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的深夜,蕭瑟秋風夾雜著冰冷的雨滴傾灑而下。
一間老舊荒廢的山神廟,在風雨中頑強的聳立著。
“阿嚏、阿嚏……”接二連三的噴嚏聲從沒有門的廟裏隱隱傳出。
宋景曦沉著臉不住往火堆裏添柴,“咳、咳,你把濕了的坎肩脫下來,烤幹了再穿。”
兩人摸黑在野外走了半晌,原本是想找個農戶家借宿一宿的,可他們還沒進村,大雨就“劈裏啪啦”落了下來。
雨勢不小,等他們尋到這座破敗的山神廟時,兩人已經被淋了個透心涼。
昨夜落水,今夜淋雨,身體一向不錯的薛小苒也挺不住了。
凍得哆哆嗦嗦的她,好不容易把火點燃,噴嚏一個接著一個,腦袋也有些暈暈乎乎起來。
她往火堆旁挪了挪,解下寬大的坎肩,脫下濕透的瓜皮小帽,湊近火堆汲取熱源。
“這鬼天氣,雨說下就下,阿嚏!”
薛小苒揉揉鼻子,心裏一陣發緊,這種關鍵時刻,她要是病了,可就完蛋了。
“咳、咳、咳……”宋景曦捂住口鼻,卻止不住咳嗽聲。
瞧他咳得一臉菜色,薛小苒隻能深表同情。
他們兩人這副慘樣,也算是難兄難弟了。
薛小苒一臉苦笑,“宋景曦,明天你趕緊回去吧,你這身傷再不治,怕是不妙了。”
宋景曦勉力壓下咳嗽聲,抬眸看她,嘴角微勾,“你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
雨水洗刷了她臉上的灰印,露出她白皙光潔的麵容,在火焰的映襯下,添了幾分嬌柔纖美。
薛小苒摸摸自己的臉,自嘲笑了一下,“臉色能好才怪,被擄走這一路,一天就啃一個麵餅,沒瘦成僵屍就算不錯的了。”
她消瘦的臉龐讓宋景曦沉默了一下,“你這樣的狀況是走不回邊境的,還是等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薛小苒警惕地瞥他一眼,“不用,你若是能借我點銀子,倒是感激不盡。”
宋景曦看著她,笑而不語。
“阿嚏~”知道他不會輕易放她離開,薛小苒抿了抿嘴,正想著,又是一個響亮的噴嚏。
“你病了。”宋景曦收起笑意。
“被大雨淋了個透心涼,能不打噴嚏麼,咱們都彼此彼此。”薛小苒聳聳肩,就算真的病了,她也不會承認的。
奔波了一天一夜,隻吃了一頓魚麵,又餓又累,還被雨淋,前途未卜,她怎麼能病。
看她一臉不以為意,宋景曦眼眸閃了閃,她當真打算獨自一人趕去邊境?
一個女子,膽子這般大?
冷風夾著細雨從破爛不堪的窗口吹入,火焰被吹得左右搖曳,宋景曦悶咳兩聲後,眼眸突然變得銳利。
他猛地站了起來,拿過一根木棍把火堆快速掃開拍滅。
薛小苒楞了一下後,立即機警地起身,飛快把半幹的坎肩穿上。
熄滅的柴火飄散出陣陣濃煙,破舊的山神廟漸漸陷入昏暗中。
黑暗中,宋景曦扯住薛小苒的胳膊,往坍塌的供台一側跑,山神廟有個後門,他先前已經查探過了。
“……快,圍起來。”
細碎急促的腳步聲在風雨中隱隱傳來。
冰冷的夜雨打在薛小苒臉上,她卻什麼也顧不住。
“往山裏躲一躲。”宋景曦推了她一把,停下腳步抽出腰間佩劍,他們來得這般快,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過,既然找來了,吉木他們應該也過來了,撐過這點時間就沒問題了。
薛小苒略一遲疑,知道自己留下也隻能是個累贅,“你,小心些。”
他是宋景曦,再怎麼樣也是宋家世子,不會有性命危險,她不同,她不能讓他們抓起來,不然,這兩日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身後傳來淩亂急促的腳步聲。
薛小苒抬步往黑漆漆的山林中衝去。
“鏘鏘鏘”兵器相擊的聲音在黑暗中格外刺耳。
“……追上去,別讓她跑了。”
秉承著決不能讓他們捉回去的信念,薛小苒咬緊牙根拚了命地往前衝。
雨勢雖然比先前小了不少,可夜色深沉冷寂,山路泥濘濕滑,跑動中,她好幾次差點摔倒。
眼瞧著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薛小苒的呼吸也越來越急促。
斜坡上一片雜林,薛小苒卯足勁衝了進去,想要利用樹木草叢遮掩一下身形。
結果,她剛跑進林子,耳畔響起壓得很低但很熟悉的聲音,“……娘娘。”
薛小苒大喜。
下一刻,她的身形消失在雜林裏。
雨幕下,激烈的打鬥聲持續。
一個時辰後,宋景曦立在一處山洞口,遙望漆黑山色,身後熊熊燃燒的火堆把整個山洞照得通亮。
“世子爺,您先烤烤身上的濕衣吧。”吉木上前兩步,低聲勸說。
宋景曦悶咳兩聲,麵色慘白一片,短短半盞茶的時間,她就沒了蹤影。
整個人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蹤跡全無,實在有些詭異。
想到她眼珠滴溜溜轉動毫不猶豫拒絕他的模樣,宋景曦隻覺一股鬱氣堵在胸口處,早知道,就不該讓她脫離他的視線範圍內。
隻是,她是自己躲起來?還是讓人救走了?又或是被人捉住了?
“父親的人手還是沒離開?”
對方被擊退後,並未撤離,反倒召集了別處的人手支援,把幾處出口全都把持住了,從這點上看,人應該不在他們手裏。
“是,世子爺,咱們該早做準備,不然天亮後再想離開,就比較困難了。”
現在與侯爺撕破臉皮,可不是好時機,吉木苦口婆心勸說。
夜雨已經漸漸停止,寒意卻越發凝重,宋景曦咳了好幾聲,“離天亮,還有幾個時辰?”
“還有兩個時辰。”吉木憂心地看著他蒼白的臉色。
“讓他們再好好搜尋一遍,一個大活人,怎麼可能憑空消失,一個時辰後動身。”
宋景曦眸中閃過晦澀難明的光。
她若是真躲起來還好說,可若是被人捉去了,又會是哪一方的勢力?
天空黑沉沉一片,厚重的烏雲遮住了所有的光亮。
十裏外的一處茅草屋裏,薛小苒坐在火堆旁,正捏著鼻子在喝藥。
比黃連還要苦的湯藥,薛小苒差點直接吐出來。
“……哎呀,真是要了命了,這藥怎麼這麼苦呀?”
薛小苒的眼淚都被苦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