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清妍心裏明鏡似的，原先她還想著，要是能找到小豆丁的父母，那她就將小豆丁好好的送回去，可如今看來，小豆丁隻怕還不如留在她身邊，這樣至少還能感受到純粹的親情，也不用每日裏都活在別人的算計中。
隻是，小豆丁能不能一直留在自己身邊，這卻不是她一個人能決定的，暮清妍轉頭看向一旁的李川，她可沒忘記，他是朝廷的人，如果朝廷有需要，那他是否會直接交出小豆丁。
李川一看暮清妍看著他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他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你放心，在你沒點頭之前，我不會向任何人泄露小豆丁的身份，也不會將他從你身邊奪走。”
“如果是當今聖上開口呢？”
“一樣！”
李川看著暮清妍的眼睛，回答的堅定而坦蕩。
但略微停頓了一會兒之後，他卻又開口道，“隻是清妍，如果有一天，小豆丁記起了他的身世，自己主動要求離開，我希望你也能尊重他的意見，不管怎麼說，他是皇子，他有他應該要承擔的責任，你我都無權替他推卸。”
暮清妍低頭想了許久，半響之後才點了點頭。
李川說的沒錯，別說她不是小豆丁的生母，無權替他做任何決定，即便是親生母子，她也不認為，母親就有決定子女命運的權利，如果哪一天，小豆丁自己提出了這樣的要求，她就是再不舍，也得放人離開，隻是在小豆丁恢複記憶之前，她還是會像對待普通孩子一樣對待他。
他要是一輩子想不起來，或者想起來了，卻不願意回到那個虎狼窩，那她就一輩子都是他母親。
李川看的出暮清妍心裏的不舍，也知道，這不是他的幾句話就能安慰的了的，於是隻伸手在她肩膀上輕輕一拍，並未多話。
不多時，城門口的方向就傳來了一陣騷動，兩人對視了一眼，透過車窗縫隙往外一看，果然是譽王的人馬到了。
兩人隱在暗處，等到譽王的全班人馬都進了城，這才遠遠的跟在了後麵。
而譽王果然如他們原先預料的那般，隻簡單接受了城中府尹的拜見，並未多做逗留，便直接出了城。
隻是在出城之前，他特意當著全城百姓的麵，囑咐府尹，要勤政愛民，若是西北有逃荒百姓，務必妥善安置，若有任何困難，隻管找他，他會盡力解決。
暮清妍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心中不由的一陣冷笑。
這是在收買人心了。
他堂堂王爺，因聽說西北受災，深怕百姓受苦，不遠千裏的帶著人和財物來到西北，再瞧瞧那高坐在廟堂的皇帝，不僅沒有下一道救災聖旨，甚至連祭天祈福的事兒都沒做。
兩相對比之下，百姓的心會偏向誰，顯而易見。
再加上，這裏的百姓可不像京城中的百姓，他們哪裏知道平日裏譽王的為人，自然不會覺得這是譽王收買人心的手段。
“他這一路過來，沿路費了不少錢財吧？”
暮清妍看著前頭譽王的車馬，輕聲問了一句。
“費再多的錢財，不還有你大哥在他手上嗎？這邊花了多少出去，回頭就有辦法從你大哥手上再撈回多少。”
“他就那麼肯定，方家會被他予取予求？”
“他認為，是人就貪生怕死，威逼利誘之下，就沒有不能攻克的心，更何況，方家在他眼裏，不過是商賈之家，無權無勢，自然能任他搓圓捏扁，再者，你們方家可是大族，人多這出錯的機會就多，他隨隨便便捏造個罪名，嫁禍到你們方家的頭上，那就可以輕易的捏住你們全族上下的命，你覺得，你爹作為族長，在全族人性命以及金錢的選擇上，他會選擇誰？”
想起當初為了方家，方父差點舍了方士青這個獨子，他會做什麼選擇，已經是很清楚了。
暮清妍皺著眉頭看向李川。
“難道就沒有什麼辦法是可以讓方家脫離譽王掌控的嗎？”
“倒不是完全沒有辦法，但若要行此計劃，你們方家付出的代價也不會小。”
“你說說看。”
“此次受災就是個很好的契機，西北受災，全國的糧食必然緊缺，如果方家能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傾方家全族之力，放糧賑災，必然能贏得好名聲，到時候讓聖上出麵，給方家一個大善之家的稱號，再賞賜一塊免死金牌給方家，同時，方家收縮全國的業務，做出一副因為賑災而元氣大傷的樣子，興許，譽王便不會再打你們方家的主意，畢竟方家是救黎民百姓於水火的大善之家，動了這樣的人家，他很容易會失了民心，譽王所圖甚大，若是失了民心，對他可不是什麼好事。”
