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有呼吸聲,盡管這聲音非常輕微,一般人,甚至是連習武之人也不一定能聽出來,但暮清妍的聽覺是經過空間水的改造的,她不可能聽不到。
她又緊了緊手上握著的匕首,閉了閉眼,終究還是推門進了屋子。
她知道裏麵的人八成是無害的,但防人之心不可無,該有的戒備還是不能少。
一進到屋子,房門就在她身後被無聲的關上了。
暮清妍驀的回身,一張久違的臉就出現在了她麵前。
“你……”
“清妍……”
李川隻輕喚了這麼一聲,兩人竟同時熱了眼眶。
兩人相對無言,好半響之後,暮清妍這才微微一低頭,率先移開了視線。
“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接到你讓人送來的消息,就往這邊來了,知道你要來,就早一步在這兒等著,清妍,西北局勢很複雜,你不應該來!”
李川上前一步,視線落在暮清妍的脖子上,那上麵還包著一層白布,她用自殘的方式,逼著暗衛放她離開,這麼大的事兒,不會有人敢瞞著他。
他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又是心疼,又是氣憤,心疼她受的傷,也心疼她背負的一切,可他同時也氣她不信任他。
他離開前,分明交代過,她隻需要在京城等他回去就好,不要涉險,不要離開他的保護,可她卻偏偏一樣都沒做到。
但在努力平複了心情之後,他卻又能理解她為什麼要做這樣的決定。
當初他什麼都沒坦白,什麼都沒解釋,對於一個滿身都是秘密,常年行蹤不定,甚至連真實身份都不願告知的人,她又怎麼可能付出那麼多的信任,換成是他,他也做不到。
“不應該來?嗬!”
暮清妍冷笑一聲,抬頭看向李川。
“我大哥被譽王挾持,你也說了,西北局勢複雜,我怎麼知道,譽王會不會趁機對我大哥下手,你覺得,我能坐以待斃,將全部希望就寄托在你身上?我們方家人的安危,我當然要自己操心。”
“清妍……對不起!”
李川憋了半天,也隻憋出這麼一句,他心裏有許多的話想說,可在暮清妍清冷的眼神注視下,那些話卻是全被堵在了喉嚨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李川若是態度強硬,暮清妍自然會據理力爭,但現在用這樣的表情說出這麼一句話,卻是讓暮清妍一下子就心軟了,說白了,她就是吃軟不吃硬的主兒。
“行了,道歉的話就不用說了,左右我人已經來了,現在讓我回去也不可能,我就希望能讓我大哥盡快離開譽王,解決了這邊的麻煩事兒,平平安安的回京,一家團聚。”
暮清妍悄然收起手上的匕首,走到椅子上坐定。
李川看著暮清妍,慢慢的走到她麵前,伸手想去觸碰她脖子上傷,但在即將碰到的時候,卻又猛的收緊了手指,將手收了回來。
“你的傷還疼嗎?”
“不礙事,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暮清妍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纏著的白布,其實當天晚上,她脖子上的傷,就已經好了,要不是仗著空間裏的那些藥還有空間水神奇的修複能力,百分百確定不會出事,她也不會嫌命長,對自己下這麼狠的手。
“下次……不要再自傷,好嗎?”
看著李川那小心翼翼,仿佛比她還難受的表情,暮清妍心裏不由的一樂,但麵上卻仍舊保持著麵無表情。
“這要看你以後怎麼做了,決定權在你,不在我!”
“我不會再讓你傷到一分一毫,即便傷是你自己造成的都不行。”
李川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堅定,眼神深沉,暮清妍知道,他定是早早的就在心裏發下了重誓,所以,如今才能用這樣的神情說出這麼一番話。
她輕輕的歎出一口氣。
“行了,你我都知道,這事兒不能怪你,我也知道,你拘著我,是為了我的安全著想,隻是,李川,我也希望你明白,我並不是什麼嬌柔的大家閨秀,我有自保能力,不需要你的過分保護,而我的家人出事,我有這個責任也有這個義務,想辦法救出他出來。”
“你大哥那邊,我已經去接觸過了。”
“接觸過了?你去見過我大哥?我大哥身邊那麼多譽王的人,你是怎麼辦到的?”
這下,暮清妍是真的驚了,今天她讓人去打探消息的時候,還說方士青身邊都是譽王的人,根本就不能靠近,而譽王的隊伍裏,高手如雲,李川又是怎麼做到,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與方士青見麵的?還有,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去見人,自然也該有辦法將人帶出來,為什麼現在方士青還在譽王身邊?
