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六日,九皇子大婚。
一個月後,九皇子被冊封為慶王,授封的領地慶河府離峪肅城隻有一天半的路程,兩位藩王的領地離得如此之近,讓不少官員頗有微詞。
可聖旨頒布後,朝堂上的反對聲並不多。
原因無他,武軒帝病得嚴重,已經兩三個月都沒上朝了。
朝廷大部分政務早已交由太子做決策,太子性子溫和寬厚,擅聽諫言,即便坐穩儲君的位置,處理政務上依舊兢兢業業,踏實認真。
與獨斷強勢的武軒帝完全是兩種不同的風格。
雖然太子監國的能力被認可,但武軒帝是祁國天子,一旦有個三長兩短,短時間內必然會引起一波動蕩。
這種時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雍寧宮內。
慶王領地離峪肅城太過接近,反倒變成了小事。
慶王授封後,也沒有急著去就藩,而是天天進宮陪伴病重的武軒帝。
整座京城在凝重沉悶的氣氛中,迎來了新的一年。
宣元二十四年正月伊始,京城上空大雪紛揚,雪花漫天。
北風夾雜著密密匝匝的雪花肆虐了三天三夜才漸漸消停。
天氣比往年冬天都來得寒冷,積雪厚厚鋪滿城內外,四處都是莽莽皓白,道路兩旁的樹木被積雪壓彎枝幹,冷風吹過時,雪沫子簌簌直落。
久居城內的老人都在感歎,半輩子沒見過這麼大的雪。
濮陽輕瀾從宮中回府,麵色陰沉如墨。
趙永嘉挺著六個月大的肚子迎了上去,瞧了眼他黑沉的表情,她心中“咯噔”一下,
“怎麼啦?”她聲音有些顫抖。
武軒帝的病情並不樂觀,趙永嘉是知道的。
濮陽輕瀾脫下厚重的襖子,一旁的黃穗忙上前接過。
他走到趙永嘉身旁,扶著她的胳膊坐到了暖炕上,濮陽輕瀾猶豫了一下,
“聖上病情加重,宮裏已經下旨讓外地藩王回京了。”
意思很明顯,這是讓身在外地的皇子們趕回來見武軒帝最後一麵。
趙永嘉麵色刷的一白,她抖著嗓子問,“真的這麼嚴重了麼?”
濮陽輕瀾歎息一聲。
武軒帝前些年不知節製的縱情聲色,掏空了身體不說,還長期服用助性的丹藥,致使丹毒入骨毒發病重。
好不容易利用解毒聖藥回心菇幫他把丹毒慢慢清除,他又中了別的毒,引發了卒中症狀,當時就差點要了武軒帝的命。
再後來,幾個不孝子的作為,給了武軒帝接二連三的打擊,消耗了他所有的精氣神。
如今的他已經油盡燈枯,隨時都有可能咽下最後一口氣,濮陽輕瀾竭盡全力,也隻能盡力拖延一段時間。
他把實話告訴了太子,太子悲慟之下,與重臣商議過後,立即下旨把身在外地的藩王召回京城。
“顥哥兒還那麼小,天氣這麼冷趕路,怕是受不住呀。”趙永嘉心疼。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濮陽輕瀾蹙眉。
武軒帝病重,皇子皇孫都得趕回來探望,顥哥兒雖小,也不能例外。
連烜收到旨意的時候,眉頭也狠狠擰緊。
聖旨是八百裏加急送來的,收到聖旨三日內就得啟程。
看著峪肅城內外厚厚的積雪層,連烜一雙薄唇緊緊抿起。
若隻是他一人進京,他隨時可以啟程。
可還有小苒和孩子,就得謹慎了。
“回京?大後天就動身?”
坐在炕上逗弄著胖兒子的薛小苒愣住。
“嗯,父皇病重。”
連烜側身坐到炕沿,從她手裏接過肉乎乎的淩顥。
快四個月大的淩顥已經有些認人了,相對於高大嚴肅的父親,他更喜歡整日笑嘻嘻的母親。
所以,連烜抱過淩顥後,他就開始揮舞著小胖手,想要回到母親懷中。
連烜哪裏能讓他得逞,伸出大手在他肉肉的屁股上拍了幾下,不斷掙紮地淩顥屈服在父親的威懾下,委屈巴巴躺在了父親懷裏。
若是平日,薛小苒看到胖兒子一臉委屈噘嘴的表情還會嘲笑他一下,現在卻是顧不上逗弄他了。
“病得很厲害?”她追問一聲。
連烜點頭,若非病得厲害,大哥也不會讓他們在冰天雪地的天氣裏趕路。
薛小苒一張臉變得凝重起來。
這麼冷的天氣趕路,可不是開玩笑的,特別是,眼前這小家夥還不到四個月大。
“迎玉,去把林老叫來。”
薛小苒走到門口處,掀開厚重的棉簾叫了一聲。
“叫林老幹嘛?”連烜問。
“讓他們想法子把輦車改良一下,讓馬車更加堅固耐用,還得防寒保暖,那個放置炭爐的地方也改進一下……”
薛小苒快速爬回炕上,拿過一張宣紙,用柳炭筆在上麵快速寫了起來,
“普通的馬車也要改進一下,天氣正是最冷的時候,凍著誰都不成……”
“你這回要帶多少親兵回京?過年這段時間,千絲坊那邊囤了不少厚實的羊毛秋衣秋褲,給他們都發一身,要是不夠,直接向本地商鋪購買羊毛坎肩,還有帽子手套這些都得準備妥當了……”
“啊~這也趕得太急了~”
薛小苒嗷嗷叫了兩聲,引得連烜懷裏的胖小子朝她看去,也跟著“啊啊”叫喚。
連烜顛了顛懷裏的小胖子,“親兵那邊不用麻煩,你相公可沒克扣他們的冬衣。”
薛小苒白他一眼,“沒說你克扣,可你瞧瞧外麵的積雪層,這種滴水成冰的時候趕路,平常的冬衣怕是不夠厚實。”
連烜沒反駁她,邊城的冬日本就寒冷,今年的寒潮又特別厲害,這種時候趕路,確實不易。
“小磊和蘭花要不要跟著回京?”薛小苒猶豫了。
她不想與他們分開,可是,天氣太過寒冷,她又不願他們跟著趕路。
“這趟回去,怕是要待上挺長時間,小磊不是要參加院試麼,跟著回京也方便。”
武軒帝病重,萬一沒熬過,他們留在京城的時日必定不短。
薛小苒連忙點頭,“對、對,我怎麼忘了這事。”
她呲溜一下滑下炕,趿上厚厚的毛線鞋就跑到門邊。
“清寧,你跑一趟薛府,去告訴蘭花,大後日我們要回京,讓她把薛府的庶務趕緊安排一下。”
叮囑了清寧一番,薛小苒趕緊跑回炕上,“蘭花和方魁成親沒多久,一起進京也好,蘭花還得回方魁家見見他的家裏人。”
烏蘭花與方魁上個月已經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