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0章駕崩

“七哥,父皇是不是真的挺不過去了?”

皇甫連轅最近出入宮中,一直憂心著武軒帝的病情,原本有些嬰兒肥的臉頰消瘦許多,下顎的棱角漸漸變得分明,就連眼眸都添了幾分滄桑成熟。

連烜心情有些複雜,他半垂著眼眸,淡淡說了句,“油盡燈枯,聽天由命吧。”

皇甫連轅的眼眶變得通紅。

他是武軒帝最小的兒子,從小就頗受寵愛,眼瞧著疼愛他的父皇隨時可能離去,皇甫連轅著實心痛如絞。

“都怪三哥,好好的藩王不當,非要作亂犯上,把父皇氣得犯病,父皇原本安心養病,身體可以慢慢好起來的……”

他聲音帶上了幾分抽噎。

連烜沒出聲,聽著他斷斷續續地哭訴。

如果從古沐瑤那邊推測的事情是真的,那武軒帝早在丹毒發作那年,應該就丟了性命,能推遲到如今,他的性命已經延長一段時間了。

武軒帝身體衰敗也不是一天兩天的狀況了,連烜早有了心理準備。

慶王兩口子蹭了頓飯後便離開了肅王府。

雍寧宮內,武軒帝召見了部分重臣,下晌又見了幾個宗室,喝了湯藥後陷入了昏睡狀態。

是夜,晴朗了好些天的京城,天空突然飄起了雪沫子。

零星的小雪花飄飄灑灑了一夜後,整個京城抹上了一層薄薄的白。

“當當當當——”

天剛蒙蒙亮,寂靜的空中響起了宏亮悠揚的鍾聲。

“皇上駕崩啦——”

喪鍾如同驚雷般,一聲接著一聲,把滿城百姓從睡夢中驚醒。

沒多會兒,哭聲從四麵八方響起。

武軒帝在位二十四年,雖然行事專橫,好大喜功,但他於政事上還算勤勉,對於民生政務的決策也沒有太過昏庸,百姓的日子總體來說比前朝戰亂的時候好過許多。

所以,武軒帝駕崩的喪鍾敲響後,悲痛哭泣的老百姓不在少數。

連烜一家三口換上雪白的素縞,急匆匆往宮門趕去。

他們趕到的時候,宮門外一片慟哭聲,換上素服的官員踩著雪沫子哭喊著“皇上——”往宮門處擠去。

“七哥。”

哭紅眼睛的皇甫連轅從一旁衝了過來,一身孝服的董明月跟在他身後。

瞧見皇子們的身影,百官紛紛讓出一條道。

連烜陰沉著一張臉,抱著換了身白衣,一臉懵懂的胖球大步往宮內走去。

他們趕到雍寧宮的時候,裏麵哭聲一片。

一眾妃嬪跪在寢宮外,哭聲震天。

王皇後、太子太子妃以及皇甫淩風、皇甫嵐玉,還有德康長公主一群人則擠在寢宮內,同樣哭聲連天。

皇甫連轅直接衝了進去,裏麵又添一道沙啞哭聲。

淩顥原本還有些迷迷糊糊的,被這哭喊聲一驚,扁著嘴巴也開始哭起來。

薛小苒從連烜手裏接過他,沒有哄他,這種時候,就是她也得跟著哭。

連烜沉著一張臉朝一旁的濮陽輕瀾走去。

濮陽輕瀾守著武軒帝熬了好些天,整個人瞧著頗為憔悴,看見他走過來,歎著氣朝他搖了搖頭。

連烜頓住腳步,抿著嘴轉了方向,往哭得聲音都啞了的太子走去。

他拍拍太子肩頭,太子瞧見是他,攬著他的肩頭慟哭不已。

皇帝駕崩,停靈二十七天,百官進宮跪靈,三品以上誥命女眷進宮哭靈,舉國默哀,全民素服,百日內不許嫁娶和作樂。

身為皇媳和皇孫,薛小苒每日都得抱著淩顥在靈堂裏哭靈。

薛小苒在膝蓋上墊上了厚厚的棉墊子,雖然跪得腰酸背痛,兩腿發麻,好歹也忍得過去。

胖球才四個多月大,剛去的時候,被哭喊連天的陣勢給嚇到了,跟著哭了小半天,沒得到母親溫柔熟悉的安撫,他抽抽噎噎哭睡了過去。

醒來後,靈堂內的哭泣聲小了很多,畢竟誰都沒有那個嗓子能一直哭得洪亮。

哭聲小了,淩顥這才沒繼續跟著哭。

薛小苒趁著喂孩子的空檔多休息一會兒,孩子畢竟太小,也不可能一直抱著他哭靈,薛小苒就讓章嬤嬤跟著入宮,讓她在偏殿幫忙帶帶胖球。

靈堂內哭靈的女眷跪了一地,有些身體弱的女眷跪了半天後,已經麵色發白,搖搖欲墜,宮人扶著下去休息兩刻鍾,補充些吃食後,又回到靈堂,咬著牙繼續跪。

直至天黑後,她們才能真正休息。

“啊,郡王妃暈倒了——”

靈堂內突然一陣騷動。

眾人轉頭看去,厲郡王妃一臉慘白倒在地上。

“扶下去,讓她暫時歇著吧。”王皇後哭腫一雙眼,聲音啞得差點說不出話。

厲郡王妃一直病著,此次也是拖著病體來的,會暈倒過去並不稀奇。

薛小苒齜牙咧嘴地挪了挪發麻的雙腿,朝邊上的董明月看了看,又往身後不遠處看了看,然後小聲和她嘀咕,“慧娘估計也挺不住了。”

沙慧娘就跪在第三排,此時麵色也是慘白慘白的,顯然都跪得很吃力。

董明月覷她一眼,“你還是擔心一下你自己吧。”

她自己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去。

薛小苒齜著牙吸了口氣,膝蓋像有千百隻螞蟻在爬動,那種感覺實在太過酸爽,讓人忍不住想要尖叫,可她隻能咬牙忍住。

整個二月,宮內皆是一片哭聲。

每日跪暈過去的,不僅是女眷,不少上了年紀的官員也都挺不過這般難熬的時段,不時有人被抬了出去。

薛小苒雖然沒有暈倒,但也被折磨得日漸消瘦,身形漸漸回到沒有生產前的苗條,一張臉變得纖瘦許多。

她人一瘦,奶水就不足,淩顥吃不飽,隻能讓章嬤嬤給他添了些糊糊果泥,可淩顥吃不大習慣,連烜和薛小苒又不能常常陪著他,胖乎乎的淩顥也跟著瘦了一圈。

連烜瞧在眼裏,甚是心疼。

抽空過來看她們母子兩,抱著鬧脾氣的兒子在懷裏輕拍,眼眸看向他的母親,輕聲叮囑,“再忍幾天。”

薛小苒點頭,跪了這麼些天,也漸漸能適應了,“我知道,你也注意些。”

皇帝的整個議喪流程繁瑣複雜,皇子們的各種禮儀程序,折騰起來比她們隻多不少,更加累人。

即便連烜身強力壯,也折騰得夠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