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離城,西芪首邑,華燈初上的街道,車馬川流行人如織。
宋景曦從醉仙樓出來後,原本有些迷蒙的眼神漸漸變回清明。
接過手下遞來的韁繩翻身上馬,神情漠然地駕馬前行。
“世子爺,白崎回來了。”
一匹灰馬駛近他身側。
宋景曦眼神倏然變得銳利,他側眸看了過去,“什麼時候?”
“申時入城。”
宋景曦攥著韁繩的手緊了緊,“去見父親沒有?”
“進城後還沒有。”
那就是進城前見過了,宋景曦的臉在街邊燈火的照映下忽明忽暗。
獄殺門不知死活地接了暗殺祁國皇子的任務,結果被那煞神端了老窩,白崎也差點丟了性命。
獄殺門被滅,隱門斷了進項,自然怪罪在白崎身上,白崎怒急,養好傷以後帶人潛去了邊境。
一去數月後,突然回來了。
“柯嗒,靈汐穀昨日有何動靜?”宋景曦側身詢問。
一臉絡腮胡的柯嗒駕馬上前,壓低聲音回話:“與平日差不多,出入的馬車多是采買、運送和調配的車輛,另有兩輛馬車從東麵過來,車輛顯得比較老舊,進去後就沒再出來……”
“東麵?”宋景曦凝眉,“吉木,峪肅城那邊有什麼動靜?”
“沒有什麼大的動靜,前段時間舉行了賽馬節,慶王慶王妃跑去湊熱鬧,之後,肅王出城巡察營區……”
吉木把收到的信息說了一遍。
出城巡察?宋景曦放緩騎行的速度,麵色微凝。
“世子爺,您是覺著白崎突然回城有問題?”吉木也察覺出某些不對勁的地方。
宋景曦看他一眼,扯動韁繩調轉了方向,“柯嗒,派人回府傳話,今晚不回去了。”
雙腿一夾,胯下的駿馬加快速度往城東方向駛去。
“哎,可是,夫人先前還遣了仆人來催您回府。”柯嗒急忙嚷了一聲。
宋景曦沒理他,駕馬徑直往前。
吉木瞪了柯嗒一眼,低聲罵道:“你個二傻子,世子爺為什麼寧願在外麵陪那些二世祖喝酒也不願回府?”
因為那個女人的關係,侯爺現在基本不住在侯府裏,夫人哭過鬧過都沒用,隻能拉住世子天天哭訴。
加之,夫人一直想讓世子娶她娘家那邊的侄女,世子不同意,母子倆的關係,如今也在僵持著。
柯嗒撓了撓腦袋,吩咐身旁的侍衛回去傳話。
靜寂的夜空下,深秋的冷風帶著冬的寒意。
沉悶的馬蹄聲在曠野中低聲傳開,一隊人馬在夜色中飛速馳騁。
一個時辰後,急駛的速度慢慢緩了下來,停在野外,讓馬匹稍作休息。
“殿下。”冷三拿起水囊和幹糧遞了過去。
連烜接過水囊灌了幾口,遞了回去。
“殿下,天亮前應該能抵達太離城了,您該養足精神,才好接回娘娘。”
冷三把幹糧遞過去,硬著頭皮勸說。
雷栗陰九他們分散趕路,殿下身旁隻有他們一群暗衛,冷三還得肩負起照顧殿下的重任。
身處西芪境內,白日他們不宜急行,隻能在晚上急趕,這般日夜兼程,每日休息的時間不足兩個時辰,就是鐵打的人也累得夠嗆。
連烜看了他一眼,接過幹糧咬了上去,再過不久,也許會有硬仗要打,確實得養足精力。
冷三暗鬆一口氣,拿起幹巴巴的幹糧啃了起來。
一刻鍾後,連烜咽下最後一口幹糧,從懷裏掏出一份輿圖攤開,吹亮火折子仔細查看。
“殿下,靈汐穀地勢獨特,背靠塔拉河,兩側是陡峭的高山,山底設了桃花瘴,且隱門善毒和暗器,想從側峰爬上去,難度不小。”
冷三不善言談,隻能直接指出困難度。
“不能從水路過去麼?”冷七湊上來。
“塔拉河以洶湧寬闊出名,即便能過去,靈汐穀那一側是筆直的懸崖,隻有峰頂部分有植被,下麵都是陡峭的山壁。”
很明顯,從河裏潛過去也是條非常難行的路。
探子早把靈汐穀附近的地勢都摸清楚了,可惜,沒能尋到適合潛進去的法子。
靈汐穀地勢獨特,易守難攻,宋博良耗費大量的金錢和人力,為段飛妍修建了一座富麗堂皇的別院,防護問題上更是做足了準備。
連烜盯著輿圖,半響沒有出聲。
想起那次驚險的雲霄崖落崖事件。
薛小苒掉落懸崖那一刻,他的心髒都差點停止跳動。
這幾日趕路,他一直沒敢想她現在的處境,怕讓自己陷入一種焦慮狂躁的狀態,影響他做出理智的判斷。
火光熄滅,天地陷入無邊的黑夜中,連烜調整著浮動的心緒。
“殿下,明日的回信您親自寫還是讓蘇源代筆?”
肅王府收到一封沒有署名的威脅信,內容雖然寫得隱晦,但威脅之意顯而易見。
連烜沒有立即動筆回複,“讓蘇源與他們周旋,拖延些時間。”
兩邊離得遠,就算有信鴿,來回也需要時間,扯皮說些空頭話,能給這邊爭取一些時間。
“就怕他們對娘娘不利。”冷七憂心。
冷三乜斜他一眼,這種時候說這種話,不是給殿下心裏添堵麼?
冷七縮著脖子垂下腦袋,一旁的冷五至始至終木著張臉。
王妃在他的輪值的時候被人擄走,他難辭其咎,這次跟來就是為了將功補過。
“他們要是夠膽就試試。”連烜低沉冰冷的聲音如同從深淵裏傳出,敢傷了小苒,他踏平他們西芪。
一股陰冷森然的氣息陡然四散,一眾人等心頭猛跳了一下。
臨行前,殿下讓軍中將領把邊境大軍集結起來,準備一次大型演練,目的就是為了在關鍵時刻起到威懾作用。
若是王妃發生什麼意外,殿下盛怒之下,肯定不會放過西芪,一旦戰起,必定血流千裏。
“啟程。”連烜站起,眼眸在黑暗中泛著幽幽寒光。
馬蹄裹著軟布,聲音低而沉悶,一行人馬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宋博良踏著石階一路向上,高處的月華台上,一抹纖長妍麗的身影立在瑩瑩燈火下。
長長的月華裙傾瀉一地,晚風拂起她垂落胸前的青絲,那張美麗的麵容平添幾分冷豔瑰麗。
“怎麼在這吹冷風?”宋博良從她身後攬住她。
段飛妍沒動,隻淡淡問了句,“那邊有消息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