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那邊傳遞消息,讓他們仔細盯著靈汐穀進出的人員與車輛。”
既然選擇擄人,對方必有所求,人質暫時應該安全,連烜強迫自己冷靜。
“雷栗,你和陰九各領五十人小隊分散開來,潛入太離城外隨時候命……”
“冷三,調動所有暗衛隨我出行……”
“方魁,你留下守護王府,彙總消息隨時回稟……”
方魁嘴巴張了張,很想請纓上陣跟著出征,可看到殿下不容置喙的表情,又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他知道,殿下這是體恤他,烏蘭花孕期五個多月,他要是跟著出發,她難免會擔憂牽掛。
可……
等到烏蘭花知道娘娘被擄走了,發起怒來,他怕他也攔不住呀,方魁嘴裏有些發苦。
“都下去準備吧,巳時出發,方魁,去把慶王叫來。”
安排部署完畢,連烜望向掛在牆麵的那幅彩色水墨畫。
蜿蜒的道路上,駿馬拉著烏蓬馬車向著隱隱綽綽的遠山行駛,路旁是一簇簇盛放的桃花。
那不甚起眼的車廂裏,仿佛傳出了熟悉的呢喃聲。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攥緊的拳頭忍不住有些顫抖。
皇甫連轅走進書房的時候,連烜恢複麵無表情的模樣。
“小磊,你還沒回去?”
皇甫連轅背後不僅跟著董明月,還有薛小磊。
“姐夫,我,我擔心姐姐。”薛小磊緊抿著嘴,掌心濕漉漉一片,不知是汗水還是他掐出的血水。
連烜深深看了他一眼,“放心吧,你姐姐不會有事的,你先回去歇著,明日向書院請幾天假,然後帶阿雷過來陪淩顥一段時間。”
薛小磊愣了一下,“姐夫,您的意思?”
“七哥,你要去尋七嫂?”皇甫連轅坐不住了,“帶上我吧。”
“還有我,我也去。”董明月不甘落後。
薛小磊咬咬牙,他也想跟著去。
連烜淡淡掃了他們一眼,“你們都老實呆著,別添亂。”
皇甫連轅不服氣,湊了過去,“七哥,我最近勤於習武,不會拖你後腿的,不信,你問明月,我的身手是不是比以前厲害多了?”
他給董明月使著眼色,董明月心中腹誹,不過,她也知道,她不大可能跟著一群男子外出,隻好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瞧她如此配合,皇甫連轅心中一喜。
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連烜直接冷著臉拒絕了他,
“不行,你們要不就留在王府裏,要不就先回慶河府,不要攪了我的計劃,萬一打草驚蛇,有可能把你七嫂陷入危險的處境中。”
皇甫連轅和董明月互看了一眼,頹然地點了點頭。
深秋的夜空閃著點點星光,躲在雲層後的彎月揮灑著迷蒙的光亮。
巳時,早已關閉的西城門悄然打開,夜行的人馬踩著淡淡的月色出了城門,沒多會兒就消失在夜幕中。
同一片月色下,顛簸了大半天的薛小苒終於從狹窄的夾層裏出來了。
她是從一側撬開的木板中,被人拖出來的。
馬車停靠在不知名的路邊,漆黑的深夜裏,隻有蟈蟈的鳴唱聲格外響亮。
她被一個青衣婦人拖到一旁的草地上,借著朦朧的月光,薛小苒勉強看出這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婦人。
而另一邊,一個穿著邊城特色衣袍的中年漢子,從馬車上扔了個包袱過來。
青衣婦人撿起解開,薛小苒身體使不上力氣,斜著眼睛想看清是什麼,卻見那婦人直接走到她身旁,動手解開她的腰帶。
薛小苒臉色一變,心中又驚又怒,很想怒罵一聲“你要幹嘛?”
可她嘴巴動了動,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
這種任人宰割的無力感,讓薛小苒憤怒不已。
好在,青衣婦人還給她留了一身中衣中褲,沒直接把她扒光。
薛小苒勉強鬆了口氣,就見她拿過一套土黃色粗布衣衫給她套上。
接著給她換了鞋,又解開她的發髻,重新給她挽了個纂兒,包上又舊又破花頭巾。
青衣婦人全程一句話都沒說。
接著她從馬車上拿了個麵餅,掰下一角一口一口喂她。
薛小苒沒拒絕,餓了大半天,不吃東西,哪有力氣撐到後麵。
吃完麵餅,婦人喂她喝了半杯水,然後扶著她到樹林裏方便了一下,最後,又把她塞進了馬車夾層裏。
五天後,日夜不停趕路的馬車終於停在了某處。
薛小苒已經被折磨得萎靡不振了。
他們每天隻給她喂一個麵餅半杯水,餓得她頭昏眼花不說,還得經受一路的顛簸。
而且,不知他們給她下的是什麼毒,五天過去了,她身上依舊一點力氣都沒有,渾身軟綿綿的像條死蛇。
當她像死蛇一般被人從夾層裏拖出來的時候,她眯著眼睛,避開強光勉強抬了抬眼皮。
瞧清前麵一片雕欄畫棟,飛簷翹角的屋舍後,她心頭一鬆,操你大爺的,總算到地方了。
再顛簸下去,她小命都要丟在那個黑暗逼仄的夾層裏了。
緊張的情緒一鬆,她徑直暈了過去。
反正,他們暫時也不會要了她的命,薛小苒暈得很安心。
等她再次醒來,入眼就是繡著紅牡丹的雲霧綃紗帳。
薛小苒當了幾年王妃,對於各種布料也有了基本的認識,能用得起雲霧綃做紗帳的人家,絕非普通人家。
她眼珠微轉,視線下移,蓋在她身上的大紅滿池嬌緙絲錦被,料子做工都屬上等,她躺在被窩裏,身上暖烘烘的,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又冷又餓又顛簸的受了好幾天罪,一覺醒來,待遇居然提升了好幾個檔次。
薛小苒疑惑,隨後,更讓她驚喜的是,她能動了!
她激動得一骨碌坐起,結果腦子一陣天旋地轉,差點又倒了下去。
勉強穩住身形,發現身上換了一套雪青色素緞錦裙,趕緊扒拉一下裏衣,裏麵也換了,而且,身上還染了一股陌生又濃鬱的香氣。
她一低頭,散落的長發垂到胸前,摸了摸頭發,發現頭發也被洗過了。
薛小苒:“……”
她氣得想罵娘,這些年她連貼身侍女都不讓她們服侍洗澡,結果,這回平白被人看光了去。
圈圈你個叉叉,薛小苒不知是氣的,還是餓的,越發覺得頭暈眼花。
她無力地喘著氣,掃了眼四周,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掀開薄被,抬起軟綿無力的腳艱難往前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