暮清妍一臉狐疑的看著李川。
“你這是為了方家著想，還是想借方家之手，幫朝廷減輕賑災的壓力？”
李川微微一笑，也不否認。
“兩者都有，方家可以借由此事，擺脫譽王的覬覦，而同時，也減輕了朝廷的壓力，一舉兩得，不是嗎？”
“果然~”
自己的猜測得到證實，暮清妍心裏頓時就升起了一股氣，誰都不願被當成冤大頭，更何況，對方還這麼理所當然的將他們方家當成冤大頭。
盡管這個方法若是得以實施，確實可以讓方家擺脫譽王，可這付出的代價未免也太大了，說白了，這和讓方家散盡家產有什麼區別，譽王所圖，不就是方家的財產嗎？錢財都沒了，他們在譽王眼中自然沒了利用價值，那他還費這個勁對付他們幹什麼？
“清妍，錢財重要還是性命重要？”
暮清妍瞪了一眼李川。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這就是了，同樣都是要散財，為什麼不將這財散給百姓，而要被譽王拿來行謀逆之事？若是方家此時，願意出頭替朝廷排憂解難，朝廷和聖上都不會虧了方家，等到譽王一黨一被鏟除，聖上掌控了朝廷上下，必然會給方家補償。”
“……”
暮清妍心裏再別扭，也不能不承認，李川說的沒錯，總歸這錢財都是保不住的，不如用在有用的地方，而且，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隻要能保住方家全族的性命，錢總還是可以再賺回來的。
用錢財保住性命的同時，還能換來一個大善之家的名聲，同時讓朝廷欠他們方家一份人情，這算一算，也是筆劃算的買賣。
當然，前提是，在皇帝和譽王的博弈中，皇帝要取勝才行，一旦譽王上位，那他們方家可就是新皇的眼中釘肉中刺了，哪怕礙於名聲，一時不會對他們下手，可若是有心對付他們，總能找到借口的不是。
說白了，這還是要冒極大的風險，在政治中站隊，一個不慎，就會粉身碎骨。
要是有的選，暮清妍隻想離的遠遠的，可現在的情況卻是沒的選。
不管是從方士青個人的情感角度來講，還是從大義上來講，他們能做的選擇都隻有一個，那就是站隊當今聖上。
區別隻在於是被逼著站隊還是主動站隊的問題。
而主動站隊，他們方家所獲得的主動權自然也會越多。
“你能替皇帝做這個承諾？若是方家走出這一步，你們就保得方家上下的安全，日後也必會對方家今日的損失做出補償？”
“當然，不能承諾的事，我又何必要說出口，既然說了，必然就能做到。”
暮清妍直直的看著李川，她從他的眼裏看到了滿滿的自信。
可，他怎麼會有這個權利做當今皇帝的主。
本來已經壓下的好奇心，這會兒又一下子竄了出來。
李川淡淡一笑，看著暮清妍。
“你若是好奇我的身份，我可以如實告訴你！”
暮清妍下意識的就要點頭，天知道，她想知道李川的真實身份，已經想了很久了。
但很快，她就又生生的遏製住了點頭的衝動。
她要是點了這個頭，知道了李川的身份，李川再問起她身上種種可疑之處，她可就沒有借口拒絕回答了。
當然，說謊也能蒙混過去，但問題是，她並不想欺騙李川。
“不用了，我相信你的為人，既然你做了這樣的承諾，我便相信你能做的到，回頭我找機會和大哥商量一下。”
李川深深的看了暮清妍一眼，倒也沒再追問。
“這事兒不急，咱們還是要先摸清楚西北的具體情況，估摸出需要多少救濟糧才能幫百姓渡過難關，之前水災，往年的存糧已經消耗的差不多，如今再要籌集出那麼多糧食，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辦到的事，光靠米糧估計也不行，還得找到其他的替代糧。”
一說到替代糧，暮清妍的腦海中馬上就浮現出了番薯，馬鈴薯這樣的農作物，這些農作物好種，周期短，頂飽，抗災能力強，要是能大範圍的種植這種農作物，倒是可以在很大程度上解決糧食不足的問題。
糧食存量少，他們也不可能無中生有，憑空變出那麼多大米來。
這麼一想，暮清妍馬上就衝李川要了紙筆，將番薯，馬鈴薯的樣子畫了下來，畫完之後，直接是遞給了李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