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蘭花成親後,已經不住在薛府裏了,但薛府的庶務暫時還是由她管著。
連烜盤腿坐在炕上,把小胖子放在兩腿間,騰出手給他捋了捋額前的碎發。
雖是逗弄著兒子,但他的麵色卻是淡淡的,武軒帝病重,他的心情有些沉重,但也說不上有多悲傷。
他們父子間的感情本就沒多深厚,小時候天真也曾有過孺慕之心,想著高大威猛的父皇能幫助幼小無助的他擺脫那個陰暗冰冷的庭華宮。
可那時的武軒帝,眼裏隻有風月美人,看不到他受的苦難,無數次的打罵折磨,早已把他那點孺慕之心消磨殆盡。
若非師父憐惜,把他帶出了那醃臢之地,這世間哪還有他的身影。
連烜抿著唇,大掌輕輕在兒子的腦門上摩挲。
淩顥倚著父親的大腿,抬起黑亮亮的眼睛盯著他,嘴裏不時“咿咿喔喔”地叫喚著。
圓嘟嘟的麵頰像白饅頭一樣,甚是可愛,咿呀學語時,嘴角還有亮晶晶的液體流下。
“你這流口水的毛病什麼時候才能好。”
連烜原本冷峻的臉勾起了無奈的笑,拿過帕子給他拭嘴。
回答他的自然又是一陣“咿咿呀呀”。
“他還小呢,得等他大一點就好了。”薛小苒頭也不抬地回了他一句。
邊城冬日嚴寒,薛小苒坐完月子後,也沒怎麼出門,大多時候都是親自帶娃,身為父親,連烜自然也跟著一起帶。
一開始還有些手忙腳亂,過了一段時間,他就慢慢摸清了路子。
小嬰兒每日的時間不是吃就是睡,哭鬧的時候並不多。
這孩子胃口還特別好,自個吃得白白胖胖的,他娘反倒一天天瘦下來。
連烜伸手掐住胖兒子白白嫩嫩的胖臉墩。
“啊啊……”淩顥抗議,用他白胖的手揪住父親的大手。
“你別老掐他。”埋頭想著事情的薛小苒回過神瞪他一眼。
這家夥從前就喜歡掐她的臉,現在轉去掐兒子的臉了。
“你不用去安排離城的事項麼?”
“已經傳令下去了,明日等人到齊了再說。”
淩顥和父親玩了一會兒眼皮耷拉下來,歪著腦袋就呼呼睡去。
“……書院有衛先生,鋪子有兩個掌櫃,讓迎玉留下幫著管理賬目,連烜,莊長史要跟著回京麼?”
薛小苒看了眼睡去的胖小子,輕笑一聲。
“莊長史留下管理王府。”
連烜輕手輕腳把兒子抱到一邊,用小被子蓋好。
薛小苒放下手裏的筆,湊到他身旁,“薑澈他們呢?”
連烜想了想,“他們不回,地方官員不能擅自離開管轄之地。”
“哦,那我們就自己上路了,是不是得準備些地方特產帶回去做土儀?”薛小苒抱著他胳膊問。
“這些讓莊長史去準備,你不用管。”
“紅姑跟著回京麼?”
“你說呢?”
薛小苒嘴角抽了抽,紅姑把小胖子當眼珠子一樣看著,不跟著才怪。
“這樣要帶的東西好多呢,哪裏能趕得急。”
薛小苒放開他的胳膊,心急著下了炕。
“輕車簡行,少帶些行李。”
“我們的東西少帶些沒事,這臭小子的東西可不能少。”
薛小苒火急火燎地找人收拾箱籠去了。
肅王要趕回京城的消息,在城內很快傳了開去。
一時間,各大官員攜帶女眷湧入肅王府。
連烜忙著處理離城事務,薛小苒也得與一群女眷應酬。
女眷們拐彎抹角地探聽著武軒帝的病情,薛小苒含糊其辭地虛應著。
李芳華來的時候,麵色有些凝重。
她也收到了武軒帝病重的消息。
“娘娘此番回京,怕是要多停留一段時間了。”
萬一武軒帝駕崩,光是停靈就是七七四十九天,一係列繁瑣的喪儀走完後,新帝登基的流程也頗為耗費時間。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上任後,朝堂又是另一種局勢了,要是換了心狠手辣的新帝,藩王能不能順利回到藩地都難說。
當然,太子仁厚,與肅王交情甚篤,順利回藩地應該不成問題,隻是時間上就說不準會是什麼時候了。
薛小苒點點頭,她已經做好了心裏準備。
薑澈兩口子是下午過來的。
薑澈去了連烜的書房,靳菁華則跑去抱肉乎乎的胖小子。
“哎呦,我們顥哥兒剛睡醒呀。”
小嬰兒白胖的臉蛋紅撲撲的,可愛至極,引得靳菁華忍不住親了他一下。
“你們有什麼要帶回京的東西麼?明兒我們可要出發了。”
收拾著箱籠的薛小苒問她。
“沒有,年前才送了年禮回去,沒什麼要帶的,可是,這種天寒地凍的天氣趕路,凍著我們顥哥兒可咋辦呀?”
看著孩子白裏透紅的臉蛋,靳菁華很是心疼。
“那也沒法子,隻能帶足木炭和尿布出發了。”
這兩樣都是必不可少的出行物品,薛小苒無奈地笑笑。
“哎,我們顥哥兒還這麼小呢。”靳菁華抱著淩顥顛了顛。
胖小子朝她露出了無齒的笑容,一下把她的心都給融化了。
正月二十,雪雖然停了幾日,可邊城的天氣依舊寒冷,遠山近景皆是皚皚白雪。
峪肅城東城門外,長長的隊伍在驛道上延綿一片。
雖然冷風颯颯,可來給肅王送行的官員百姓還是擠滿了路旁。
連烜騎著高大神駿的踏雪繞了一圈,與官員百姓們揮手,車隊緩緩啟程。
薛小苒抱著胖嘟嘟的兒子坐在改良過的輦車裏,車內鋪上厚厚的羊毛毯子,車壁也嵌上了厚實的褥子,車窗和車門都關得嚴實。
炭爐隔在了車廂一角,另外開了通煙口,阻隔了炭火燃燒的煙氣,不用開窗透氣,溫度自然暖和許多。
雖然比不得王府裏的地龍,可在冰天雪地的荒郊野外也算溫暖適宜了。
小胖墩裹得嚴實,秋衣秋褲毛衣毛褲外加棉衣棉褲,帽子手套棉鞋全副武裝,整個人裹成了一個球狀。
薛小苒抱著他都覺著有些吃力。
“娘娘,把顥哥兒給我抱著。”烏蘭花伸手接過淩顥。
薛小苒鬆開手,“他最近開始認人了,不熟的人抱了會鬧脾氣。”
烏蘭花經常跑過來帶淩顥,這小胖子對她倒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