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軒帝逝世,朝野俱哀,滿城素白。
停靈二十七日後,浩浩蕩蕩的送葬隊伍從京城內延綿而出,太子率領皇室子弟宗族親眷文武百官前往皇陵。
葬禮流程繁瑣複雜,梓宮運到皇陵後,太子需扶棺將其送入地宮,奉安在寶床上,安置完畢後退出地宮,將皇陵石門封好。
最後,在祭台前行“告成禮”,遣官告祭陵山、土地神,繁瑣的皇帝喪儀才算結束,長長的送葬隊伍直至天黑後,才回到京城。
本就因跪靈熬得形容消瘦的人們,送葬回京後,嘩啦啦病倒了一片。
其中就有薛小苒和沙慧娘。
“哎,你們的體質就是太弱了,瞧瞧,一個兩個都病倒了。”
董明月坐在她床榻前,嘴裏歎著氣。
喝了藥的薛小苒靠著床頭,臉色還有些發白,她嘴角勉強扯了抹笑,“你自己還不是瘦了一圈。”
她這病是累出來的,跪靈實在太過熬人,這陣子病倒的女眷不在少數,她能熬到送葬結束已經算是體力好的了。
當然,她們的體力是萬萬比不上董明月這些將門虎女的。
董明月撇撇嘴,“那是因為吃了快一個月的素菜,嘴巴都淡出個鳥來了,能不瘦麼。”
停靈期間隻能吃素,她是被餓瘦的好麼。
“噗”一旁用撥浪鼓逗著淩顥的範雲西突然笑出聲來,
“就因為這,她昨晚回去猛吃了一頓肉,結果拉了一晚上,今早差點就出不了門。”
她話一落,薛小苒也“噗”地笑了出來。
“吃了這麼久素菜,哪能突然大魚大肉起來,你嘴也太饞了。”
董明月瞪了眼範雲西,“聽她瞎說,哪有拉了一夜,就拉了兩三次而已。”
“那小九呢?有沒有跟著你鬧肚子?”
武軒帝逝世,對皇甫連轅打擊不小,送葬那日,薛小苒瞧他瘦得也很厲害。
“他心情不好,沒跟著吃。”董明月壓了壓嘴角,原本讓廚房裏準備兩人份的葷菜,結果,他讓她自己吃,知他心中鬱鬱,董明月就自己吃了碗了兩份肉菜。
“小九還得緩一緩,你也別太擔心了。”薛小苒歎了口氣,“太子即日準備登基,宮裏最近忙得團團轉,他們一日都沒能休息就進宮去了,也著實不易。”
國不可一日無君,武軒帝葬禮過後,新帝登基大典自然要提上議程。
登基大典的流程同樣繁複,新帝攜百官祗告天地、宗廟、社稷,以即位告大行皇帝幾筵,行四拜禮,讀祝詞,再行四拜禮,禮畢,即具袞冕服,於奉天殿丹陛上拜天,行五拜三叩頭禮……
總之,就是各種跪、拜、磕頭、行禮。
連烜告訴她具體流程的時候,薛小苒摸了摸她可憐的膝蓋。
唯一慶幸的是,欽天監定好的登基日是在三天後。
好歹容他們休息幾日。
“嗯,新帝順利登基,我們也可以一起去就藩了。”董明月期待與他們一道前往藩地。
瞧她滿臉興奮,薛小苒卻不得不打擊她,“殿下說,我們可能沒那麼快去回領地。”
“啊?”董明月瞪大眼睛,“為何?”
“新帝登基,局勢還不穩定,得多停留一段時間。”
薛小苒朝她眨眨眼。
武軒帝突然駕崩,朝野內外看似平靜,實則暗潮洶湧,這種時候,把藩王暫時留在京城,能讓各方勢力有所顧及。
同時也是在防著藩王回了領地後,趁著政局不穩起兵造反。
董明月眉眼耷拉下來,說話都有些有氣無力,“那得等多久?一個月?兩個月?”
薛小苒聳聳肩,“誰知道呢。”
“你就這麼想溜出京城,也不想想,你爹你娘舍不舍得你。”範雲西和淩顥玩了一會兒,感覺與他熟悉後,悄悄抱起了他。
瘦了一圈的胖球,依舊比平常小娃略圓,被抱起後,黑亮的眼睛睜得大大地看著抱起他的人。
範雲西趕緊朝他露出笑臉。
胖球疑惑地蹙了蹙小眉頭,“啊啊”兩聲,突然眼睛亮了亮,伸手胖爪猛地揪住了一個亮晶晶的東西。
範雲西今日戴著一對藍寶石淚滴耳墜,一個不小心被他揪住,她忍不住也“啊”了一聲,連忙把腦袋往胖球邊上湊,“哎呦,小祖宗,快鬆手。”
“哎,顥顥,快放手,不許扯姨姨的耳墜。”薛小苒抬頭一看,連忙出聲,“清月,趕緊幫幫忙。”
這娃手腳的力氣不小,薛小苒被他扯了兩次耳墜後,在屋裏基本都不戴首飾了。
不單是她,章嬤嬤清月她們也都不敢戴了,這小子扯東西的手勁可不是開玩笑的。
剛才一不注意,忘了交代範雲西,結果,臭小子又犯壞毛病了。
範雲西好不容易在清月的幫忙下掙脫了魔掌。
“哈哈哈哈~”瞧見她形容狼狽,發髻散亂的模樣,董明月哈哈大笑,湊近她耳垂仔細看了看,“哎呦,手勁還真不小,瞧瞧,都腫了,哈哈……”
範雲西撫著被扯疼的耳垂,瞪了她一眼。
薛小苒有些不好意思,“清月,把孩子給我,你帶範小姐去整理一下儀容,從我梳妝台裏找一副淚滴藍寶石耳墜給範小姐。”
“娘娘,不用如此,您太客氣了,顥哥兒也不是故意的……”範雲西連忙推辭。
薛小苒抱著胖球放到身旁,轉頭朝她抱歉一笑,
“他呀,還真就是故意的,這臭小子最近特別喜歡扯這些金燦燦的首飾,說了多少次都不聽,雲西,我可不是和你客氣,你那耳墜大概要送去重新鍛造才能戴了。”
範雲西解下耳墜一看,果然,耳鉤已經嚴重變形了。
“哈哈~”董明月繼續大笑,轉頭對床榻上的淩顥豎起拇指,“好小子,力氣夠大,以後肯定比你爹還要厲害。”
薛小苒和範雲西同時瞪她一眼。
範雲西跟著清月出去整理儀容。
薛小苒扶著胖球轉正,讓他靠著自己大腿坐好,母子兩人麵對麵,“娘說過多少次了,不許隨便扯東西。”
她板起臉,拉起他的胖爪子輕拍幾下,“下次還敢不敢?”
淩顥扁著小嘴,一臉委屈,黑白分明的眼眸裏開始蓄起了淚花,仿佛下一刻就要洪水決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