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嫁出去還能怎麼辦？哪怕現在把人從楚家要回來，名聲也敗壞盡了，往後想要找個好的也不容易了。
特別是葉鳳仙，心裏難過的哭都沒地方哭。女兒本來就是個遺腹子，好不容易遇到個不嫌棄自己的男人，苦巴苦拽幫著她把女兒養大成人，沒想到一下子就叫人給騙去賣掉了。
這跟摘了她的心肝有什麼區別？
女兒雖然嘴上不說什麼，心裏怎麼不苦？年紀輕輕就要守活寡，男人長的再好看又不能怎麼樣？能當飯吃嗎？
“不說有煤油票了嗎？怎麼還黑黢黢的坐在外麵？點燈，我有話跟你們說。”李桂花一來看見老三夏振興兩口子坐在院裏，屋頭沒光亮，頓時就不高興了。
用一副命令的語氣開口，顯出她說一不二的長輩身份。
劉小花眼睛四處亂飄，想趁黑尋摸點什麼，隻是夏子玉和夏子良聽見院裏的動靜就全都站了出來，堵住了門口，不讓他們的大伯娘進去。
她有點生氣，在心裏狠狠地咒罵他們，小兔崽子！狗娘養的下三濫，攔著我幹什麼？沒眼力見的賊胚貨。
找了借口就嗬斥那哥倆：“滾一邊去，怎麼說我都是你大伯娘，連條板凳都不給坐是吧？”
夏子玉對這個大伯娘的德行很了解，吩咐弟弟：“子良！搬兩條板凳出去給他們坐。”
那意思很明顯，不放劉小花進屋。
氣的她要仰倒：“你屋裏有金山還是銀山，攔著門不讓我進去，像什麼樣子？”
當然不讓你進去了，你一進去我家裏就得丟東西。
這話夏子玉在心裏想了想，並沒有說出來，還是夏子良看不過眼，氣哼哼地嚷嚷。
“大伯娘！你連點麵粉都要，金山銀山還能見你的麵嗎？見了你的麵還不得給我全搬空了。”
一句話，把劉小花給噎了個半死。
夏子玉悄咪咪地給了弟弟一個大拇哥，罵的好，對於這種大伯娘，就該這麼直白地罵，不然還以為自己有幾斤幾兩呢？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
以前忍讓她，那是還在夏家的屋簷下討口飯吃，如今都分家了，誰還理她？
夏振興看了眼發號施令慣了的李桂花，心頭明鏡似的知道她來的目的。無事不登三寶殿，恩斷義絕的母親能夠貴腳臨賤地，一定是想撈什麼好處來了。
隻是他們之間還有說話的必要嗎？
分家的時候不是把什麼話都說絕了，還來找他這個半死不活的兒子做什麼？不是一直都覺得他丟了她的臉嗎？
“有話就在這兒說，我家沒煤油，點不起燈。”夏振興的語氣很平淡，沒有一絲親人間的熱乎勁。
對待母親，他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來麵對了。
從小到大她對自己的刻薄都可以不計較，可她不該把自己的閨女騙去賣掉，錢還落進了她的腰包。
給大哥的兒子娶新婦。
拿他女兒一生的幸福去填補她的孫子，還指望他能給她什麼好臉色？
這也就是自己的親娘，要是別人敢這麼對他女兒，絕對報官，把該抓的人都抓起來。
夏子良的板凳搬來了，放在院子裏，大熱天的，月光很亮，不點燈也沒什麼。
李桂花搖了搖手裏的蒲扇，趕著蚊子，大大咧咧地開口。
“我聽說拖油瓶寄信來了，裏頭夾帶了許多的票。別的我都不要，你就把那糧票借給你大哥吧！下個月準備開工起新屋，需要給工人們管飯，家裏頭的糧票不夠，先借你們的使使。”
葉鳳仙和夏振興兩口子聽了，誰都沒開口。
借？老虎借豬吧？
肉包子打狗，有借無還吧？
見老三兩口子不吭聲，李桂花給大兒子夏振林使了個眼色，後者領會，馬上堆起笑臉。
“振興！怎麼說我們都是兄弟，有來有去很正常。今年我起新屋，糧食不夠，找你借點。明年你有什麼難處也可以找我幫忙，誰讓咱們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呢？打斷骨頭連著筋是吧？”
葉鳳仙和夏振興還是沒吭聲。有來有去？嗬！話是說的好聽，隻怕去了就不會再來。
母親和大哥是什麼人，他們心裏都很清楚，隻是不想開口去理會。
女兒好不容易淘換來的東西，怎麼可能輕易借給他們？要叫親家母知道了，還怎麼看待他們？怎麼看待自己的女兒？說難聽點，這可是女兒拿自己的所有去換回來的東西，為的是家裏的父母弟弟不會餓死。
要真給出去了，還不把女兒給氣死？
劉小花也在一旁幫腔：“可不就是，上次你們賣蘇梗，掙了不少吧！還誆騙我們振林去，白白地耽誤了一天的功夫。我們有說什麼嗎？那還不是看在親兄弟的份上，要是別人敢這麼戲弄我們，看我不把他的腿打斷。”
說起那回買蘇梗，夏振興的嘴角幾不可見地彎了起來。他家小雨就是厲害，騙著他大哥給送了滿滿的一車貨去縣城，還連“謝謝”兩個字都不用。
錢就進了他的口袋了。
讀書人的腦子就是聰明，比自己是強了不知道多少倍。隻是命不好，被大姑和奶奶算計，賣給了人家當媳婦。
男人要是個全乎的，那也沒什麼，可偏偏是個……
底下的事不能想，一想就想要罵娘。
瞧三兒子兩口子不接自己的話，李桂花的耐心用光了，跟平時一樣對著兒子兒媳頤指氣使地罵。
“我說你們兩個是聾了嗎？問你們話呢？怎麼不回答？借三百斤糧票出來，借還是不借給句痛快話。”
“不借。”葉鳳仙橫了李桂花一眼，怒氣衝衝地回答，“別說是三百斤，就是三斤三兩也不借。我家小雨弄回來的東西是孝敬她爸媽的，不是孝敬你這個奶奶和大伯的。”
反了天了，李桂花從來沒見葉鳳仙這麼大膽敢跟自己頂嘴。進夏家門十多二十年了，這是第一次有膽量朝她吼。
平時就隻有自己吼她的，哪兒有她吼自己的？虎著臉站起來，衝過去就是一耳刮子。
“啪！”
葉鳳仙被她一耳光甩的從矮凳上跌坐在地。
“鳳仙！”夏振興趕緊過去伸手把人拉起來，轉身怒問，連句娘都不會叫，“你想幹什麼？我媳婦說錯了嗎？我家小雨弄回來的東西憑什麼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