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佟三強陰狠的話,蘇清妍之前的猜測再次被她肯定:錢已到手卻不肯甩掉她這個累贅,果然是有更加陰險的目的。
她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那樣隻能是讓自己也讓蕭城更加被動。
眼看車子就要駛出服務區,她突然用力推開梁子,向車窗撞去,“救命!綁架……”
佟三強捂住她的嘴,立刻拿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再叫,老子立刻結果了你。”
冰涼的刀片就抵在脖子上,她猛地向前一低頭,刀片割破了皮膚,鮮血流了出來。
車子快速駛出了服務區,可是車上的異樣已經引起了服務區工作人員的警覺,工作人員來到車子剛才停泊的位置查看,就看見一團染血的紙巾赫然丟在地上,他們立刻報了警。
那紙巾是劫匪給蘇清妍堵傷口的,梁子下車後,她悄悄用腳塞到車門邊,梁子上車時,車門一開,那團染血的紙巾就掉在了地上。
佟三強一掌敲在她的後腦處,她暈了過去,脖子上的傷口卻還在往外流著血。
“老大,這女的不要命了。”
“老大,已經出了A市,警察追不上來了,把這女的丟了吧。這樣死在車上更麻煩。”
“老大,這女的雖然長得還可以,咱們總不能把她送醫院治傷去呀。”
“老大,咱們這一趟也不算白忙,好歹也賺了五十萬的辛苦費的,什麼女人找不到,丟了吧。”
“老大,一進清城收費口,車上有這樣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我們就更顯眼了。”
佟三強被他們聒噪的心煩,罵道:“閉嘴,你們懂個屁。這女的是蕭城的馬子。上次在義縣,就是她跟蕭城壞了老子的事。如果不是老板暗中幫忙讓我逃跑,我估計已經吃了槍子兒了。如果不是知道這次綁架的人是她,我都不一定接這個活兒。”
“都快死了,仇也算是報了,留著屍體還有什麼用?一會就到出口了,萬一被警察查到,咱們就死定了!老大!”
蘇清妍最終被丟下了車。身體被尖利的樹枝劃破的疼痛,以及清冷的空氣,讓她的大腦有了一瞬的清醒。她艱難地爬起來,看了看四周,發現劫匪是把她丟在了高速公路外麵的樹叢裏。她解開綁住腿腳的繩子,重新爬到高速公路上,她要呆在比較顯眼的地方才容易被發現。
她脫下襯衫按壓住脖子上的傷口,心裏想著,這裏離家不遠了,不知道明天清城的報紙會不會報:半裸女屍,曝屍荒野。她一死成名,楊牡丹望女成名的方式可不是這樣的。
所以,她不能死,媽媽已經沒有了爸爸,她不能讓她再失去女兒。
“蕭城,蕭城,你快點來救我,我好冷……”
痛,冷,眩暈,蘇清妍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當強烈的車燈光束打過來時,她知道自己的樣子很嚇人,可還是搖晃著向那車子揮了揮手。聽到尖銳的刹車聲,她不知道自己是即將得救還是即將被撞飛,支撐她的最後一絲力氣消失殆盡,她軟軟地撲倒在冷硬的路麵上。
警方推斷劫匪會向外市逃竄,他們已經在各個路口加強了排查。通過調取路口監控攝像,劫匪逃走時的那輛黑色轎車很快被找到,就丟棄在小李莊附近。至此,劫匪的蹤跡在警方的視野裏消失。
警察局裏,等待消息的蕭城如圖一頭暴躁的獅子被無形的牢籠困住。他想抓破那牢籠,卻不知道用力的方向。他曾開著車在A市所有的高速入口不停詢問,得到的答案卻都是“不知道”“不清楚”“抱歉”。那時候,他感覺自己的世界突然消失,他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
所以,當武隊打電話告訴他,在清城服務區發現疑似劫匪車輛時,像是黑暗中陡然劈進的一絲曙光,他抓住就不肯放手,立刻開車趕往了清城。
她終是得救了,腦中殘存的意識,讓她感覺到自己被人抱起。她想抱住那人,卻感覺已經沒有了抬手的力氣。她拚盡全力,才吐出微弱的氣息,“佟三強,清城。”
高速路上,蕭城抱起滿身是血的蘇清妍,他的心疼痛到沒有感覺。開著車在高速路上逆向狂奔,他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最近的服務區。
那麼瘦弱的小人兒,此時就那麼安靜地躺在他的身邊,臉色蒼白,嘴唇緊抿,氣息微弱。他握緊她的手,不久前他也這樣把她的手握進掌心,她會調皮地用指甲輕輕地撓他,那時候,她的手是溫暖的,柔軟的,他感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是此刻,他卻感覺她的溫度正在他的掌心裏一點一點地消散……
再沒有什麼比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愛人在自己身邊慢慢死去更令人恐怖!
他握著她的手不停地呼喚她,“清妍,清妍,蘇清妍!你不要睡!”
“蘇清妍,求求你,不要死,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蘇清妍,我們說好明年就生一個寶寶的,你答應過我的,你不能說話不算數……”
他的眼睛裏蓄滿淚水,卻不敢眨眼,唯恐錯過路邊的服務區。大顆的眼淚如同天邊孤冷的大星,沉重冰冷,搖搖欲墜卻又竭力想抓住最後一絲希望……
“清妍,清妍乖,不痛的,哥哥背你。”
“不哭,清妍最乖,哥哥給你采打碗碗花……”
無限巨大的恐懼讓蕭城放佛墜落進一個夢境裏,小小的梳羊角辮的小清妍和眼前蒼白瘦弱的他的妻就這麼在他的腦海裏一會兒交疊,一會兒並列,一會兒遙遠,一會兒又迫近……
關於過往的記憶潮水一般湧上來,撞得他的腦仁生疼生疼……
從A市到清城,一百七十五公裏的路程,蕭城隻用了不到五十分鍾。那時候他頭腦鎮定,車速達到極限,卻能保持平穩。此時,到了服務區,他的手已經抖得握不住方向盤。
醫務室人員把蘇清妍推進醫護室,緊急給他做著止血。他站在一旁看著醫務人員忙做一團,突然感覺整個世界同時失去了聲音和顏色。他像是在觀看一部默片,一幀幀黑白的無聲人像在眼前迅速播放。他不想讓片子裏的人哭,不想讓她傷,自己卻不是導演,他無能為力,隻能那樣看著,看著……
腦子裏像是有一把錘子在用力敲擊著,那一層厚鈍的殼突然之間就土崩瓦解,關於過往的一切瞬間顯露,血淋淋的現實異常清晰:他坐在蕭雲峰的車裏哭喊著要媽媽,那個身材微胖臉龐圓潤的女人奮力地追在車後,一邊哭一邊叫著:“天賜,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一輛大貨車轟隆而過,媽媽的身影突然就消失在大貨車的車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