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這場官司,很快傳到了褚太尉的耳朵裏頭。
褚太尉這次倒是沒怎麼生氣了,嗬嗬道:“救了兩隻白眼狼。”
“不對,是救了一窩白眼狼。你當那林頌楓是什麼好東西,他竟然跟四皇子說,當初老九不成器,今日能打了勝仗都是林先生教導有方……還是一窩不要臉的白眼狼!”老夫人想起了就怒瞪褚太尉。
隨安聽的精神振奮,三觀來回刷新無數遍,可老夫人一旦想跟褚太尉掐架,她就不想聽了,往後縮了縮。
褚太尉道:“這些事叫你知道,以後老九回來,也好告訴他。叫他曉得,內宮的事也不可小覷了。”
老夫人皺眉:“這事是誰透給你的?”
“還能誰,皇後娘娘唄,我看她是想替太子拉攏我呢。”
“那你到底怎麼想的?”老夫人不耐煩,這在朝中當官,完全做到不偏不倚是不可能的,不站隊是因為不到站隊的時候,但到底要站哪一隊,可是要提前睜大眼看仔細才行。
褚太尉大手一揮:“都說了,以後外頭的事就是孩子們做主了,我隻管替他們看看家。”
這話說就說了,可這倆老人齊齊轉頭看向隨安。
隨安呆,她可不是褚翌的經紀人,也不是褚翌的發言人,更沒有什麼權力大放厥詞,將自己的話安到褚翌頭上。
不過她頭腦轉的飛快:“東蕃屢屢侵犯我朝邊境,殺邊民,搶糧食,可惡至極,現在栗州百姓更是因為之前的犯邊一事死難者眾,邊疆無主之地幾近一半,若是無人耕種,將來荒涼可就可惜了。”
老夫人還沒怎麼明白過來,褚太尉已經想到褚翌在信中所提的事,立即拊掌道:“著啊!我怎麼忘了!”
不管選誰,立於不敗之地才是最終目的。太子雖然無能,可若是太子能與褚家相安無事,褚太尉也不排斥拱衛太子上位啊,可太子實在太蠢,蠢到連褚太尉都看不上的地步,皇帝雖然糊塗了些,憑他沒將李嬪小產的事安在班師大軍頭上,就知道皇帝還沒有糊塗到底。
說起來,褚翌能想到屯田製,與隨安沒有直接關係,得感謝曹操,大梁以前的武將戍邊,靠的都是國家養活,雖不到舉國之力的地步,但也差不多,國庫的銀子有一大部分是給了軍隊的。
曹操當年起事,那是散盡家財,招兵買馬,此一時彼一時,褚翌雖然不能散盡家財供養兵士,卻要籌措大筆銀錢,這就不是他那點小小的私庫能夠滿足的了。
讀兵書的時候讀到屯田,正好又遇到栗州百姓死傷頗多,這些無主之地看似零散,算計下來,供養著邊關數萬人竟是一點問題也沒有的,前提是有人種糧,還要不時打退了東蕃的進攻。
褚翌這一番算計,並沒有對褚家老六跟老八細說,一是因為他懶得解釋,最不耐煩跟笨人打交道,二是這事還需得機密從事,因此隻有褚太尉收到的隨安帶的信中有說,而隨安能知道,則是緣與兩人之間的隻能意會不可言傳——褚翌最近看的書,可都是隨安給他整理出來的。
褚翌並不覺得這屯田就是兵法,可這事兒,總是個解決養兵的法子不是?
更何況,若是做的好了,都有對抗李玄印的兵力了。
也就不跟隨安斤斤計較,讓她略得意了一回。
最終,李嬪小產的事,因為皇帝還是想護著劉貴妃,便做了個葫蘆案,隻拿幾個太監跟宮女開了刀,算是為小皇子報了仇,李嬪得了點補償升了一等,成為李貴嬪,林頌鸞竟然也從宮裏脫身,因為李嬪升等的緣故,回了劉家,氣焰倒是也跟著升了一等。
最倒黴的反倒成了皇帝,他竟是因為心虛,病了一場。
從前,他是沒有那種不配為人父的念頭的,這不年紀大了,心腸也越發的軟和,自己當日說了那去母留子的話,雖是哄劉貴妃的成分居多,可到底也失了聖心,孩子不肯降生,說不定就有怪罪自己的意思。這麼一想,就鬱鬱得病了。
皇後之前傳了消息給褚太尉,誰料褚太尉竟然不領情,不肯爬上皇後遞過來的橄欖枝,這可把皇後跟太子惹得生氣了。
太子幹脆道:“母後何必隻看重褚家,兒子看李玄印在肅州倒是比褚太尉強的多,由他守著北疆,劉傾真輔佐,北疆安穩無虞。”
皇後皺眉:“李玄印病重,叫他接了三州節度使,能行嗎?”
“左右不過是個名頭,他不是有好幾個能幹的兒子麼,分一分他們的權,也便於咱們將他們握在手裏。”太子淡淡的說道。
太子性子隨了皇上,喜愛安逸,不喜打打殺殺,這一點比皇上更厲害,曾經在上書房說過:“既然東蕃那麼貧窮,大梁又富庶,不如每年撥給他們一些糧食,也免得打打殺殺,花費更多的軍費麼……”
當年的太子太傅就是先教了太子這個糊塗蟲,辭官後又教了褚翌這個紈絝子弟,幾乎飲恨終生,差點死不瞑目。
皇後狹長的鳳眼微微眯起:“如此也罷,你心中有數就行,你父皇這病來的正是時候,就放出風去,說這班師大軍煞氣太重,衝了龍氣,先衝沒了龍子,現在又損了陛下龍軀,叫他們原地休整,等陛下龍體康複再說,還有,你準備的那道人,也可適當的送進宮來了。”
太子雖然經常犯蠢,可他是嫡子又是太子,朝堂上自有一番替他的各種行徑自圓其說的大臣。
是以他提出由李玄印暫代栗州華州節度使之職後,有不少人附和。虧了宰相韓遠錚立場堅定,堅決要等皇帝病好之後上奏了皇帝再議。
褚太尉借口傷病不再上朝,可朝堂的事他現在比從前關注的更多,朝會上的事沒等退朝他就知道了,頓時氣得差點吐血。
太子明明都知道李家有不臣之心了,還敢接受慫恿,讓李玄印任三州節度使,他是不是不想當皇帝了?
派了人日夜兼程去給褚翌送信。
褚翌的車駕其時已經進了雅州,拆了信,當即回複了一句:“李大人身體虛弱,恐怕承受不起太子這樣的龍恩浩蕩。”
褚太尉拿著信,有點琢磨不定,遞給隨安看,又問:“他這是什麼意思?”
隨安可不敢亂說,小心翼翼的道:“將軍的意思無人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