似乎是看出了暮清妍心裏的疑問,李川徑直說出了事情經過。
原來在他得到消息,知道譽王往西北去的時候,他就連夜往這邊趕了,後來在途中得知,方士青被譽王強行要求同行,他便讓人及時的滲透到了看守方士青的隊伍中。
待到他人一趕到,在這個內應的配合下,當天晚上,他就在休憩的驛站房間裏,見到了方士青。
他本想盡快將方士青帶離,但方士青卻不願意。
而拒絕的原因有兩個。
一個是譽王如今隻要求方士青同行,並沒有提出任何過分的要求,也沒有對他造成任何的傷害,這個時候若是離開,隻怕會打草驚蛇,讓譽王找到借口對付方家。
而另外一個原因則是,李暮歡如今是譽王的妾室,為的是什麼,方士青心知肚明,作為李暮歡的男人,他一度以不能保護自己的女人,不能為她報仇而感到羞恥,如今好不容易有個機會,名正言順的待在譽王身邊,那他自然不會白白浪費了這麼好的機會,要是能伺機而動,趁機殺了譽王,為李家報了這滅門的血海深仇,沒準,他和李暮歡就還有希望。
聽了李川的這番描述,暮清妍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
“看來,我大哥是要和譽王死磕了,即便是我出麵和他談,他也不一定會離開,算了,他想待著就先待著吧,他的這個心結不解,這輩子,估計也開心不起來,左右譽王暫時不會對我大哥下手,他現在還是安全的。”
“我也是這麼想,所以並未勉強你大哥離開。”
也不知想到了什麼,李川竟在這個時候,忽然輕笑了一下,暮清妍衝著他就是一瞪眼。
“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我隻是覺得你們果然是兄妹,這性子脾氣竟如此相似。”
暮清妍再次白了一眼李川,卻是沒再追究這件事。
“西北那邊的情況,你有了解嗎?蝗災得到控製了嗎?”
暮清妍相信,李川既然來了,就必然會讓人去打探消息,對於西北那邊的情況,他自然是了解的。
一說到這件事,李川就是一陣頭疼。
“沒有,蝗災不僅沒得到控製,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原本隻是幾個莊子受了災,現在已是發展到了幾個州縣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災情,若是不能及時解決這個問題,西北今年隻怕會顆粒無收。”
“顆粒無收?!這麼嚴重?”
“這還不是最嚴重的,老百姓辛苦了這麼久,眼見著就要有收成了,卻在這個節骨眼兒,所有的辛苦都毀於一旦,田地裏不產糧食,可該交的賦稅和糧食又不能少,這日子過不下去了,軟弱些的,隻怕會自尋短見,那些強硬些的,極有可能會揭竿而起,民亂,是可以預見的。”
“那就沒有辦法對付蝗災嗎?想辦法將這些蝗蟲滅了不就可以了嗎?”
暮清妍所在的那個時代,根本就沒有蝗災,即便從新聞上看到其他國家出現了蝗災,也是政府出麵,大規模噴灑農藥就可以及時解決問題的。
隻是,現在這個農業社會,根本就不可能采取後世工業社會的法子。
如今,也隻能是盼著能有其他辦法對付蝗蟲。
可李川的話,卻是給她澆了一盆冷水。
“要是小規模的蝗蟲,倒是有辦法對付,可如今既然已經成了災,就隻能是聽天由命了。”
“什麼意思?就這麼放任不管,等著蝗災自己消失?這樣下去,得有多少百姓受災,若是這些蝗蟲不除,任其產卵繁殖,明年這蝗災是不是又要卷土重來,這樣,百姓還能有活路嗎?”
“……”
暮清妍說的這些,李川自然明白,可翻遍典籍,他也沒找到任何有效的辦法,如今趕往西北,為的已不是怎麼治理蝗災,而是怎麼防止人禍了。
“李川,我雖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是什麼,但多少可以猜到你是為皇帝做事的,皇帝是一國之主,他不能放任這件事不管,罔顧百姓的生死啊。”
暮清妍不論是在前世還是這世,都隻是個普通百姓,她能深刻明白,大災當前,人們心中是有多恐慌,這個時候當權者要是不站出來,那擺在老百姓麵前的,就隻有一條死路了。
“李川,你倒是說話啊,你別告訴我,在你們這些當權者的心裏,隻有爭權奪利才重要,百姓的生死根本就不在你們的考慮範圍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