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在門把上的手緊了緊,深深看她一眼,轉身走回去,在椅子上坐下,冷冷地說:“轉過身來。”
蘇清妍再吸一口氣,忍一忍眼淚,轉過身去。
“蕭總還有什麼吩咐?”
蕭城冷笑,“你處心積慮地進了HE,就這樣一無所獲地離開,怎樣交差?”
“處心積慮?”
蘇清妍看著他,沒有明白他的話。
“哦,我忘了,你一向地記性不好?”蕭城一笑,“好吧,我來提醒你一下,你應聘HE之初,就有陳敬亭幫你打通關係,可惜,他沒起到什麼作用。於是,在閱山茶社,你利用蘇老師譜的那首《有所思》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讓我動了念舊之心,留下了你。是嗎?”
“不是!”蘇清妍立刻反駁,“陳敬亭是為了文茹才幫我說話,我並沒有求他。”
“是嗎?那麼,《有所思》是蘇老師譜的悼亡之曲,你給我一個充分的理由,解釋一下你在茶社彈奏這首悼亡曲的原因?”
《有所思》確實是悼亡曲,是蘇牧遠為了悼念故友所作。曲子一成,她是第一個聽眾和學生,然後她又在樂器行彈奏給他聽過,他還拿手機錄下了音。可是,現在蘇爸爸已經死了,除了她和他,這世上恐怕再沒有第三個人知道它是一首悼亡曲。
她要怎麼告訴他,她當時彈奏那首《有所思》是在悼念她逝去的青春,悼念她心裏埋著的未亡人。
她看著他,嘴唇翕動,卻是最終什麼都不想再說。
她低下頭,小聲卻又倔強地說:“我不想解釋!”
“不想解釋?應該是不能解釋吧?林偉傑沒有告訴過你嗎,我在車裏休息時,最喜歡聽的音樂一個是《綠袖子》,另一個就是你當年彈過的那首《有所思》……邢思思利用了《綠袖子》,而你,拿走了《有所思》……”
蕭城說到這裏,突然不說了,嘴唇緊抿,臉轉向一側,似乎是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蘇清妍看不得他難過,眼淚不由就湧了上來,她看著他,說:“沒有,我沒有,我不知道,我跟那個林總也僅僅隻見了幾麵而已……”
她聲音哽咽,再低下頭來,眼淚決堤。
他再次點燃了一顆煙,大口地吸著。他的臉隱藏在煙霧裏,迷離而讓人不安。
以前,他是不吸煙的。
“坦誠告訴我,你來HE的目的是什麼?”
“目的?”
蘇清妍對他的疑心感到很不可思議,“我要養活自己就必須工作,而HE恰好在招聘,於是我就來了。這,有問題嗎?”
“還記得那晚在406嗎?你身後跟著人,你會不知道?”蕭城反問。
蘇清妍一驚,她確實不知道。當時心裏隻顧著著急,根本就沒有發現身後的異常。
“我不知道!”
蕭城覺的再問下去也是徒勞的,她除了會說沒有,就是不知道,這比她直接承認她是林偉傑派來的內奸更讓他難受。
他無聲地看她。既然解釋無用,索性就任他懷疑去!她避開他的眼睛,垂目看著地板上那暖色的實木紋路,在心裏一圈圈勾畫著那山形年輪。
一圈,兩圈,……六圈。美國的侏魯帕橡樹已經有1.3萬歲了。一棵自然生長,可供采伐的成年橡木,遠遠不止六歲,應該還有未知的年輪被斬去,看不見了……
空氣似乎凝結住了,死一般沉寂。那顆煙在他指間無聲燃燒,顯示著這個房間裏應該還是有氧氣的。
她的眉尖微皺輕舒。她寧願對著一片地板天馬行空,也不願意回答他的問題。她還是那樣,一做錯事就擺出一副願打願罰死不認錯的樣子,倔強卻讓人覺得無辜,好像犯錯的永遠都是別人而不是她。
“篤篤——篤篤——”
輕輕的敲門聲響起,微微的聲波像一隻小錘子,小心而又耐心地敲擊著冰凍的空氣,直到冰層破碎,融化。
不知道為什麼,對於擊碎冰層的這個敲門聲,蕭城莫名有些惱火。
他把燃盡的煙蒂丟進煙灰缸,聲音沉悶地說:“進來。”
進門來的是吳麗芳。看見吳姐,蘇清妍有一種闖禍的孩子見到親媽的親切,輕輕叫了一聲“吳姐”,眼淚不爭氣地在眼眶裏打起了轉轉。
“蕭總。”吳姐臉上掛著標準的吳氏笑容。
“吳麗芳,看看你帶的好下屬!”
“是是,是我的錯。我一定好好批評教育。”吳姐的語氣謙卑而誠懇。
“蘇清妍和文茹,扣除年終獎,向邢思思道歉,明天我要看到道歉信公示在公司內網上。”
“好的,好的,謝謝蕭總,謝謝蕭總。小蘇,還不快走?不要讓蕭總看著生氣。”
吳姐老好人的笑容又浮現在臉上。
出了小餐廳的門,吳姐撫一撫胸口,輕籲一口氣,小聲嘀咕了一句:“虎口拔牙啊!”
蘇清妍還有些回不過神來,愣怔地望著吳姐,不相信事情就這樣解決了。
蘇清妍一臉的劫後餘生的呆傻樣,讓吳麗芳禁不住笑出聲來,“這丫頭,嚇傻了吧?魂兒都回不來了?”
“謝謝你吳姐!”
“嗬嗬,我可不是為了你這句謝謝。唉,以後更要小心了,邢思思估計不會就此罷休。不過文茹那碗湯真是潑得痛快,要是我,我也潑!”
“啊?!吳姐!”
剛才還在蕭城那裏信誓旦旦的吳麗芳,現在是在教唆她們再次“犯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