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聽了她一通表白,臉色和緩了下來,重又有了笑容:“是紫玉見我沒什麼精神,逗我笑一笑罷了,倒嚇著你了。”
隨安連忙請罪:“是婢子沒見識,太過大驚小怪了。”
紫玉沒等老夫人發話,就上前拉她:“哎呀,我都拿了來了,你何不穿上讓老夫人瞧瞧?!”
隨安沒等來老夫人再繼續說話,就知她這是默許了紫玉的行為。
穿便穿,她便拿著衣裳去了碧紗櫥,躲在屏風後頭不僅換了衣裳,還將頭發也高高束起來,除了沒有加冠,整個人看上去就是男子打扮。
隨安身量與褚翌自是沒得比,但在女子當中也算中等偏上,穿了男裝再一束腰,顯得修長挺拔,被衣裳一襯托,眉眼處也可見得精致,寬大的衣袖,細窄的腰身,素白的常服穿在身上顯得意態朗朗,說不出來的冶豔風流,好處就是她年紀算不得大,能勾魂攝魄,也是有限。
老夫人想到此處,嘴角便露出了些許真心的笑:“倒是真像一個讀書的斯文人,你們這些毛猴兒是沒得比的。”點了點紫玉幾個。
隨安便飛快的回了後頭將衣裳重新換過來,等晚上就送去給了紫玉:“姐姐既然喜歡,就送給姐姐了。”
紫玉先驚後喜,迭聲問:“當真送我了?”
隨安見她不似作假,又知她一向是將老夫人看的比自己都重,這麼想著,心裏的惡感就去了不少,權作自己彩衣娛親了,也有了開玩笑的心情,歪了頭假作思索:“這衣裳還真花了我不少銀子,要不姐姐補貼我兩個錢兒?”
笑笑鬧鬧,這一夜很快就過去了,第二日寅時不到她便起床,直接換了小廝的衣裳,上衣下褲一身青色,極為利落的辭了老夫人,就上了馬車。
馬車裏頭顛簸了三日,她便漸漸與同行的侍衛相熟了起來。
這些人都是三十歲往上,看著十分老成,隨安雖說不是天生就老與世故的,但為人處世也有自己的原則,並不驕傲自大,也沒把自己看作主子,將這些人看作下人,她路上不吵不鬧不抱怨,大家在見了她的時候,也都頷首示意,算是互相認可。
尤其是白日趕路遇上大雨,馬車陷入泥地,隨安堅持下車,好讓馬車更容易出來後,為她贏得了眾人不少好感。
除了隨安,隊伍裏頭的其他人都是慣於趕路的,如此過了七八日後,隨安便在吃飯的時候問其中一個叫老李的車夫:“李叔,你覺得是騎馬顛簸還是坐車顛簸?”
老李嘿笑著不答。
旁邊一個紅臉漢子被眾人喚做老宋的就替他答道:“他可是賭錢輸了才來趕車的。”
隨安點頭,暗中摸了摸自己快顛散架的尾椎,商量道:“要不我也騎馬吧,就算我騎得慢,也總比馬車會快點吧。”
馬車是兩匹馬來拉的,馬車後頭還綴了兩匹,正好夠她跟老李分的。
看得出來,老李對這個提議很動心,隨即便攛掇他去跟領頭的李頭兒說。老李跟李頭兒估計有點親戚關係,模樣有幾分相似。
李頭兒就來問她。
“褚姑娘會騎馬嗎?”
隨安連忙扔掉手裏的草屑,站起身來回答:“是,騎過,但騎術不精。”沒有吹牛。
李頭兒沒有囉嗦,就指了老李:“你帶了褚姑娘先撿一匹溫順的母馬練習練習。”隊伍裏頭有馬車,眾人也都走不快。
老李就教隨安騎馬。
隨安的運動細胞此時就發揮優勢,她打量著馬匹,馬也在看著她——然後她發現,馬的眼睛也好漂亮。
深吸一口氣,按照老李說的,上馬腳尖內蹬,下馬時先左腳腳尖內蹬,然後鬆開右腳再下馬。
反複試了幾次,老李的臉上就露出滿意的笑,他騎著馬在她旁邊跟著小跑了一段,再下馬就給隨安豎了豎大拇指。
隨安的眼睛就彎彎的,心裏很是快樂,還有一種被認同感。
說實在的,這種感覺要比在府裏獲得讚美還要好,起碼她知道這裏沒有人因為她會騎馬就嫉妒她……
遙想當年,她事事要強,處處爭先,哪裏想過如今會淪落到不想遭人妒忌的地步。
這一回出來,對比上次她偷偷摸摸的逃亡之旅,又有了不同感受的體驗。
老李顛顛的去向李頭兒彙報去了。
李頭聽了點點頭,沒有懷疑老李的話,隻是對他說:“你騎術最好,這一路你帶著她,小心別讓她出事。”
隨安在不遠處聽了,歡喜不盡,夜裏睡了一覺,第二日跟隨眾人上了馬,途中李頭兒分出一個人手去附近的驛站寄下馬車,為了遷就隨安,早晚各提前兩刻鍾休息。
本是為了防止手裂而帶的油脂膏派上用場,來不及帶手套,便在手上臉上都用上,又搓了不少在雙腿內側。
如此又過了七八日,望見華州高聳的城牆時,眾人都歡呼不已。
太尉府的手令使得這一路都通行無虞,進了華州城門,眾人都沉浸在即將能夠休息的喜悅當中,誰知一打聽,褚翌竟然在栗州,並未回來華州。
隨安淚流,這幾日她一直憋著一口勁,就在剛才,她以為到了地頭,所以一下子散了,散了啊!
李頭兒看了看隊伍,他們這幾個人俱都高頭大馬,在華州這樣杵著也不行,略一思忖就對隨安道:“褚姑娘,要不你先在華州住下,我打發人去栗州見將軍,要是將軍讓我們過去,我們便再過去。”
隨安點頭,這樣也好,給她點時間讓她歇一歇,她緩過氣來,再趕路也不是不行。
“我是不中用了,你安排吧。”她擺了擺手。
李頭就笑:“我們一路都是護送你的,自然不會這時叫你去栗州問信。”
隨安不想去官衙,便選了一間客棧,幾個人各自要了房間,她等小二送進熱水之後就忙不迭的泡了浴桶裏頭,水的浮力令她舒舒服服的呼了一口氣。
出京的時候還是鮮嫩水靈的小白菜,等到了華州,她已經被吹成了幹菜葉子了,剛才都沒敢照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