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永福剪開傷口的衣袖,仔細檢查完後,麵色漸漸變得凝重。
“殿下,這是海棠紅?”
傷口有暗紫色的血浸出,連烜麵不改色,微微頷首。
苗永福眉頭卻擰得緊緊的,海棠紅是隱門奇毒之一,“獄殺門的頭子與隱門有關?”
此時,屋內隻有他們兩人,連烜把薛小苒暫時支了出去。
“嗯,他們從西芪邊境偷潛過來,與那邊脫不了關係。”
隱門與藥王嶺的恩怨雖然已經隔了好幾代,可史上遺留的問題依舊存在,兩邊對立的關係也沒改變。
“殿下,這毒不好解呀,這邊的藥材不齊全。”苗永福盯著滲血的傷口,臉上浮現難色,解毒的藥方是有的,但藥材卻稀缺。
“先用藥壓一壓,缺什麼藥材,讓人從京城快馬送來。”
峪肅城藥材品種相對比較稀缺,連烜自是清楚。
“隻能如此了。”苗永福無奈點頭,“殿下辛苦多忍幾日吧。”
別看肅王殿下現在一臉平靜,實際上,中了海棠紅的毒,雖然不會致命,但會讓一個人的動作遲緩很多,身體內還會有針紮般抽疼。
高手對決,身體哪怕出現片刻的遲緩,都能要了人的性命,這也是此毒最特別的地方。
薛小苒從前院回來的時候,連烜手臂上的傷口已經重新上藥包紮過了,正披著外衫坐在矮榻上處理公事。
“苗大夫呢?”
這麼快就包紮好了?薛小苒疑惑坐到他身旁,瞧他臉色比平日略白,她的一張圓臉也皺成了包子。
“去配藥了。”
看她麵帶憂色,連烜把手裏的信箋遞給了她,轉移她的注意力,“京城出了點事。”
薛小苒接過看了一眼後,眼睛瞪得溜圓,“六皇子死了?”
“嗯,前幾日死的。”
早些時候,他就收到消息,皇甫連礫病得有些厲害,沒想到,過了沒不久,就傳來了他的死訊。
“暴躁、打人、發狂、癔症……”越往下看薛小苒越是驚訝,
“打死了兩個妾室,剩下的三個身上有不同程度的傷,蘇靈的腿都被打瘸了,臥槽,他真是自己把自己往作死的路上趕呀。”
連烜睨她一眼,沒有接腔。
薛小苒仔細看完,挑起了秀眉,“不對啊,就因為古沐瑤把他戳成了太監,他就發瘋了?雖然不能人道是有點慘,可也不至於一下就瘋了吧?”
“是不是中間出了什麼問題?”薛小苒湊近連烜,挽著他沒傷的胳膊問。
連烜劍眉輕揚,“消息都在上麵,我看到的內容和你看到的是一樣的。”
意思就是他也不知道了,薛小苒蹙鼻,又仔細看了看信箋上的內容,
“魏冥都去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管他呢,六皇子自己作死,怪得了誰。”
她把信放好,挽起他胳膊,“咱們去外院,他們等你吃午飯呢,你能自己吃麼?”
連烜輕笑一聲,“我又不是兩個胳膊都傷了。”
薛小苒下了榻,跑到衣櫃旁翻出一件寬袖外袍幫他換上,然後牽著他的手往外走。
她身子重,走得慢,連烜跟著她的步伐慢慢移動。
“你父皇還好麼?”
畢竟是親生兒子,應該還是會傷心的吧。
連烜想到師兄寫來罵人的信,臉上帶了幾分苦笑。
武軒帝不怎麼好,雖然在得知皇甫連礫病危時,他心中就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但確切收到死訊那日,還是給了他沉重一擊。
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心情,讓武軒帝的胸口像被大石頭沉沉壓住,撐了好幾日後,又一次病倒了。
濮陽輕瀾每天在宮內外穿梭,忙得腳不沾地。
一個被貶為庶人的皇子,死後也沒在京城內引起什麼波動。
被褫奪了封號,貶為庶人的皇子是不得葬入皇陵內的,皇甫連礫隻能另外安葬。
他的三個妾室被要求服喪三年,三年後除服才可自行歸家。
聽到要為皇甫連礫服喪三年,跪地領旨的蘇靈三人的臉色都白慘慘一片。
“這位公公,請問我們要在哪服喪?”白氏忍不住問頒旨的內侍。
“自然是在墓地旁的莊子裏。”內侍尖銳的嗓音帶著幾分不耐煩,“安葬好後自會通知你們。”
看著她們身上的粗布衣裙,內侍心中暗啐一口,每次都輪到這種沒油水的差事。
內侍甩袖走後,蘇靈三人相扶著起身。
“……三年啊。”白氏有些失神落魄,三年後,女子最好的花信年華都過了。
一陣秋風吹過,卷起地上枯葉,顯得如斯蕭瑟寂涼。
蘇靈袖下的手握成拳頭。
服喪三年……
步步為營,最終還是落得這樣一個結果。
顫抖的手撫上了眼角上的傷,為了不讓錦衣衛瞧出破綻,她狠心把臉往皇甫連礫的拳頭下湊,眉眼間的傷疤很是明顯。
如果沒有及時塗抹消除疤痕的藥膏,這疤痕是要跟著她一輩子了。
原以為,她們隻是不起眼的妾室,皇甫連礫死了,應該就能獲得自由,到時候塗上膏藥,傷口自然就好了。
偏偏,事與願違。
她把皇家的規矩想得太簡單了。
要是知道最後會是這麼一個結果,她何須冒險下兩份毒,差點讓錦衣衛抓住把柄。
火掌旁那株胡麻也不用這麼快處理掉。
武軒帝身體不好,如果能等到他死後再動手,也許,就不會有服喪三年的旨意了。
蘇靈眼角流下悔恨的淚水。
三年後,破了相又沒了年華的她,該何去何從?
宣元二十三年,對於武軒帝來說,是個多事之年。
一連串的打擊,讓他的病情反反複複,每次剛養好一陣子,又被打回原形。
九月初,養著病的武軒帝又收到了一個壞消息。
晉西的剿匪行動很是不順,晉西山多林茂,山匪們利用特有的地形條件,把剿匪官兵耍得團團轉。
不單如此,他們還分出小隊偷襲了順王府的一個別莊,從別莊裏運走了一大批兵器。
那批兵器正是順王私挖鐵礦鍛造出來,給私兵裝備的那一批。
武軒帝派去徹查順王私挖鐵礦的欽差使團都沒能找到這批兵器,卻給山匪們劫走了。
武軒帝收到消息後,差點氣暈過去。
他哆嗦著手指,讓太子擬旨立即把順王召回京城。
可聖旨頒下去後,順王卻稱病拒絕,且以山匪作亂為理由,把領地所有的城池都讓他的親兵管製起來,藩地全部戒嚴。
順王這番舉動,震驚了整個祁國。