹茵選的。
“不錯,你下來看看。”趙玄淩指著馬腿,不過走了幾圈,馬蹄上的黑泥就落下,露出一截白色來。
唐子嫣有點懵了,這麼容易就掉下來,說明對方也就想要遮掩一下,讓聶茹茵挑不中那匹溫順的母馬而已。
不用想,做出這麼幼稚的小動作,又針對聶茹茵的,隻有唐子瑤了。
她歎氣,估計聶茹茵待會有苦頭吃了。
“遠親那位姑娘不善騎射,沒挑到這匹溫順的母馬,公子可否請人去把馬匹換下來?”唐子嫣瞧著這人非富即貴,又能隨意帶自己的馬匹進來,肯定能說得上話來。
“你上次的人情還沒還,又要添一次了?”趙玄淩摸摸下巴,答應下來:“你倒是心善,每次都是為了那位遠親的姑娘欠下人情。”
唐子嫣鬱悶了,不過是舉手之勞,怎麼被這男人說得像是艱難辦成的大事?
“公子,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這也是為了讓公子積福,公子該感激才是,怎能提及人情不人情的?”
“為我積福?”趙玄淩似笑非笑地看向麵前的唐子嫣,瞧見她一副“為了你好才讓你去辦”的表情,便覺得有趣:“不相幹的人救來何用,若是你,我倒是願意救上一救。”
這男人還真是直白,唐子嫣其實也不願意多管閑事,不過鬧出人命,她想視若無睹都很難:“既然公子不願意,那我就隻能親自跑一趟了。”
不過唐子嫣親自去,麻煩會多一些,誰知道唐子瑤會不會賊喊捉賊,一口咬定是她動的手腳呢?
畢竟最後留下的隻有她和聶茹茵兩人,調換了馬匹也不是多難的事。
唐子嫣眼底的兩分遲疑,趙玄淩看得清清楚楚,不外乎是女兒家之間的小陰謀,他還沒看在眼內,一把抓住準備上馬的唐子嫣:“等下,我把青墨借你。”
這是最好的辦法了,她沒有騎著母馬回去,唐子瑤也拿自己沒轍。
隻是,這男人會如此好心?
唐子嫣警惕的小眼神,讓趙玄淩忍不住伸手捏了她的臉頰一把,果然如自己想象般的水嫩柔滑:“你告訴我叫什麼名字,我就把青墨借給你一回,不算一次人情,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