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爹爹那有些蒼老的麵容,趙如意卻記起上一世他也曾和自己說過同樣的話。
隻是那個時候,剛入寧國府的趙如意卻被富貴迷了眼,見過了錦衣玉食又哪裏肯回來過這種寒門小戶的日子。
而這一世,懂事了的趙如意就更不能回來了。
她便笑著同趙老爹道:“不委屈,我現在可是世子爺跟前的大丫鬟了,誰敢給委屈給我受?”
說著,她就打開了帶回來的包袱,拿出了新做的衣裳:“瞧,世子爺還特意賞了我布料,雖然是早幾年流行的花樣子,可到底是正經的蜀錦,我便給二老做了衣裳。”
“你這孩子,這才去了幾個月,說起話來就和以前不一樣了。”趙秦氏滿眼欣慰地打量著女兒。
梳著丫髻的趙如意穿了件銀紅比甲,雖然還和以前一樣身上並無珠翠點綴,可那紅潤的氣色,一看就知道她過得很好。
趙秦氏這才放下心來。
這些日子她還一直在後悔沒能去給嚴嬤嬤送那四十兩銀子,替如意謀個好差事。
可沒想女兒卻是個有造化的,這也讓她放心了。
“以後爹和娘在家裏也不用太辛苦了,”趙如意又掏出了這些日子攢下的銀子塞給了趙秦氏,“娘去找後街上的那個張木匠,讓他幫爹爹做上一個義肢,這樣爹爹也不用總是枯坐在家裏了。”
趙秦氏卻怎麼也不肯收這個錢:“你個傻孩子,你在國公府裏也有要用錢的時候,你爹做義肢的錢娘會想辦法,這些你還是拿回去自己傍身。”
“娘!我在府裏吃世子爺的,穿世子爺的,用的也是世子爺的,哪裏有需要用錢的時候?”趙如意卻執意讓趙秦氏將錢留下,“而且您總是說錢放在我身上不安全,說不定哪天就給弄丟了。”
“既然孩子讓你收著,你就收著。”見著這兩母女在自己跟前推來推去,趙老爹終於發了話。
趙秦氏就看了趙老爹一眼,然後笑著同趙如意道:“那行,我就收著替你攢嫁妝!”
趙如意聽著就雙頰緋紅。
上一世,她一心隻想爬床做姨娘,結果落了個枉死的下場。
這一世,如果可以,她也想嚐嚐穿著大紅嫁衣出嫁的滋味。
於是,她很是嬌羞地點頭,然後像以前那樣,賴在了趙秦氏的懷裏撒嬌。
如意在家盤楦了半日,直到日頭偏西,暑氣退去不少之後,才準備返回寧國府。
趙秦氏便將她送出了兩裏地,並且不忘囑咐她道:“既然世子爺待你好,你就要用心當差,至於旁的事,你切不要亂動心思!那兒是國公府,不是我們這樣的人家可以肖想的。”
趙如意自然聽明白了趙秦氏話裏的意思。
她也就抱了趙秦氏,離別的淚水浸濕了她的眼底:“娘,您放心,女兒心裏都明白的。”
趙秦氏便沒有再多話,而是拍了拍趙如意的背,將一個裝了一些醬菜的包袱交給了她:“那快些走吧,再遲天就黑了。”
趙如意接過包袱,一步三回頭地走著,走出了很遠,還看見趙秦氏麵容祥和地站在原地,一直目送著她。
趙如意的淚就再也控製不住地淌了下來。
她就這樣一邊抹著淚,一邊往回走著,惹得路上不少人都側目瞧她。
待她回到寧國府時,已經是一個時辰後了。
寧國府的規矩是戌初落鑰,她正好趕在了這個落鑰的時候,可西角門上的人卻怎麼也不肯讓她入內了。
“為何不讓我進?我可是有腰牌的!”趙如意便解下了“夕照堂”的腰牌,遞了過去。
她不遞這個腰牌還好,那守門的見她竟是夕照堂的人,就生了刁難之意。
“你竟是夕照堂的?”對方剔了她一眼,“我怎麼沒瞧見過你?而且你不會不知道這府裏的規矩吧?過點不候。既然你過了落鑰的時間,那就隻能明兒個趕早了。”
“你這人怎麼這樣?鍾鼓樓裏還沒開始敲鼓,分明就還沒有到戌初!你這是誠心不讓我入府。”趙如意就很是忿忿地道。
其實趙如意也知道,這種情況下,隻要塞給這些人一些銀子,他們自然會放自己進去。可巧的是她今天把銀子都交給了趙秦氏,她身上莫說是銀子了,就連一文錢都沒有,根本無法打點這些人讓自己通行。
“嘿嘿,誰叫你這丫頭不懂規矩!既然你不懂規矩,我們幾個就教教你規矩,也好叫你長長記性。”那幾個看門的人就訕笑著,準備關門。
趙如意一看,就更急了。
倘若自己真被關在了寧國府外,身無銀兩的她那可真要露宿街頭了。
待到宵禁的時候,她還有可能會被官府巡邏的人給抓了去。
“你們不可以這樣!”趙如意就急急地拍著已經關了的門,可門裏卻一點動靜也沒有,那些人顯然已經離開。
看著漸漸西沉的日頭,聽著鍾鼓樓裏剛剛敲響的一更鼓,趙如意隻覺得滿是絕望。
難道自己隻能這樣坐以待斃嗎?
趙如意就有些無力地靠牆。
可是這牆足有兩三個人高,僅憑她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翻過牆去,她唯一能去的,就隻有寧國府的後街,看能否在那裏找到一處可容她今晚安身的地方。
正當她拖著有些疲累的身體準備去後街時,身後的門卻突然打開了,然後就聽得有個聲音很是不悅地道:“還想著去哪?你都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嗎?竟然還想著在外麵亂晃,不歸家?”
是世子?
以為自己發生幻聽的趙如意也就趕緊回過頭去,卻瞧見添福正用輪椅推著世子爺站在角門內,而世子爺臉上的神情卻冷得好似能滴水成冰。
趙如意正想為自己辯解一兩句,卻瞧見添福正在衝她擠眉弄眼,示意她趕緊進來。
趙如意這才恍然大悟地邁進了西角門,卻發現角門內跪著一溜的人。
瞧那幾人的穿著打扮,正是剛才有意為難她的那幾個。
“你們膽也是越來越肥了,”坐在輪椅上的宋無忌臉色蒼白,就容易給人一種不近人情的冷峻感,“連我的人你們也敢攔,是不是老虎不發威,你們就把我當成了病貓?”
跪在地上那幾人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心裏暗想:不都說世子爺終年不出夕照堂的麼?那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