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廟再大後院也是相通的,虞之潤哥倆溜溜達達就從東頭繞了過來。
最先看到楚煜的是方旭,他曾在某次宴會上遠遠見過壽王一眼,因著去年楚煜之身赴撫州的壯舉,他對這位壽王殿下印象極深,此時見到壽王,方旭有心上前,可見對方一身私服身邊還沒有隨從,也不知該不該討擾?
猶豫片刻,他拉著虞之潤站到路旁,想等壽王先過以是恭敬之意,而本來不知所以的虞之潤被他拉偏了身子,正看到楚煜手裏的經文。
那經文是他妹妹一針一線繡出來的,今早他更是親眼看著丫頭將之裝進匣子裏,這麼短的時間他自認不會看錯,想到德立曾和自己提過,說姣姣抄寫的經文都被虞夫人填了火盆之事,虞之潤不由抿了抿薄唇,甩開方旭的手臂,邁步上前拱手道:“這位公子請先留步。”
望著身前儀表不凡的俊朗青年,楚煜深邃的目光微閃,出聲問道:“有事?”
斂去了周身的銳利鋒芒,此時的壽王顯得平和極了,隻是那與生俱來的清貴氣勢卻不容忽視,讓虞之潤清楚明白的感知到對方的不凡,可即使他再不凡,妹妹的東西也不能留在外男的手裏。
想到此處,虞之潤再次拱手笑道:“在下隨家母前來進香,不想小丫頭疏忽,將準備供奉的經文半路遺失,家母心急讓在下前來尋找,不知公子手中的經文,可是在這寺廟裏撿到的?”
眼前的男子清雅溫和,舉手投足彬彬有禮,不管從哪方麵都擔當的起那句溫潤如玉,可看到眼前的男子,楚煜腦中想的卻是上輩子自己臨死前,在宮門口遇到的那個清冷卓然的男子,當時對方的眼神,是真夠冷啊……
憶起當初,楚煜似乎頗為愉悅的翹了翹嘴角,而後他抬了抬手中的經文,在虞之潤以為對方要還給他的時候,愉悅轉為淩厲,冷然道:“不是!”說罷,也不管愣神的虞之潤,這位爺甩袖而去。
饒是虞之潤再聰明也被他這舉動給鬧楞了,平心而論,妹妹的女紅中規中矩絕對稱不上好,看對方的穿著打扮周身氣派也不是缺錢的主,怎麼會拾到不還?難不成,真是自己看錯了?
見他一副莫名之態,掩去滿心詫異的方旭上前道:“之潤可知對方是誰?”
虞之潤轉頭問道:“難道表兄認識此人?”
“曾有幸遠遠見過一麵,若我沒有記錯的話,那人應是撫州除疫的壽王殿下。”方旭想了想又道,“那經文可是很重要?”
虞之潤表情頓了頓,笑道:“應該是我看錯了,壽王殿下豈會拾他人之物?表兄,咱們出來也有些時候,母親與表舅母她們怕是等急了,回去吧。”
方旭並未捅破他這掩飾之語,兩人相交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憑著虞之潤這份隱藏才華的心思,他絕不認為對方是沒有分寸之人,剛剛當著自己的麵就上前索要,那這繡經文的人……腦子裏閃出了個纖弱嬌小的身影,方旭笑著附和道:“是啊,咱們出來的時候不短,是該回去了。”
當兩人回到前院的時候,三位夫人已經去偏殿吃茶。
虞之潤沒有理會等著引路的小丫頭,而是笑著對方旭道:“表兄,進了寺廟遇佛豈有不拜之理?沒趕上與母親同拜,咱們兄弟二人進去給佛祖上柱香,你看可好?”
知他是想進殿查看,方旭笑著點頭應是,而後,他隨著虞之潤一同進入了大雄寶殿。
殿內香煙繚繞,佛祖法相莊嚴,十八羅漢形態各異,但這一切都不是虞之潤所重視的,進了門他一雙冷眸就望向佛像前的供桌,而後不出所料的發現,果真沒有姣姣繡的那卷經文。
想到壽王楚煜那冷冷的不是二字,虞之潤險些氣樂了:這就是他們大祁的壽王爺?撿到卷經文拒不承認不說還想占為己有?去年聽說壽王的種種他還心生欽佩,現在一看,全特麼是假的!一時間,虞之潤對楚煜的好感直線下降,負的不能再負。
其實他之所以這麼氣憤,也是因為他知道妹妹的那卷經文要不回來了,不但要不回來,今後更是提都不能再提,否則,姣姣那所剩無幾的聲譽真是要徹底不保了。
這邊虞之潤憋氣窩火,厭惡楚煜的同時又在心裏給虞夫人添了一筆,而另一邊,坐進自家馬車的楚煜看著手裏的經文卻陷入了沉思。
在他的印象中,虞之潤這個人很不簡單,才華橫溢、腹有乾坤都不算,最讓人不可小覷的是,他從上位起就清楚明白的像眾人表示,他要做個孤臣……曾經的楚煜很是欣賞這位的剛正不阿,甚至想著若自己上位之後,也定要重用此人。可見到剛剛的虞之潤,再想起自己臨死前在宮門口那一瞥,他不禁起了懷疑之心。
這人對自己的才學都隱藏至深,他真是自己想象中的剛正之人?還有那日,景孝帝密謀要殺自己自然是背著旁人,偏偏他就站在宮門口,當時沒有理會,現在想起來,那感覺怎麼像特意等在那裏為自己送行?
腦中再次閃過對方那不帶一絲溫度的雙眸,楚煜心中隱隱生出一種荒謬的想法——虞之潤恨自己!即使不是恨,他也盼著自己死!
為什麼?難不成自己曾經得罪過他?
他把上輩子兩人不多的相遇都想了個遍,還是沒想出對方為什麼討厭自己,結果想來想去倒讓他想出個事來,虞家似乎有個女兒嫁給了三皇子楚熠,當然,憑著虞家的身份自然不會是正妃,但不是正妃又能怎樣?楚熠是景孝帝最看好的兒子,若真登上大位,他的那個妹妹再生下皇子……咦?不對,好像四皇兄身邊也有一個虞家的庶女為妾,隻不過虞之潤一向與虞家不親,考上狀元不久就搬離了虞家,除了逢年過節稍作接觸,平日裏從不走動,再加上對方不知什麼時候給大家樹立了個鐵麵無私的形象,以至於從未有人想過,這人竟然與兩個皇子是姻親?
得出這結論的楚煜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他終於明白對方為什麼想讓自己死了,當時的太子早已名存實亡,二哥康王又體弱多病,等自己一死,不管是三皇子還是四皇子,隨便一個登上大位,他都有妹妹可以生下皇子,隻要生出來的不是傻子,憑著他這隱忍的手腕,都能保證他們虞家的滔天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