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陪著軒兒去了夫子那兒,暮清妍便讓墨竹去請了管家來,她並沒有與管家多解釋什麼,隻說有親人在官府的避難所住著,希望借由方家的麵子,將這兩人接出來。
管家是個人精,一眼便看明白了暮清妍不願多說對方的身份,有了昨天晚上的前車之鑒,今日他便極有眼力見的沒有多問。
去辦這事兒的一路上,有墨竹在身邊跟著,即便是王三想要說什麼,管家也機警的馬上避開了話題,並不接王三的下茬。
王三這邊一走,念夏瞅著四下無人,走到暮清妍身邊,一臉擔憂的看著她。
“夫人,這人既然能找到那王家的那兩位,想必這身份是確定無疑了,要不然他也不敢讓您去接人出來,可他若真是少爺的親生父親,他若是開口要將少爺要回去,可如何是好?”
暮清妍的手指輕輕的點在桌麵上,臉上並不見驚慌。
“我總感覺這人的身份有問題!”
“可是……”
念夏剛想再說,暮清妍便擺手攔住了她的話頭。
“不用擔心,就王家那樣的教養,我不會讓軒兒跟著王家人的,先不說這人的身份還是個未知數,即便真是王三,我也有辦法,讓他乖乖的放棄軒兒的撫養權,如今不過是想搞清楚對方的身份,好拿捏一下分寸罷了。”
念夏向來都知道暮清妍行事極有分寸,見她似乎早已胸有成竹,也就不再多說,隻叫了在外屋伺候的小丫鬟,將早飯擺了進來。
方才暮清妍隻顧著檢查軒兒的行李,自己根本沒顧得上吃。
草草的吃了幾口之後,暮清妍也沒在院子裏閑著,吩咐了念夏留在院子裏照顧小豆丁,待王三回來了便差人去叫她。
她便邁步往方士青所住的書房而去。
暮清妍估摸著,這個時間點,方士青也應該醒了,他對四姨娘用情如此之深,隻怕是無法接受四姨娘離開的事實,她雖然沒把握可以安慰到方士青,但方士青之前幫了她這麼多,於情於理,這個時候,她都應該陪在身邊才是。
暮清妍這邊一進院子,便聽到書房裏一片亂糟糟的聲音,其中還夾帶著瓷碗被砸碎的聲音以及不甚清楚的怒吼聲。
聽到這樣的動靜,暮清妍哪裏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肯定是方士青醒了,鬧著要去找四姨娘,但卻被人攔著的結果。
她長長的歎出一口氣,搖了搖頭,又做了幾個深呼吸,這才邁步往屋裏走。
果不其然,她一進屋,就看到了滿地的狼藉,抬眼往床鋪的方向看去,隻見幾個家丁在林姑姑的指揮下死死的摁著方士青,而三姨娘則是跌坐在地上,捂著半邊臉,滿臉的淚痕。
暮清妍上前,扶起仍舊有些驚慌未定的三姨娘,又出聲囑咐了旁邊已經傻眼的小丫鬟。
“還不快扶著你們姨娘回去上藥,這裏有我和林姑姑,你們就暫時不要過來了。”
“是!”
完全沒了主意的幾個小丫鬟,一得了吩咐,這才有了主心骨,扶著三姨娘的手,就要往外走。
三姨娘捂著臉,看了兩眼暮清妍,似乎還有些不放心,但在轉頭看到已完全處於瘋癲狀態的方士青之後,還是咬著嘴唇,不情不願的走了。
方才方士青打她的那一下,可是用了十足的力道,現在她半邊臉都沒了知覺,若不盡快看大夫上藥,萬一毀了容,那她的下半輩子就完蛋了。
待到三姨娘離開之後,暮清妍將急的雙眼通紅的林姑姑拉到一旁,免的混亂之中,再傷了林姑姑,她畢竟上了年歲,萬一摔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林姑姑被暮清妍強行拉到一旁,還掙紮了好幾下,她看著方士青這樣,心裏別提有多擔心了,可再擔心,這會兒也是束手無策,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林姑姑,這個時候說再多都沒用,不如讓方大哥先將情緒發泄出來,待到他冷靜下來了,能聽的進去話了,我們再勸他!”
“可少爺這麼激動,萬一傷到自個兒……”
林姑姑的視線始終隨著方士青在移動,就怕一個不注意,方士青就弄傷了自己。
“這傷在身上,總比傷在心上要好,若是憋的狠了,隻怕方大哥這輩子都走不出情傷!”
這個道理,林姑姑何嚐不明白,隻是關心則亂,她不忍心看著自己親自奶大的孩子這麼痛苦罷了。
有了暮清妍拉著,勸著,林姑姑這才強忍著沒上前,任由方士青在幾個家丁的控製下,瘋狂的掙紮呐喊。
“你們放開我,放開我,她沒死,一定沒死,你們一個兩個的都在騙我!”
“林姑姑,求你了,你讓我去找她吧,她還在等我,林姑姑!”
“清妍,你一定能明白我,你讓他們放開我,你醫術這麼高明,隻要能將她找回來,就算過了這麼久,你也一定能救回她的,是不是?”
“林姑姑……”
“清妍……”
暮清妍與林姑姑站在一旁,狠著一顆心,任由方士青如何叫喊,就是不讓家丁鬆手。
也不知這樣叫喊掙紮了多久,方士青終於沒了力氣,嗓子也完全啞掉了,頭發散亂,形同瘋漢。
直到方士青全身脫力,癱在床上一點力氣都沒了,暮清妍這才示意家丁們鬆開方士青。
而她和林姑姑也走到床前,看著淚流滿麵的方士青。
林姑姑從來沒見過方士青這麼痛苦過,如今見他這般,早已心痛難忍。
她搶上前去,撲在床腳,拉住方士青無力垂落的手,一聲聲的喊著,“少爺,少爺,你這是要心疼死我啊!”
麵對林姑姑的這一句句話,仰麵躺在床上的方士青,就像是死一般,沒有一點反應。
暮清妍看著這樣的方士青,有一瞬間的心軟,甚至開始懷疑起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可很快,她就堅定了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以方士青對四姨娘的在意程度,很難保證他不會為了四姨娘做出什麼衝動的事,可方家再有能耐,也不過是一介商賈,如何和皇親國戚對抗。
如果那譽王真如四姨娘所說的這般隻手遮天,連當今聖上都十分忌憚的話,要毀了一個方家,對於譽王來說,隻怕也如捏死一隻螞蟻那般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