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匹夫之勇

隨安眨了眨眼,陳刺客見她眼眶突然紅了,連忙擺手道:“不用太感動!”

隨安噗嗤一下子,笑出淚來。

或許這就是緣分。

褚秋水也是如此的肆無忌憚,如此的天真跳脫,如此的真性情……

陳刺客訥訥了,高大的身子佝僂著,最後咬牙伸出袖子:“給,擦擦眼淚!都說了不用太感動。”

隨安眼中雖然有淚,卻笑著搖頭:“不用。你這身衣裳多久沒洗了!”

陳刺客哼唧的收回胳膊:“我沒衣裳換,這事兒該怪誰?!該怪誰!啊?!”

隨安討饒:“行了,行了,我去給你找身衣裳穿!”

“喂,順便問問多久將我放出去啊?”

“噢!”

隨安出來,撓撓鼻子尖,決定直接去找褚琮,褚琮給她排了那麼多活計,她找他討點兒人情,也免得他良心受到煎熬。

褚琮最近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上京有信來,說媳婦兒懷孕,現在胎已經坐穩了,跟他說一聲,再有幾個月就可以當爹了。

隨安一來要求,他立即就答應了。

褚琮知道錦竹院裏頭林頌鸞懷孕了快要生了,也知道林頌鸞、褚翌跟隨安三人之間有許多事是不足為外人道的,因此見了隨安,收斂了笑意,很嚴肅的同意了陳刺客出牢房。

隨安咂摸了陳刺客的身高,去跟軍庫武官要衣裳,軍庫武官忙答應了。

不答應不行,他這個職位,最要緊的便是去要補給,要是上頭不給,或者卡著點兒才給,到時候真因為這個打了敗仗,首先是他的責任,當然啦,管軍庫是個肥差,油水不少,所以隨安來要這個,他真沒當回事,挑了兩身給她。

隨安拿了衣裳去找陳刺客。

陳刺客轉了轉眼珠子:“去給我弄口吃的!”

真成大爺了!

“你中午沒吃飽啊?”牢房裏頭就關押了三兩隻,他們的夥食就是士卒們剩下的飯,雖然不是多麼好,但是能吃飽。

“你去不去?!”陳刺客真跟她叫板,眼睛斜睨著她,要挾:“別忘了李成亮……”

好吧。

隨安沒轍,認慫的去給他拿飯。其實,她不能算是真慫,就是陳刺客有時候很像褚秋水,這一點,隨安就沒辦法拒絕。

今日灶頭兵在做鹹菜炒肉絲。

隨安看了一眼,要了一份,又另要了兩個窩窩。灶頭老兵肚子圓圓,笑起來和藹可親,問隨安:“今兒幹的活多?這會兒就餓了。”

隨安接過碗跟窩窩,也笑,道謝:“謝謝您咧!”

陳刺客吃了一個窩窩,又吃了大半碗鹹菜,見隨安在看自己:“出去給我弄點水,換新衣裳之前,我得擦擦吧?把衣裳弄髒怎麼辦?”

隨安再也忍不了,抬腳踹了他的脊背一下。

陳刺客往前一撲,自己有點踉蹌,但手裏的碗還端的穩穩的,扭頭問隨安:“你去問問,這肉是什麼肉,勁道,好有嚼勁!”

他一說肉,還關在牢房裏頭的先前那個齷齪貨連忙撲過來,笑得呲牙咧嘴:“兄弟行行好,給我一口嚐嚐……”

陳刺客還在趕隨安:“快去啊!”

隨安生氣:“再不管你了!去他的李成亮!”轉身就走。

齷齪貨“哎呦哎呦”的,“這聲音兒,美啊,美!”

陳刺客端了碗走到他跟前:“想吃肉麼?”

齷齪貨恨不能將頭從欄杆裏頭擠出來,臉都變形了:“想想想!”

陳刺客將碗叼在嘴裏,一手抓他肩膀,一手成拳,往他臉上打去:“鹵汁叫你上開核……”老子叫你想開花!

把齷齪貨打到地下,這才放下碗,伸腳去踹他,這回說話終於清楚:“老子想打你很久了!你最好一直在這裏待著,哼,出來就是個死!”

隨安才走了幾步,就聽見牢房裏頭傳來殺豬叫,連忙回去。

心裏怒,明明後腦勺都快禿了,為何還叫她遇上這麼多事?

進去就見陳刺客在踹人!

她心裏一驚,這要是打死人,陳刺客這都不用洗了,直接可以重新關進去,而且不是就地處決,就是押解上京處決……

“你幹嘛?!”她上前將他扯開!嗬斥道:“你不要命了?!”

陳刺客哼了一聲,對地上在大嚎的齷齪貨道:“以後見了我們躲著點,否則見一次揍你一次!”

隨安皺眉,拉他:“你給我出來。”

陳刺客這才端起碗,跟她出了門。

隨安想他之前幹的那些刺殺蠢事,就忍不住教訓他:“一言不合就拳腳相見,是匹夫之勇!你要是再繼續這樣,遲早要把你的命搭進去,明明不該死,卻死了,這樣值得麼?!”

陳刺客動了動嘴,鼓著腮幫子強嘴:“就是看他不順眼!”見隨安氣得不行,終於有點反省的意思,不過嘴裏卻道:“你難道沒有衝動的不顧一切的時候啊?!整天活得跟個小老頭似得!”

隨安被他氣得頭暈,喃喃道:“我這就想不顧一切的揍你一頓!”

陳刺客嘿嘿笑:“咱們可是兄妹,哦,對了,你那個問了麼,這是什麼肉,這麼好吃?”

“是耗子肉,他們在茅坑裏頭逮住一窩耗子,就剝皮炒鹹菜了……”隨安隨口就道。

陳刺客端碗的手一抖,之前吃進去的嘩啦全吐了。

隨安終於有報了一仇的感覺,捏了鼻子跑遠。

晚上躺下之後,還在想白天的一箭之仇,迷迷糊糊睡著了,然後做了一個夢,夢見褚秋水在哭,她心裏一痛,一下子醒了,從榻上一下子坐了起來。

再緩緩的躺下,卻想起陳刺客的孤勇,荀子說“輕死而暴”,是小人之勇,“義之所在,舉國而與之不為改視”,是君子之勇。然而有時候,我們心中的恨意、冤屈無法平息的時候,不管是輕死而暴,還是匹夫之勇,都不再為人所懼怕。

就像她的恨意,如果殺不了林頌鸞,這恨意在胸中絕不會停歇,永不能熄滅。

她深吸一口氣,起身穿衣,守在外頭的衛戌在她出來的時候站了起來。

隨安打了個哈欠:“你怎麼還不睡?”

衛戌沒回答,而是問:“作甚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